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1部-第4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冯少怀强打精神回答说:“他高大泉能通多高的天?上北京也是出汗、做苦工,又不是到大礼堂去坐软椅子。我看还是他们自己从心里边起哄,没有上边的根儿。”
“他要干什么呢?”
“他穷疯了! ”
“你今个气色也不好… … ”
“我不是怕变,我看着烦、听着气! ”
“村长怎么也没前几天精神了?”
“他呀?… … 大概是光顾忙盖新房。他都一心奔富日子,你还不踏实呀?” ”
秦富眨巴着两只小眼,一字一句地品着冯少怀几句简短的话,像钉在门口一样,不声不响。
冯少怀继续朝前走着,脑袋里像一团乱麻那样混乱不堪。他觉着,不论自己怎么猜怎么想,又怎么贬低高大泉他们这几夭工作的意义,可是翻身户们又一次兴起的欢乐振奋和红红火火的行动,对他们这号儿人都是一种无形的威胁。
小学校散学了。穿戴整齐的男女孩子们,吵吵嚷嚷、唱唱跳跳地排着队出了校门,随后四散开各奔自己的家去了。于宝宗跟另一个姓姜的老师站在学校门口一棵暴出骨朵的杏树下边,谈着话,望着他们的学生。
于宝宗向冯少怀招手:“学校里坐会儿吧。”
冯少怀远远地朝他点着头:“不啦。这么早下课了?” 子宝宗说:“大泉同志一会儿要到学校来,跟我们老师商量点事儿。”
冯少怀一边走一边想:“别看高大泉官不大,管的事情可不少,学校也抓挠着,”
他的小儿子百岁从后边追过来。他属于穿戴最整齐的那类小学生。紫茄子完全按照城里的学生样子打扮他,套棉袄的小褂子缝了三个兜;书包上还带着一个小小的搪瓷茶缸子。他一手按着不住地拍胯骨的书包,一手举着石板,跑过来,靠在爸爸的身上。冯少怀一边走着,一边摸着儿子的头顶,信口问:。 “今个上的啥课呀?”
百岁挺高兴地说;“一堂算术,一堂时事,时事是姜老师上的。你看。”他说着,把石板举到他爸爸的鼻子底下。
冯少怀朝那右板上有一眼,只见上边写肴“社会王义”四个字。他的心头猛然升起一股怒火,瞪着眼珠子说:“你这孩子,写这个干啥?” ”
百岁说:“姜老师让我们回家给爸爸妈妈宣传… … ”冯少怀夺过石板,叭的一声摔到了墙根,从墙根的砖头上撞回来几块碎石片。
百岁吓一跳,立刻哭了。
冯少怀赶紧搂住儿子:“别哭,别哭,一会儿爸爸给你买块新石板。”
百岁跺着脚说:“不,我还要上边的字儿!”
