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6年第3期-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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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像,在一个月后,何士坤对自己的寻找失去了耐心,同时也感到刀子对他无休止地寻找柯杰越来越充满敌意,有时候会突然地跳出刀鞘,将伸入包里的何士坤的手咬得鲜血淋漓。何士坤没有埋怨刀子,相反却错误地理解了这种敌意,认为正是经过这样的磨练,刀子在碰上真正的柯杰时才会成为一个锐利的致命的帮手,虽然,他已越来越感到当刀子握在手上时它运动的方向难以把握。
这天,走投无路的何士坤找到他认为能成为他帮手的小妖。
这时候,小妖肚子里已怀了那个包她的男人的孩子,而这个男人已一个月没有出现了,他甚至把房子偷偷地卖了。何士坤赶来时恰巧小妖被人扫地出门。
小妖摇摇头说,我不能帮你,你知道了,谁是柯杰并不重要,没有这个柯杰像你说的谋杀了你妹妹,就有另外的柯杰。你看到了,就像我换男人一样,男人在我这里只是一个类似于人民币的符号,是不是哪一个柯杰又有什么重要呢?而我们小姐呢,男人看我们也就是一个可以取乐的工具。哈,时不时地换一下。哈,你看到了,我被换了。别忘了,何士花是一位小姐!
但是她被人灌了毒药又丢到沙溪河里,她被人谋杀了。
呵呵,我们这样的小姐每天都在吃毒药,你没看到我的身体已开始腐烂了吗?哈哈。
何士坤知道小妖是疯了,他看着小妖疯笑着跑到了街上,她一件件剥下自己的衣服,在大街上裸奔,他看到了街上一团的乱。何士坤没来由地也大叫一声,叫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故事在小说的指引下就这么在我们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逼近了结尾。在2002年7月6日何士坤进入三平城整整一个月的这一天,何士坤来到下洋吊桥上,当初何士花泡得像发面一样的尸体就是在这里浮出水面。没有人理解何士坤此时的心情。总之,当他在桥栏上探头往沙溪河下看时,事情的结果终于出现了,不知何时在包里出鞘的刀子顶着桥栏,竟然扎入了他的心脏,何士坤当场毙命。
接到报案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是城西派出所的斗鸡眼警察,看到倒在吊桥上的何士坤,他的脸上浮出一种不易觉察的轻松。后来,警方的结论是:死于意外,换句话说是死于它杀,而不是他杀。令人奇怪的是那把神秘的刀子不见了。
现在,我们都听说过这样的说法,据说那把来自宁县何家的神秘的精美的刀子,就游荡在三平城的某个地方,它因为对主人的背叛而伤心不已无颜回乡,它一直在寻找着准备在某个恰当的时候杀死一个叫柯杰的人。
青铜狂魔
黄雪蕻
我们新兵看电影是很有讲究的。排着队入场,统一拿着马扎放下,再统一地坐下,“坐下”的口令后是轰轰的一片巨响。惹得放电影的战士和其他老兵都侧目而视,是吓一跳的眼神。男班长就坐在旁边得意洋洋地一裹大衣。但这一次我却出了毛病,里外几层棉衣,胳膊打不了弯,小马扎一下滚得老远,直滚到一个老兵的脚下,满大厅的人都笑起来。于是男班长怒目圆睁,睫毛立刻成了毛线衣针。
坐的规矩也很大,腰直脖子直,恨不能在脊背上打个夹板。凳子又小又矮,人像个硬折成直角的木尺,屁股与腰隐隐痛起来。班长又在一旁眼睛不眨地看,只好咬牙挺拔下去。
所以灯一黑,满屋子人全部粗喘口气,松泄了腰身。我把手伸进前面许丽玉的大衣口袋里,简直就等于将她环在自己怀抱里。原来只想暖暖手,不料摸到块糖,于是我们欢乐无声地搏斗一会,最后一人一半地吃了下去。
