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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拥抱朝阳[梁凤仪]-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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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义生慌忙走近汉至诚的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膊上,说:
  “至诚,请听我解释。”
  汉至诚用力把肩膊一摇,甩掉了对方的手,说:
  “请你离去,立即离去,这儿是姓汉的地方。”
  姓郭的人无言地引退之后,至诚开始厉声肆意谩骂,把他这些日子来自以为郁结的情绪都爆发开来。
  汉至诚在山路上奔跑,忽尔的满头满身都是雨水,连上天都恼怒气急得打起雷来,下着滂沱大雨了。
  汉至诚觉着心头有一阵凉快,一种英雄感开始充塞着每个在扩充的细胞,教他舒服。
  活了这么些年,只有今天,他切切实实地站起来挑战了他生活圈子内的权势。
  人们包括父母都一直以为他并不比乃姐强。当然不是的,汉至诚终于把他的倔强表露无遗。
  他还打算乘胜追击,站在汉至谊跟前去,要她为母亲的事表态。
  汉至诚叩了乃姐的门,仍是急促的。
  汉至谊刹那惊醒,又是门声,那种惶惶然不可终日的坏感觉,快要把她迫疯了,她差不多要起誓,在下一分钟若见到易君恕的话,她会好好的,清清脆脆的给对方两巴掌。
  门开了,至谊当然吓一大跳,站在她跟前的弟弟浑身湿透。
  “什么事?”至谊忙问。
  “外面下很大的雨。”
  “可是,你徒步走到我家来吗?”
  至诚点头。
  “天,你要冻病了。”
  汉至谊赶紧把浴室内的一条大毛巾,往至诚身上盖着。
  的确,至诚冻得不住冷战。
  “为什么这样狼狈?”
  “大姐,不可能发生的事。”
  “什么事?”
  “妈妈……”
  “妈妈什么事?”
  至诚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他再抬起头来时,紧抿着嘴,那神情决绝而不甘。
  “至诚,快说,妈妈有什么事?你别唬吓我。”
  “她……”
  “她安全吗?”
  至诚点头,然后又摇头。
  至谊急得不能再急了,她站起来说:
  “我跟你回家去看看妈妈去!”
  “不!”至诚拉住了她姐姐。
  “为什么?”
  “我不要再回去。”
  “为什么呢?”
  “那不再是我们姓汉的家了,妈妈把整个双手奉送给郭义生。”
  至诚的脸孔扭曲成一片,是一种极度不忿且痛苦的表现。
  汉至谊知道什么事发生了。
  她缓缓的坐下来,没有造声。
  “大姐,你老早知道他们的事?”
  汉至谊摇头:
  “不,我不知道。”
  “可是,你并不惊骇。”
  至谊没有造声,她看着受伤受惊受害似的小弟,心头忽然有着极多的无奈。
  是的,母亲终于把郭义生接受过来了。
  是为了寂寞难耐?
  是为了痴心难耐?
  是为了深情难舍?
  是为了肉欲难挡?
  不管为了什么,总之,已证实的是:一个女人在彷徨于理智与感情的斗争之中,徘徊于传统与时代桎梏之内,一段时期之后,终于作出了她的抉择。
  虽是明知已发生的事,今天要她面对了,汉至谊也不辨悲喜。
  因而她作不了声。
  “那是丑行。”
  至诚从牙缝里透出声音来。
  这才真令至谊吃惊,她说:
  “至诚,你不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不可以?”
  “父亲已死。”
  “她是我们的母亲。”
  “至诚,这有关系么?”
  “叫我如何站到人前去?”
  “至诚,为什么不可以?”
  “我们全家只三个人,一个为了钱嫁给可以做她祖父的男人,另一个在父亲死后不久,随即与父亲的朋友发生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住嘴!”
  “你呼喝我?”
  “汉至诚,你一点不明白……”
  “我明白,太明白世人的虚荣与软弱,你们是如何的晓得编织借口去掩饰自己的浅陋与淫逸……”
  没有让汉至诚讲下去,他姐姐就非常清脆的赏给他两巴掌。
  汉至谊想,就先把这两个应该赏给易君恕的巴掌赏了给这不知分寸、不辨是非、不管尊卑的汉至诚吧!
  汉至诚站直了身子,很清楚地说:
  “天,我这么傻,你们俩当然是同一道上的人。”
  说罢这句话,至诚转身就走,夺门而出。
  汉至谊行到窗前,挽起了窗纱,果然发觉外头正是滂沱大雨。
  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了?
  真有不测之风云。
  汉至谊挺挺胸,开门走出去。
  她在大门的角落处,拿了一把伞子,就冒着风雨出去了。
  雨中,步步维艰的往前走。
  她呼唤着至诚,然而并无回应。
  那是一条羊肠的小石径,卵石之间贮满了雨水,至谊的鞋踏在其上,湿透了,每一步都听到鞋子内有滑溅的水声。
  雨太多,伞子不足以抵挡,几条水线自伞缝流下,直灌入她宽阔的睡袍之内,整个人开始湿濡寒冷。
  汉至谊茫然走到汉家的门前,她忽然的不打算走进去。
  她一直呆站着。
  至谊多么想歇一歇,在这一刻,她的疲累已达沸点。她不想再为任何人,任何事操心,她只想为自己寻找一条真正解脱的出路。
  就站在滂沱大雨中,她想到了两个方法,一就是明天飞到纽约,在童柏廉身边过掉下半世,一就是去敲易君恕的门。
  二者任择其一。
  跟童政之争,争夺的不只是宇宙,那只不过是个借口。
  要争就把易君恕争回来吧!何必畏缩,何必掩饰,何必伪装。
  她要振兴汉家企业,并不需要长住本城,这一点她是由始至终都清楚的。
  正想着,大门打开了。
  “贵姐!”至谊喊。
  “小姐!”
