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1部-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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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灾祸
春禧妈并不是突然病倒的,就如同这场灾涡不是突然降落在刘祥的身上一样。她有个老病根,这一回是旧病复发。十五年前的一个数九寒天,这女人怀着八个多月的身孕,给地主推碾子,为那些吃人的魔鬼们准备过年蒸糕的粘面。,两天两夜,碾子不停人不歇,有人来换牲口,没有人替替她。劳累、饥饿、困倦,加上那小刀子似的西北风,一齐蹂嘴着她;她觉得眼前一阵黑,昏倒在地,惊得牲口停住了腿,碾子停了转,他们的第一个儿子,落生在地主家的碾道里.
那时候,刘祥正急着凑一点过年货,给女人做月子准备一点吃食,在天门镇的一个煤厂子当小工。他每天总是半夜回来看看,起更又走,顾不上照管她.别的长工忙得手脚不闲,也没工夫到碾棚走走.这女人自已害羞,:又怕财主怪她冲了“喜气”,。嗽下祸、不敢喊叫。直熬到天大黑,.人静了,她才连爬带娜地回到家里“半夜的时候,刘祥摸进屋门,等着他的是冻僵了的儿子,_还有半死的女人。_· -: 。
产妇病在炕上,没有钱医治,为了保住女人的性命,走投无路的刘祥,那天夜里,冒着大风雪到高台阶去借阎王债.结果,只伸手摸了摸钱,兜没进,门没出,就要打利息,一笔债务背在身,白白给歪嘴子卖了一年命。幸亏得到穷乡亲们的周济,:扮女人保住了命,却落下了一个病根。
刃
这几天,由于操持土改后的第一个春耕,这女入着了急,上了火,加上劳累,不知不觉地又犯了病;忍了几天没有好,今晚七反而加重了。
刘祥跑回家里,摸摸女人的头和手,压着惊慌问:“你觉着哪儿不好受呢?”
春嘻妈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你别着急,没事儿,呆一会就好了… … ”
“我给你请个先生看看吧。”
“不用,不用,又得花钱……”
“花多少钱也得治病啊!”
刘祥说着,在屋里兜了个圈子,让春禧守着她妈,看着两个小弟弟,就去请先生。
折腾了一夜,折腾了一天,又折腾了半夜,病人还是不见好,这可苦了大个子刘徉。
按理说,刘祥不至于为一个病人太作难。别看他是个男子汉,性子特别好,心特别细,伺候病人他有耐心,也有经验.当初,女人病在炕上,由他何候,后来乐二叔病倒了,也由他照顾。他那女人般的心肠,受到全村人的称赞。可是,眼下是个最紧要最紧要的时刻。农忙已经开始了,那些有根底的农户,都嚷嚷着忙不过来,他这个翻身户,为难的事儿更多。他第一年分到土地,处处都得从头起:做工挣回工钱,买了一副旧犁杖,添了一些小农具,还得操持买种子。他串了几户有牲口的人家,不是早就跟别人搭了股子,就是嫌他没牲口,配不上惧;亏了高大泉给他找了秦恺,才算有了着落。搭股的事儿是换工干活,从捣粪、送粪开始就得帮人家干,用两倍的人工换一个牲口工。这是好几家没牲口的户先定下来的样子,也得照着做。他家孩子多.又都小,里里外外就他这么一个劳动力,如今帮手一病,吃药花钱不说,还得拉他守在家里,做饭看孩子,根本不能动一动身,这可怎么好呢?
