逃离大学-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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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子最高兴、最放松的是去姥姥家,因为,没有文化的姥姥爱她疼她,从不问她的学习成绩怎样,从不问她拿了多少分。
可是在家里,秋子找不到这种轻松。虽然父亲从不训斥她从不指责她,但是那饱含着期待的目光,那句总挂在嘴边的“咱们一定能考上大本”的鼓励,象大山一样压在她的心上,使她喘不过气来。她是多么想做一个父母希望的让他们骄傲的好女儿啊,可是那个目标对于她来说总是那样地遥不可及。虽然她很用功,也很努力,可是在这所强手如云的重点中学,她的心里总笼罩着失败的阴影,虽然她脸上整天都带着“灿烂”的笑容,可是心里却总有一样东西抓着她,使她自卑,使她不敢正视前方。
其实,秋子是一位多才多艺的女孩,如果不是目前这种以分数论英雄,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教育,她也许会成长为一位很不错的导演亦或歌唱家、舞蹈家,她有很不错的组织才能和文艺天分。
高一上学期,学校民主选举校学生会干部。秋子雄心勃勃地参加了竞选,她竞选的是校学生会文体部部长。竞选那天,她以出色的演说赢得了同学们的好感和信任,成为得票最高者。这可能是秋子短暂人生中最辉煌的一次成功。
1998年元旦,学校要组织一场文艺演出,秋子承担了大部分组织排练工作,她自编自导,干得很认真很投入很得心应手,在那里,人们看到的是一个自信的秋子。
可是课堂上的秋子却难有这样的自信。在只看分数不认人的老师眼里,秋子不是一个好学生。在课堂上,她常常因为回答不出老师的提问而被尴尬地挂在座位上,每当这个时候,羞愧难当的秋子恨不能有条地缝钻进去藏起来。她也常常因为考试成绩不好被喊到老师办公室训话,每回出来都抹着眼泪。
在课堂上,一些老师常常恨铁不成钢地公开将秋子这样的差生斥之为“猪脑子”、“脑积水”。
每一个生命都是有尊严的,可是秋子的尊严却在一次次的失败中被剥得精光。
用老师和家长的标准衡量自己,秋子总觉得自己很失败,这种挫折感使她无所适从,她想拼命抓住那个上大学的梦,可是那个梦却似乎越飘越远。
就在她自杀前的晚上,秋子从一位老师家拿回了当年的高考作文题,连夜写出了她的最后一篇作文:“假如记忆可以移植”。
——假如记忆可以移植,我第一个要做的事儿……哈哈……
肥仔是我们班的尖子生,哼,瞧他整天趾高气扬的德行,这次非要把他的记忆给移了。
嘻,要是我每次都能考全班第一的话,那我该多牛呀,老师和同学还不该另眼看我!
我还想移植比尔。盖茨的记忆,那我就能自由地遨游在电脑的海洋里。我也想移植篮球巨星麦克。乔丹的记忆,让我在球场上大展我非凡的丰采。我想移植爱乐乐团著名指挥家劳林。马泽尔的记忆,那样,我国的交响乐团在国际上一定会举足轻重。我还想移植国外研制航空母舰的科学家的记忆,那样我就可以实现中国这一项零的突破。……
秋子,她是多么想找回失去的自信和自尊啊!
可是幻想毕竟不是现实。摆在秋子面前的现实是残酷的。在6月底进行的期末考试中,她有三门功课不及格。她又一次被喊到了老师的办公室,老师告诉她,总成绩排在最后4名的同学,高三要分流出去,而秋子就刚好排在倒数第四名。所谓的分流,就是留级或者转到职业高中。
秋子哭了,她对同学说:“我要是上不了高三可怎么办呀。”
也许学校这样做是不得已而为之,在高考升学率的指挥棒下,他们只有早点将没有希望的学生淘汰掉才能保证高考升学率。在通往大学的逼仄的路上,竞争是残酷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可是这种竞争牺牲的却是大多数!大多数学生被淘汰出局,成为失败者,在以后漫长的人生中,他们也许永远也摆脱不了对这次失败的惨痛的记忆,永远也摆脱不了这次失败投在他们生活中的阴影。
7月12日,是星期一。秋子还是象往常那样5点半钟就起床了,吃了早点,笑盈盈地跟父亲打了招呼就推着自行车上学去了。
可是她并没有去学校,也许她预料老师会在那天公布会考成绩,她没有勇气再次面对失败的打击。在父亲上班后,她又推着自行车回家了。
果然象秋子预料的那样,这天上午,老师公布了会考成绩,她有两门功课不及格。秋子没来上课并没有引起老师的注意,老师只是轻描淡写地让一位同学通知秋子,让她交钱和照片参加补考。
同学在课间给秋子家去了电话,接电话的是秋子。
下午5点半钟,父亲在厨房里发现了秋子的尸体。身边放着她留下的遗书:会考两门不及格对我的打击太大了……我对不起你们……。
也许秋子觉得她一定会使父亲和母亲失望,也许那永远挂在脸上的“灿烂”笑容使她太累太累,她才决定用死去早早地将人生的帷幕拉上。
还有一年就要参加高考的秋子,终于满怀遗憾地倒在通往大学的独木桥下。
这是一个令人潸然泪下的悲剧。但是,倒在“独木桥”下的又何止一个秋子。
就在秋子死后不久,江苏的一位高三女生,参加完高考后喝农药自杀身亡,原因是自认为没考好,上大学无望。可就在她死后没几天,她的家人收到了某大学录取通知书。
也就在秋子死后不久,武汉市一位中学生服安眠药自杀未遂,原因也是因为学习成绩不好,难以承受高考的压力。
这位从死亡线上被拉回的中学生说,因为成绩不好,期中考试时,老师怕影响全班成绩,要她回家,不让她参加考试。有的同学甚至当面对她说:“你怎么不死呢,要是你死了,高考时,我们班的分母就变小了,高考升学率就上去了。”
是什么造成了这种扭曲的心理?是什么造成了这一起起悲剧?