  “至诚他?”
  “回来了!”阿贵说,跟着执住至谊的手:“躲在房间内哭起来。”
  “我去看他。”至谊说。
  阿贵连忙抓住至谊,劝道:
  “让他哭吧!他这种年纪又能通达人情世故多少?哭过了就好。”
  “可是……”至谊还是有着不忍。
  “你就是进去,又能说些什么话去开解他呢?”
  阿贵叹了长长一口气,再说:
  “没有活过三十岁,怎么知道长夜难熬之苦?小姐,你明白太太就可以了。”
  那么的不言而喻。
  那么的语重深长。
  “回去吧!”阿贵这样说。
  至谊点头。
  往回走的路上,她的情绪因为贵姐的话而轻松了。
  想阮贞淑是经过了多少挣扎,才突破桎梏,冲出牢笼,拥有今夜的温馨。
  汉至谊忽然间笑起来,她兴奋地把雨伞摘下,由着雨水扑面,增加她的畅快。
  她为母亲高兴。
  为一个女人有勇气面对感情与肉欲的需要,而寻求了解脱的方法,开心得雀跃,甚而落泪。
  至谊开始想,当她的心有他时,纵使永无相见,她还是属于他的。即使不圆好梦,又有什么分别?
  就像自己与易君恕,相依相聚应该只是形式。
  她老早就已背叛了童柏廉,正如易君恕背叛了童政一样。
  如果在此刻,她见到易君恕,她会得把这番领悟、这种感觉告诉他。
  她要坦白的承认,无论将来怎么样,他们是曾经深爱过,从以前直至现在,并可至将来。
  当她走完了那小小的羊肠石径,一抬头就能看到童寓时,她差不多要惊叫。
  “至谊!”
  有人又在叫她。
  雨中,那个声音自非常非常非常遥远的一方飘送过来。
  似曾相识。
  依稀难认。
  “至谊,至谊!”
  易君恕奔跑过来。
  “不是做梦?”
  雨点打在他们的头上、身上,甚而心上。
  脸上挂下来的究竟是雨抑或是泪,都不必深究了。
  这是怎么样的一夜!
  “为什么会出来?”至谊问。
  “其实差不多每一晚我都走出大屋来,站在这儿守候,盼望有一夜,你迟归,能相见。”
  “若没有见着呢?”
  “我会一直等待,又一直逃避,告诉自己,我已尽了人事,只听天命。”
  “君恕……”
  “至谊,这么多天以来,怎么你老是在屋内,我却在屋外,永不相叙?”
  “君恕……雨很大……”
  “对,要进屋里去了。”
  是有这样的一句话,理智往往在感情爆发,引出错误之后才会出现。
  人生的任何一道诱惑呈现了,能逃得过者,是太稀奇,太希罕了。
  汉至谊一直茫然。
  在晨光照耀大地时,她的思想稍稍有异于前。
  黑夜里顾及不到的人与事,都在早上逐一呈现。
  为什么犯罪者总是趁着月黑风高才去进行勾当,因为那种环境、气氛令人看不到人生有光明的一面,于是对做着的错事坏事生了一重浓厚的保护颜色,不单掩人耳目,且是令自己知之为不知。
  醒过来后,是完全的两回事。
  尤其是汉至谊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抓起来听时,声音仍是迷糊。
  “怎么,还没有醒过来?”是童柏廉。
  汉至谊立即坐直了身子,好像蓦地被人拉落了身上的衣衫,羞愧得非要立即抓住了跟前的毡子往身上掩盖不可。
  “唔,是睡得晚了,有点累。”
  “你昨晚睡得可好?”
  “还可以吧。”
  “昨晚香港闹大雷雨,忽然的,是不是?”
  “你都知道?”至谊心里忽然慌乱起来。
  “是的,我都知道。”童柏廉说:“至谊,我想念你。”
  这也是易君恕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如此一句甜言蜜语,要是只由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说出来,那才是至大的幸福。
  至谊轻轻地叹息:
  “柏廉,求你回来!”
  “我会,你等着。”
  等不着童柏廉回来这就有太多意外发生了。
  宇宙的收购战,奇峰突出。忽然杀出个程咬金来。
  这天收市之前,利本达商人银行召开了记者招待会,他们代表一个叫德富集团的加入战圈,将收购价由童氏集团出的每股四元,加至四元八角,一出手就耀武扬威。
  这一招是收购战上的决绝表现,将价钱抛离远些,好让对手知难而退。省得逐个价位加上去,拉锯战阻碍了极多时间,不能速战速决。
  宋思诚跟汉至谊对坐着,头筋露现,其余的一班高级职员就不敢造声。
  “思诚,你看呢?”
  “那真要对中英关系及本城发展有正确的估计,才能定夺去留。”
  “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们敢肯定英国对于机场的计会锲随不舍,而中方又会让步的话,宇宙还是值这个钱。”
  汉至谊细想,然后说:
  “我赌他们会。”
  “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把握?”冼图问。
  “柏廉说过的,民族性很难更改,我们必须分析业务对手的性格,去推揣他们会使用的手段。
  “英国人在殖民地下了的目标,绝少肯更改,这是他们认定的有关面子问题。尤其涉及的承建金额极端庞大,很难找别个借口及计划相比。他们舍不得错过这最后的赚大钱良机,必然不肯放弃,务必会磨出个结果来,才在实际执行机场兴建时诸多需索以图厚利。
  “中国人呢,最怕人言,可又最不懂控制舆论,他们在很多事情上都希望面面俱圆,过渡期内,但愿相安无事,平稳过渡,免得过,不会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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