他强忍愁苦,抱着最小的儿子,坐在病人身边,眼望着跳动的灯火,耳听着窗外春风吹拂着树梢儿响。他的心就像烧着的油捻儿那么焦躁,又像摆动的枝条那么不安。他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这次他跟高大泉进了一趟北京,开了眼,长了见识,心里边装下了许多过去不曾想过的大事情。高大泉回到芳草地的一切言行,刘祥最了解。高大泉遭到张金发一些人的刁难,刘祥最同情。刘样自认是个没大本事的人,可是他下决心尽自己的力量,支持高大泉,拚命干一场,把土改分到的土地种好,让它增产,争取头一份交纳爱国公粮,头一份出售爱国棉花。高大泉找他一块儿商量了好几次,怎么多施肥,怎么调换良种,怎么早动手,怎么保证他们的打算实现;· 哪里想到,百步还没有迈出半步,:遇到了这种倒霉的事儿。如今是一天顶十天用的紧要关口,倘若再呆上几天,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美妙的计划,全得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那可要丢人了,
.小儿子在他怀里睡着了,病人也闭着眼睛安静了一些,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赶紧把孩子放到他姐姐的被窝里,把灯捻子往上拨拨;出了屋,亦出了院,一溜小跑,到了高家。
虽然是夜晚,:高家院子里却充满了忙碌的欢乐。
高二林住的那个小屋里,叮叮哨哨地响着,是铁器砍凿木头的声音。不用说,他正在收拾千活的工具。门口站着吕瑞芬、端着簸箕.一掀一动,哗哗啦啦,正在扇簸种子。北屋里有人说话儿,一个是高大泉,另一个是老年妇女的声音。
刘祥走进屋,这才礁见高大泉蹲在坑上,一边搓捧子,一边跟客人说话儿。这客人是莲子坑的,姓许,是乐二叔一个朋友的姐姐.当年,高大泉和乐二叔的一些针线活计都是这位许老太太帮着做。他们常有来往,高大泉永远记着她的恩德。许老太太的 「下I ' I 一
儿子被日不鬼广抓劳工走J ” ; 一儿年没有音讯口解放前她忙时打短,闲时要饭,住在莲子坑的小五道庙里,人世间的一切苦处她都受到了.如今她翻了身,分了地,还跟别人伙分一头黄牛。最近政府正帮她找儿子,据说在东北什么地方找到了一点线索.喜事儿接连着敲她的窗户叩她的门,使她这个已经等死的人年轻了,连那两只半瞎的眼睛都变得明亮起来。·
刘祥先跟许老太太打招呼,向她问好,跟她打听莲子坑那边春耕准备的情形,
许老太太说:“我们那儿踉你们芳草地一个样儿,翻了身的人,都憋足了劲儿,要大闹增产,一火心地奔日子,我活了六十多,从来没见过庄稼人这么高兴,这么忙。刘祥,你怎么样啊,也准备得差不离了吧了”
刘样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不想跟外人述说自己那种倒霉的事儿。
高大泉替他说:“刘样大叔遇上一点困难。不大,一闯就过去了。’;
许老太太说:“是呀,庄稼人过日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虽说翻了身,头三脚难踢,不方便的地方免不了口就说我吧,过去没有锥扎之地,发愁;如今分了地了,也发愁。……高大泉说;“这个愁跟那个愁可不是一回事儿了。过去是为了挣扎着活命发愁,如今是为了往高走、往远奔发愁。你们说,味道一样吗?” ) ”
许老太太乐了,对刘祥说:砚大泉这孩子,半年没见着,变得心气这么高,眼光这么远,嘴巴这么能说会道“字字句句都给人提精神。我是皱着眉头到他这儿来的,走道出的汗还没落下来,他就把我给说得咧嘴乐。”
刘祥说:“新社会锻炼人、出息人。他是党员啦,是我们芳草地翻身户的主心骨。”
高大泉连忙摆手:“刘祥叔,您把话说颠倒了。应当说翻身户是我们的主心骨,没有大伙儿,好多事儿不要说干,连想也不敢想啊。”他说着,往炕里边娜娜,拉刘祥坐下.
刘祥摇摇头,说:“我不坐,跟你说一声,得赶快回去,明天换种子的事儿,你跟秦恺他们去吧,我去不成了。你婶子还不见好,我离不开家。“一就这样吧,我走啦.”