一位教育专家指出,这是因为“在社会公众眼里,只有上了大学才是成功,否则就是失败,这样的评价标准人为地制造了无数失败者,而这些失败者,他们也许要用一生的岁月才会找回失去的自尊、自信和尊严。”
为了上大学,孩子从小就得背上沉重的书包,象作坊的小工一样年复一年地干着他们厌烦而又不得不干的活。为了上大学,学生幻想的翅膀被剪断了,学生的想象力被阉割了,幻想和想像成了一种奢侈。为了上大学,老师、家长不得不与孩子为敌,将他们训练成考试机器,教化成学习的奴隶。
上大学真是人生唯一的路吗?如果不上大学呢?
“咱们不玩这个游戏了”
教育学硕士让儿子退学,说“咱们不玩这个游戏了。”
儿子小宣13岁时,他的父亲周作出了一个全家人都反对的决定——让儿子脱离正规的学校教育,从学校退学。他对儿子说:“回去吧,咱们不玩这个游戏了。”
周的学历是教育学硕士。20多年前,他的第一份职业就是当老师。周认为自己是具有
“父性”的教师:严厉、不虚假。他也一直在用这种态度做人、做父亲。
80年代,周到海南,“下海”畅游了一番。办公司、做贸易,做过的行业不下10个。虽然远离了校园,可是他一直没停止过对教育的思考。他说:“我毕竟还是一个父亲,我不可能对孩子的成长熟视无睹。”
儿子的聪明人人都夸,不过也有聪明孩子常有的特点(是特点,而特点不一定就是缺点),调皮,不听话,坐不住,不踏实。小学毕业时,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考入一所高考升学率很高的重点中学。
那是个培养大学生的地方,能进那所学校的都是经过一番拼搏才挤进来的学习尖子。可是周发现,那里的孩子大都象小老头一样,不但早早就戴上了眼镜,还弯腰驼背的,而且特听话、特循规蹈矩。
上了一个学期,儿子的成绩起伏不定,周还因为儿子的调皮、不听话经常被老师叫去“训斥”。
经常在学校走动,周开始注意观察儿子受教育的环境。他发现,孩子学习的教材大都还是他当年上学时学的教材,上课时,老师照本宣科,学生死记硬背。
语文课,应是最具人文特性的课,可是对于学生来讲,连最基本的精神自由都没有,写青松,必须联想先烈;写石子,必须联想默默无闻的普通人;写太阳、写春雨,必须联想党的温暖、党的培育;写长城,必须联想到解放军。学生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体验,不能抒发自己真实经历的内心感受,不能说出有独立精神体验的有个性的话。而是学着说假话、说套话、说空话、说大话。
有一次,政治课老师出了一道题:如果捡到10元钱,你是交给失主,还是私吞?全班同学都说:交给失主。只有小宣说:“如果找不到失主,我就私吞。”
结果,小宣遭到老师的批评,也遭到全班同学的嘲笑。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小宣说的是真话,有许多人说的是违心的话,但是这些孩子已经知道,真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他们平时也许比谁都坏,可是在老师面前他们却要做出比谁都好。这是一种可悲的双重人格。
周还发现,学生学的基本上都是死知识,考试不是考学生如何运用知识,而是考学生记住了多少知识。就拿外语来说吧,学了半天,说出的外语,不但中国人听不懂,外国人也听不懂。
一位已为人师的年轻教授,曾谈起当年在大学读书时经历的一件事。
一次上英语课,外籍老师让全班同学用英语写一篇作文《我的母亲》。大家都写得非常流畅,因为从小学到中学,这个题目的作文他们不知已写过多少遍了。然而英语老师在阅读了全部作文后,脸色非常难看地走进了教室,她用一种陌生的、带有几分怜悯的眼神扫了一眼她的学生,然后用手指点着目瞪口呆的学生说:“你,王!你,李!难道你们大家都长着同一个脑袋?难道你们的母亲没有虐待过你们?难道你们的母亲就没有好吃懒做的吗?难道你们对母亲就没有一点遗憾吗?”
原来,全班每个人都无一例外地都写了自己的母亲多么慈祥,多么勤劳,我们多么爱我们的母亲,连用的形容词都大致相近。因为从小学他们就是这么写的。对母亲的遗憾也许有,但写作文,他们却只会这么写,因为他们早已学会在表达中排除个人经验而服从公共套路。
那位后来“吃写作饭”的年轻教授痛愤地说:“我写作的最大困难也是最大痛苦,就是总得费力地排除来自学生作文时代的陈词滥调。倒不是说那些词调没有意义,但从文章学的角度看,它们因变成了公共语言而毫无意义……人就是这么给弄呆的。我至今也没有怨恨过我的语文老师,我知道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儿。但我却无法原谅这种写作培养方式……”
周可不愿儿子就这么给弄呆了,不愿儿子为学一些死知识耗费生命,也不愿让孩子小小年纪就觉得学习是件很痛苦的事,是个沉重的包袱。周说,如果这样,也许他会终生厌倦学习,那才是最可怕的。
周认为,真正好的老师,不仅授业,更会影响孩子的人格、品质和灵魂。他觉得现在的学校,这样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