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6年第3期-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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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生说:“你现在也很会说理论,一张嘴就会说。”
天乔说:“社会总要有‘法’,也许现存的法,还存在着问题,但不能由你个人来定法。要说道理的话,道理也不能由你说,每个人都有他所说的道理。”
田生说:“那么就遵从各人的意志吧。你得让我见一见黄莺,我要亲口听她说一句,她不想再干了。上一次你向我提出的时候,我是答应了你的。”
天乔说:“你真的不能就此放手吗?”
田生说:“放不放手你不能代替她说。”
天乔想了想,他想到了黄莺说的话:“要是这样,在你这儿与在田生那里不是一样了吗?”是的,他是应该问一问黄莺。
天乔说:“那好,她如果愿意,可以见一见。”
田生说:“你不会报警吧。”
天乔说:“只要你不带人来,让黄莺有一个自由的选择。”天乔指了一下后面的两个人。
田生说:“你现在眼睛倒特别尖。”
天乔说:“耳朵与眼睛都正常了。”
田生说:“你还是奇特的,总有哪方面是奇的,车转了那些弯,你还记得。”
天乔说:“只是碰巧了吧。关键是你那个地方,离圆圈也太近了。”
田生说:“还是上了书本的当,越是危险中心的地方越安全。……我劝你也少看点书。”
天乔说:“是的。书上是没有固定的人生选择,只能各取所需。书里的人总是为了一个目的,弄得人生很累,很苦,很危险。”
田生说:“永远要努力去做一点什么。做的未必是不对的,不做才肯定是不对的。人生只有自己去做。”
天乔说:“我知道你的道理没什么错。只是人必须让别人有自己的选择,干涉了别人的选择,才是错的,特别是把别人拉进了危险的选择里。”
田生说:“所有的选择可能都是危险的,你让一个人去买一件东西,包不准他会在路上被车撞了。……你什么也不想做,偏偏是这个社会不能前进的一种选择。”
天乔说:“标准当然不应该是自己定的,如果每人都按自己的标准去做,那么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可以自行其事,那么你与那些贪官又有什么区别?”
田生说:“就依你说的。我要听到黄莺的选择。”
两人分头走了。天乔知道田生没有跟着他。田生清楚,天乔能听到任何跟踪的脚步声。
二十五
天乔动员黄莺去见一见田生。
天乔对黄莺说:“去见他一下,当面对他说,你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就此摆脱了他。要不,他不会放弃,会盯着我们。”
黄莺说:“我不想去,我怕他。”
天乔说:“可以约在一家你熟悉的店里,有人在,他不会怎么着的。”
黄莺说:“我不想去的。”
天乔说:“他只想见你一面,要你亲口对他说一下。”
黄莺说:“他到了我面前,也许我会跟他走了,我见他怕的。”
天乔看着她说:“你会面对他的。只要经过这一次,你以后就不会再怕他了。我知道你以前一定也是怕那些当官的,才听他们的,是不是?”
黄莺说:“是的。我怕所有的人。只要他们对付我,我就怕。是真的。”
天乔说:“你就不怕法制的力量?你会被抓,被囚禁,那样的话,你就真正失去了自由。”
黄莺说:“我没有过什么自由,从来就没有。在家里我听父母的,特别是母亲,她说什么我做什么。我怕失去他们的爱。在外面我怕朋友。只有你不一样,我不怕你,你从来没让我怕过。”
天乔说:“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的。只要你经过这关键的一次,以后你会面对一切的。”
黄莺说:“你保护我?其实一直是我保护你呢……你以为你摔了超市的东西还当上了保安,是你自己的运气吗?”
黄莺看着怔住的天乔,含着笑靠到他怀里去,柔柔地说:“我不想面对一切,只想就这么过下去,在你的身边。”
天乔说:“你真的不想去,我就去对他说。”
黄莺说:“你也别去了,他见不到我,气极了,会对你不客气的。”
天乔说:“我想他不会。再怎么说,他毕竟与我是朋友,曾经是兄弟一般的朋友。”
黄莺看着他,后来,她笑着说:“你还是像个书呆子。”
黄莺终于答应去了。天乔在电话里与田生约定了,见面在S形街道的一家小酒家里。这是黄莺指定的地方,她说,她与这家店主熟悉。
黄昏时,天乔与黄莺早早地来到“龙凤”店对面的小酒家,他们坐下来,要了几个菜,一边吃一边聊着天。
离约定的时间近了,他们静下来,两人对看着,仿佛都想在对方眼中看到力量。天乔觉得自己进了城后,许多的时间都在等候中,他弄不明白自己是快乐还是痛苦。
又过了一会儿,天乔说:“来了。”他听到了田生的脚步,就在S形街的街口。天乔还听到了另外两个脚步声。
黄莺朝外看着,从小酒店的窗口是看不到街口的。她的脸色越发的白皙,站起身来说:“我要去上厕所,我一害怕就要上厕所。”她匆匆地往小酒店的后面走。
天乔听着田生和另外两个人的脚步声。他们两个人是和田生一起来的吗?天乔听到那两个脚步声正合着田生的脚步声。
天乔站起来,想过去叫黄莺躲在厕所里别出来,这时他听到黄莺的脚步声已到了小酒店后面的深处,仿佛还在往深处去。
天乔意识到:小酒店后面有门,黄莺出门走了。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个小门面的店后,会有一个后门通向小巷。
也许也是一条穿过人家院落的细巷吧。
田生进店的时候,他看到只有天乔一个人面对着他。
田生说:“黄莺呢?”