吃过糖也一样吓得半死,放映的是部惊险恐怖片。开始银幕上便是张脸,怪诞的黄皮肤,画满甲骨文与血红的印章,青铜的盔甲、道士髻上横插支筷子。满幕布上是他的两只血红的眼睛,逼人地闪着杀气和狂乱。然后是黑暗无穷的甬道,盗墓人贪婪的脸庞,捧着光闪闪的稀世珠宝,惊喜得直往出口处跑,却撞痛了脑袋。抬头看,他和我们都吓飞了魂,狰狞的写满甲骨文的脸,僵的盔甲下僵的姿势,一步步跨过来,沉着凶狠的铁关节扭动的咚咚声。音乐是所有恐怖片中通用的音乐,喑哑的低音鼓咝咝叫的弦子,急促阴险,吓得人要两眼翻白地背过气去。突然“咣”的一声大锣响,怪物举起了手里的青铜大刀。
盗墓的人与我们都“呀”地叫起来,护住头。又是“哧”的一声,血淋淋的人头飞起来。如果不是幕布挡着,估计要飞到底下一片黑压压的观众群里。我们集体歪歪头,怕血溅到脸上。那血于是溅到一面墙上,赫然淋淋的血浆,从中旋出几个滴着血的大字炸了窝,坐不住了,都咿咿呀呀地尖叫,忙着哆嗦与捂眼睛。我拼命将前面的许丽玉搂紧,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看。那影片从头到尾都是死人、暗杀,不让你歇一口气,一逼再逼,誓要把人的心从嘴里逼得喷出来。而我们,只有咬牙抵抗着。电影是从小看到大的,根据经验是要结束的。
阴森的牛皮绳子那么粗的大雨与蔚蓝的闪电,暴雨夜中那张古代兵马俑写满字的脸闪闪现现,僵直暴虐的身影在雨里咚咚地走着。女孩娇美的脸蛋,关窗户的手突然痉挛地缩回来,捂住脸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从碎裂的落地窗那里伸进来一只古代的战靴,然后是青铜狂魔怪诞的脸。老头儿要爆出来的眼,用所有的家具去顶那扇门,防盗门的铁条仍轻易地被折断,门板也被“咔嚓嚓”跺裂。老头儿奔上楼,靠着窗户撕心裂肺想喘口气,突然玻璃“哗”地碎掉,一只铁手坚硬无情地伸进来扼住了老头的咽喉。
恐惧瞪裂的眼睛,身上纵横的伤口,被割了头的死尸,通篇都是鲜血淋淋的逼人的红,连刑警吃的馒头上抹的都是红通通的辣椒酱。而从头到尾的声音,则只是低低的喘息和“咔嗒咔嗒”铁关节扭动的脚步声,再就是低得直沉下去的鼓和猛地又尖锐如同磨刀的咝咝声。我们那时都是十七八岁的小新兵,看惯了淡青的天和黛蓝的远山,从嬉笑打骂的女孩关系和花前月下的文艺小说中被拉出来,面对这样凄厉惨烈的银幕画面,简直是拿格林童话去撞聊斋志异。
我们缩着肩膀,从手指缝隙里不敢呼吸地看。只要猛地几声“咣咣”锣响,必是狂魔的大刀一挥,血浆喷泉般溅起来。于是我们赶紧埋下头减少目标,生怕狂魔从幕布上走下来,拎住哪个人一番乱砍。
灯终于大亮时,我们都木然了。对看看,一片惨白的脸,散了神的眼睛,有的眼泪滴下来,有的嘴巴还大张着,保持着吓呆了的恐惧表情。
晚上许丽玉拉肚子,怎么也不敢去厕所,可又有谁敢陪她呢?我们都统统蒙着头装死。许丽玉一个铺一个铺地挨着求过来,见没有人搭理,她心一横叫起来:“你们这些小坏蛋,再见死不救,我就在脚盆里解决了!”一听这可怕的打算,我们忙得都蹦起来:“好吧好吧,就当你是慈禧!”于是我们一个宿舍八个女兵都披着大衣陪她去。厕所里没灯,四面的山林上空盘旋着徐缓沉重的松涛声与无边无际的黑夜。一道小小的手电筒光,反而把墙上映得全是乱晃的人影子,直闪得人心里发毛。
不知道什么东西,刷地掉到了头顶的瓦片上,又咕噜咕噜地滑,很像飞檐走壁人的脚步声。
静得像死了人。大家面面相觑,一个最胆小的,拎着裤子就跑了出去。于是全体崩溃,都哇哇叫着往外冲,谁也不敢落后,生怕慢一慢被捉住吃掉。哇哇怪叫在空得如同脸盆的夜里听来真是令人心惊。面皮白白的男班长披着大衣奔出来,棉毛裤里的长腿冻得直哆嗦。他发火:干吗干吗,鬼叫什么?!