冯少怀说:“傻孩子,咱不要它。它会把我们这样的人吃掉:”
二十八朱铁汉清醒了
朱铁汉又被一股新的精神力量鼓动起来了,一阵旋风似地跑在街上,来到村长张金发的家里。
过去,他认为庄稼人分到了土地,怎么耕种增产这类的事情,根本用不着别人去操心,都会拿出全身的力气干的。如今,他懂得了应当把庄稼人的眼光引到建设国家、打美国侵略者这个任务上来,这是必须加强领导的。· 他想:共产党要不领导这个,那还叫什么共产党呢?他的性格,决定他的思想轨道要转硬弯;一旦转过来,就转得干脆、彻底。他希望把工作搞得再轰轰烈烈一些,再痛快一些,所以,他急着要促成芳草地党小组会的召开,他认为,张金发之所以干了那一串糊徐事儿,是跟他朱铁汉一样,没有进北京,没有开眼界,没有看到国家工业的恢复发展,没有想到抗美援朝的重要,尤其没有把庄稼人过日子的事儿,跟这一切联到一块儿。他认为,只要张金发到了小组会上,心平气和地听听高大泉的体会、打算,也会像他朱铁汉一样,立刻鼓起劲来。高大泉说他把间题看简单了,他说高大泉把间题看复杂了。当初芳草地的不少人还分不清共产党和国民党谁胜谁败的时候,不是张金发挺身而出,拒绝往敌人炮楼运木材,又积极参加护村的吗?接着,在土改运动中,一些庄稼人对斗争地主还有点胆怯的时候,不又是张金发冒着风险把歪嘴子抓回芳草地吗?张金发当初那么勇敢,那么有劲儿,现在更应当勇敢,更应当有劲儿,因为他已经是共产党员啦。
村长家里拆旧房、盖新房,正在起早挂晚地兴工备料。满院子堆积着砖石瓦块,锯末木屑,散发着炕坯老土和树脂的混和气味。
熬红了眼睛的张金发,蹲在那间还没有拆掉的小柴禾棚子里,一边烧开水,一边阴沉着脸蛋子,听朱铁汉的满怀激情的动员。他忙得好几天没有出门,但对村子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全都知道。他对高大泉一伙人的行动,头头脑脑,比冯少怀这些人清楚,又比冯少怀这些人生气。有不少一心过日子的人,惊慌失措地跑来找他,向他诉说,跟他摸底。他强忍着怨恨,拿出“一村之长”特有的自信和权威,把他们一个一个地安抚走了,自己却难以消除心里的空虚和怨恨。不论怎么样,他对朱铁汉没有系疙瘩。他摸透了朱铁汉的脾气。他认为,朱铁汉是小处调皮,大地方听话.是他张金发手底下可以拨拉得动的人物。高大泉发展到明显地跟他张金发对立的地步,他尤其要拢住朱铁汉的心。等朱铁汉把话说完,他便大发雷霆,大泄怨气,可是一句也不牵扯朱铁汉。他弯着腰,把木片扔到那冒着浓烟、飞着火星的燎壶里,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芳草地办啥事情总得有个头哇!我就是一根木头撅子,上级把我埃在这儿了,他也不应当一抬腿就把我给迈过去。这到底我是一村之长呢,还是他呢!”
朱铁汉来找张金发,是让他召开党小组会的。高大泉找过张金发几趟,他都推托忙,拒绝参加。后来.朱铁汉自告奋勇,来找张金发,想把他拉到会场上,按照组织原则,在会上掏掏心里话,论论是与非。谈通了,疙瘩解开了,就像土改的时候那样,大家一心一意地干工作;实在谈不通,解不开的话,做到仁至义尽,各奔前程,先干着,以后再看。本来朱铁汉不想跟张金发多说什么,拉上他就走,非走不可,一切到会上摊牌。可是,他听了张余发满篇的话都是指责高大泉的不是,十分恼火,认为必须当面
指出来,这才是高大泉说的“党性”。于是他抖落着手里那卷报纸,很认真地说:” ,实话对你说,你刚才讲的这一大篇,对的不多,越说越没边儿。咱们得实事求是。谁把你迈过去啦?人家大泉从北京回来,家里的门坎子没迈,就先跑去找你.你能说人家把你迈过去了吗?”
张金发一摆手,说:“你不提这个我还不生气。他那天是找我了,找我于什么?下马连珠炮,干我一顿 ”
“他提意见改标语,怎么是干你呢?”
“标语是随便改得吗?咱俩.块儿到区里开的会,一块儿听的报告,你对照对照,那标语哪一条错了?”
“大泉提的那几条新的,哪一条错啦,你说呀!”
“那看怎么说。大喊大叫搞社会主义,符合上级的指示精神吗?”