天乔还能听到黄莺走去的脚步声,那声音正敲着他的听觉。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田生望着天乔凝神的模样,他知道他在听什么,也静下来想听一听。天乔怕他听到黄莺的脚步,马上追过去。天乔突然意识到,他本来就不该安排这一次见面的。田生的心意是明显的,他要得到黄莺,他的眼中有着一种凶狠的欲望。
天乔说:“她没有来。”这是天乔生平第一次撒谎。他从来没说过谎。田生看着他的眼睛。天乔抬起头来,居然很镇静地笑了一笑。田生眼光中含着复杂的意味,但他已相信了。
天乔说:“我无法说服她。她怕见你,说怕你。我也没有办法干涉她的自由。你就别再找她了。”
田生说:“不,我见不到她,是不会停手的。”
天乔说:“一切可以停止了。再走下去,就不是你初始的话意了。”
田生说:“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天乔说:“我不能告诉你。”
田生说:“既然她不见我,只有我去见她了。”
天乔说:“你知道的,我不会带你去见。”
田生说:“你必须带我去。”
天乔坐着不动。两人一说话,天乔的听觉与黄莺脚步声的联系就断了。他想黄莺已经走远了。天乔说:“你就是叫你带来的两个同伴来,也没有办法让我带你去。”
田生说:“我并不需要他们。”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来,对准了天乔。
天乔说:“你怎么动起枪来了?这就是你让黄莺自由选择吗?幸亏黄莺她没有来。”
田生说:“你带不带我去见她?你想想,那些官儿们会放过她吗?她只有跟着我才是安全的。”
天乔说:“就是枪底下的安全吗?”
田生说:“你说得太多了,以前从未听你有那么多的话。”
天乔说:“在我感觉中,我一直没把你当坏人。你不是坏人,所以你不用动枪的。”
田生笑说:“我从来就是坏人。你不知道吗?我的生活靠什么?用社会的话说,就是‘偷’,我也用‘偷’这个字吧。为什么有人会有那么多的东西?而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就该死?社会生下人来,应该是平等的,应该是同一的。……其实有多余的东西才是‘偷’,而现在什么都没有的人,去拿别人多余的东西也能叫做‘偷’?”
天乔说:“这些道理我从书上看到过,我也想了好一会儿,觉得奇怪。不过现在我没有多余的东西。你怎么拿枪对着我?”
田生说:“黄莺就是你多余的东西。”
天乔说:“你得到她,就会让你有多余的东西。不是吗?”
这时,天乔突然听到S形街的街口有一群脚步声,正扑向原来停下脚步的两个人,立刻有人与人动手的声息。
天乔站起身来,说:“你走吧,你快点走吧。”
田生大笑起来:“是不是你要带我走了。”
就这时,响起了一声长哨,田生一下子变了神色:“你真的报了警。”
天乔刚想否认,他同时想到是黄莺。她怎么报了警?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报警。不过他应该想到的,在他认识黄莺的开初,有两个小混混在店里闹事,警车也是突然就出现了。
天乔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听到了田生扣动枪栓的一声脆脆的声息。声音迅速地听到了,似乎超过了子弹的速度。天乔身子歪了一歪,随手把黄莺匆忙走时遗下的包甩过去,只听到“啪”的一声,仿佛天崩地裂的声音。满世界飞舞着无数的五颜六色的项链。接着门口又有两声呼啸声响飞着逼近来。同时,天乔左边身子仿佛受到了重重一击,他就向后倒下了。就在倒下那一刻,天乔清清楚楚地看到眼前情景。他看到门口站着穿着警服的人正握着发射的枪,他看到田生在他的面前也倒下来。田生的脸是惊慌与恐怖的,又仿佛是大笑过后的苍白之色。
天乔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医生给他治疗胳膊的枪伤,但他感到难受的是耳朵,里面轰然的响声,一直不停。仿佛有一个五颜六色的世界,钻进他的耳中作响。可是医生怎么也查不出他的耳朵有什么病。
田生死了。黄莺在城市消失了。可天乔觉得田生不会死,他正在城市的外面,不断地向城市走近。天乔觉得黄莺是不会在城市消失的,他已不再有独特的声音感,听不到她的清脆柔媚的声音了,但只要有城市在,她便融在了城市之中。
天乔出院的时候,独自一人,提着一个包,就像刚进这座城市一样。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一点都不认识。阳光下,城市的一幢幢高高的大楼,玻璃墙面闪着亮;城市的一条条宽宽的大道,汽车长龙排着队。
新的人生开始了。
拨牙
于 卓
第一节
在能源局机关大楼里,一般干部管离职回家赋闲的处级以上(含正副处级)领导,不叫离休或退休,而是统称拔牙。至于说人们为什么要用拔牙这个词来替换离休退休,这会儿想找到正版的说法,怕是不大容易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拔牙的替代意思隐晦,才会搞得拔牙这个词,在能源局机关大楼里格外有嚼头,总能给一般干部之间的心照不宣留出升级空间。而那些有资格享受拔牙这一称呼的领导们,这会儿也早就见怪不怪了,没心情再像一开始那样,动不动就拿疙疙瘩瘩的话,在一般干部身上敲敲打打地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