有人一头冲过来撞进他怀里,哭着嗓子叫报告,好像看见青铜狂魔啦!
“什么?”他本能地一个转身想逃回屋里去,突然又想起什么,忙强自镇定,话也被寒夜冻得哆哆嗦嗦:“哪里?哪里?”
多少年过去了,也许是十五年,也许是十八年,也许是二十年。总之,来到了现在。循着改革开放的时代历程,现在无疑更繁华了。时代的巨笔刷过之处,大城小市,信息爆炸,人流熙熙,灯红酒绿,衣香鬓影,歌舞不休。在这个物质与消费的热闹时代角落里,有座小小的酒店,显然不是顶尖消费与至尊档次,但也有描金画红的招牌与通明水晶的灯火,自成一派不卑不亢的中产格调。其中有一桌客人,男男女女七八个,也同这酒店的气氛一样,虽不太奢靡时尚,却也着装得体,仪态大方,是我们这时代里的平常人。
其中有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白净面容乌黑头发,穿一件枣红毛衣与直筒牛仔裤。她的打扮当然不怎么耀眼,但也不是那种到腿肚的套裙和包金大纽扣的老成打扮。她的眉眼端正,配着笔直的脊背,又让人觉得她的气质多少有些“制服化”,这又和她通体轻松休闲的着装有点“不像”,她的派头是严正的,但又不全是,你听她的笑声,开始是爽朗的,但余波又变成了娇柔的气声。她的目光有礼而疏远,但又不忘时时托腮凝视对方,显出一种简直有点做作的“女人味”来。总之,她的身上有种很明显的不协调,仿佛在几十年的岁月里,这样训练过又那样努力过,所以性情东摇西摆、互相矛盾着,充满了好几种人生刻画出的不同痕迹。但总的说来,她还是讨人喜欢的,不年轻也不衰老,不时髦但也绝不落伍。这和她的职业地位有关系,她是一家小报的娱乐版记者,采访过很多明星名人,出入过很多社交场合,所以大方雍容能压得住阵脚。她这次是陪领导来吃请的。
请的是一个剧组。这又有些怪,一般不都是娱乐报纸穷追不舍那些剧组大腕吗?这当然是事实,可问题是这剧组不是小剧组吗。又没有大制作公司,又没有大明星大导演,所以剧组就只能屈尊请报纸了,希望戏杀青时,报纸能用半个或整个版面帮着宣传一下。
小剧组就是小剧组,这些人往酒店里一落座,竟然毫不打眼,都没有人涌过来看热闹求签名。制片主任也蓄长须戴墨镜,导演也穿着到处都是明口袋的艺术背心,几个男演员也穿中性有腰身含金丝银线的西服,脖颈处也挂着招摇的项链挂件,他们的招式一样也不缺,但就是不怎么打眼。这真是没办法,谁让这是一个只认曝光率和只崇拜大舞台的时代呢。只要你频频在银幕荧屏报纸杂志上露脸,那你将永远哀叹自己就是做不了普通人,处处都会碰到有“粉丝”包围堵截的烦恼。而反之,你就是再做出光闪闪的“明星相”,也没有人多看你两眼。一文不值和有名特权之间,泾渭就是这么分明。所以,他们这桌人卯足劲也耀眼不起来,连带着那被请的几个报社精英,也有种众人打不起精神的感觉。
和报社领导及另外一个女记者比起来,红毛衣记者是最有兴致的。多年的记者生涯早已训练出她娴熟的职业表情,那就是见怪不怪、吹吹捧捧,就是来只享用享用美味也显然不是坏事吧。而且这还是部男人为主的主旋律戏,来作陪的清一色都是男演员,就更让她轻松了。她是很费一番心思才调进娱乐版的,工资外快很多,做的又是采访明星的光彩事,别人都羡慕,只有她深晓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