高大泉跳下炕,追出屋:” “您等一下。”
刘祥停在院子里。不知为什么,他看着这追过来的身影,心头一阵发热。
高大泉借着窗纸上透出的灯光,望着刘徉的脸,半晌才说:“我看您的气色很难看。”
刘祥说:“这几晚上熬夜了……”
高大泉说:“不对,您的精神不好。为啥呢?让这点困难吓住了吗?” ;
刘样动了“下身子,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热心肠的人,“才不至于给他增加烦恼。-… 高大泉说:“您是缺钱花,还是要用人力,让我们帮您解决啥问题,您对我说吧。”
刘祥说:“啥间题也没有… … ”
高大泉说:“有的话您就提出来。换种子的事儿,我替您办,粪捣不出来,大伙儿一伸手就完嗽。这些您都不用愁。出来进去的不要在脸上挂出这种丧气的牌子给外人看。我们没有什么丧气的事儿.就是遇上了,我们也应当冷了迎风站,饿了挺肚行.不让别人看笑话里”一;’。·
刘样说:“这话正合我的心意,要说有点愁,也是因为怕别人看见咱们的笑话。大泉你放心,我刘祥决不会给咱们翻身户丢人现眼,”
高大泉说:“有这样的精神是对的。可是实在的困难,还得提
出来,大伙儿帮着解决。咱们自己对自己可不能讲一点客气。您说吧,到底为什么这样打不起精神?”
刘祥说:“大泉,你为大伙儿操碎了心,已经够你忙的,不要再为我操心了… … ”
高大泉提高声音说:“不对,您说得不对。要是怕为群众操心,那还叫什么共产党员呢?如果群众不让党员为他们操心,那还要党员干什么用呢?”
刘祥说:“我没把意思说完全。我是这样想的,应当多给你腾出一点工夫,多为别人操心,不要为我操心。”
高大泉说:“您跟我,我跟别人,都是一条藤上的瓜“都是一家人。十个手指头,根根连着心.过去我们一块儿受苦,又一块儿翻身,眼下谁遇到什么困难,也得一块儿克服,我们好按照党的指点,一块儿往社会主义奔。这就是我的真情实意。”大个子刘祥面对这样一个共产党员,听着这样一些出于肺腑的声音,他还能说什么呢?他抖了抖精神,说:“有你这份情谊,多难多苦我也不怕了。有事儿应当找你的时候,我一定找你,还不行吗?”
高大泉说:“您这样,我就高兴啦。”
刘祥独自走在街上。他觉得心里豁亮多了。春风吹拂着他那滚热的脸,星光照亮了他脚前的路。他听见谁家槽头上的牲口嘶鸣,想起了冯少怀的大黑骡子,他看到街两旁的院落阴影,一想起了张金发买了歪嘴子的砖墙,还有新翻盖的大瓦房;他走在安安静静的街道上,感到斗争的风云在四周滚动。他暗暗地想:比起高大泉身上的压力,自己那点难处算个啥呢?应当学高大泉那股子满怀信心的劲头,挺过去。他又想,高大泉对我越是这般深情厚谊,我越应当想方设法地少给他增添麻烦,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更痛快的心情,带着芳草地的翻身户往前边奔… …
刘祥没有料到,也不可能料到,他遇到的困难,跟当时历史阶段的必然和有机的关系.这道坡坎,决不会凭着他个人一咬牙、一鼓劲就能跳越过去的。他和他的伙伴们,还要经历一连串的反复实践和磕碰之后,才能产生真知,才能找到跳越灾难的根本途径。· 一,”从此以后,连续五天,女人的病一天比一天加重,工夫耽误了,一家人的口粮也拿出来一升一斗地换了药。
尽管这样,刘祥一想到高大泉那些话,那股子劲儿,他就有了信心。他不再发愁,把愁变成了急,急着快抽出身子,跟缠在身上的灾祸拼斗一场.
节令不等人,播种的适宜时间已经没有多久啦。凡是人手齐全又有牲口的人家,或是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