“我们共产党就是要搞社会主义呀。不搞社会主义,怕搞社会主义,不如干脆出党! ”
“共产党搞社会主义不假,这里边有个时间早晚的间题。这会儿嚷嚷这个,就不对,就是错误的。这是打骡子惊马,镇唬人。这样胡干哪,迟早要挨批评。不及时改,还得挨处分· ,。 ” ” ” ” 朱铁汉打断了他的话,说:” “你也不用吓唬人,我不怕!” 张金发忽然“嘿嘿”地笑起来了:“你呀,你呀· … ,” 朱铁汉觉着他笑得挺奇怪,又绷着脸说:“你笑什么,:我就是不伯! ” ”
张金发把手里的木头片子扔到地上,收起笑脸;告诉朱铁汉说:“我笑你今天的态度,跟几个月前我那态度一模一样。”他往朱铁汉旁边一蹲,无限感慨地摆开了心里话:“我知道,你,高大泉,还有我,咱们三个这个想法都是从一条道来的。就是从土改工作队的老罗那儿来的。老罗给我讲过两晚上,说要搞社会主义。我听的入了迷,他走了之后,我还一心想着搞社会主义,归大堆,
一点过日子的心绪也没有。’看见别人奔日子,我就气。你大概记得,我在会上就喊过:谁也不许冒尖,谁冒尖,将来我就给谁掐下去!… … 哈哈… … ”
朱铁汉连连摆手说:“你不用给我绕,我们想的根本不是你这个意思… … ”
张金发拦住他:”你听我说― 后来有人把我的错误思想行为向王书记反映了。王书记把我找到区里,从脑袋到脚后跟,足足增了我半天。还说,谷县长也知道了我的思想,· 小心挨整。我也像你刚才答对我那样答对王书记说不怕,不用吓唬我。他没急,耕着缝地跟我讲解,他说,搞社会主义,那是远大目标,不一定是哪辈子的事儿。他说,咱们这一代党员,就是全心全意地带头搞发家。他说,咱们国家刚解放,这个破烂摊子,到处都得费工费时间收拾,帝国主义围着咱们,正在调兵遣将,也得对付。他问我,咱们要想坐稳江山,不再亡国,不收拾好这个摊子行不行?没有粮食行不行?要搞好这些事情,不发展生产行不行?要发展生产,不让农民自由竞赛,不鼓励他发家,不让他们尝到甜头,不给他们打消顾虑行不行?… … 哎呀,我好像从梦里醒过来。这才明白,上级为啥号召发家竟赛,又为啥批评各种不健康的思潮。… … 铁汉,你想想,对不对呢?”
朱铁汉看看张金发那张忽然发光闪亮的脸,就使劲摇头,说:“我看哪,户把你这一套端着,咱们到会上去摆。”
张金发听到朱铁汉这句话,以为自己的说服生了效,以为刚才还是硬梆梆的朱铁汉,被他这一番话给说得嘴软了、气短了,就又拍着朱铁汉的肩头,用更加亲切的口气说:“咱们都是党员,党有铁的纪律。不论办啥事,不能单凭个人感情,得看上级的眼色行事,听上级的口气说话。当然啦,大泉他不一定有啥坏心。他是上了老罗的当,还不听别人良言相劝。你知道吗,老罗跟谷县长对立,思想不一定对,要不为啥土改没结束,就把他调走了呢?
老罗这会儿都可能转变了,我们还抱着他留下的那几句话,跟在.屁股后边硬找犯错误,这是什么瘾呢?”
朱铁汉听着张金发讲得这样振振有词,气得他火冒三丈,使劲儿一拍大腿说:“你给我收起来吧。你还给我灌迷魂汤哪?我这肚子都快撑两半儿了! ”
张金发不急不火地说:“瞧你这个人,我跟你研究搞革命大事,怎么成了迷魂汤啦?”
朱铁汉粗脖子红脸地说:“要不是听了你的,我能胡里马哈地瞎扑通这好几个月呀?我能同意文庆编那么一个破烂的剧本呀?我能到区里挨王书记的批评呀?我能平白无故地要召集会处分人家周丽平呀?”
张金发这才发现,朱铁汉没有被说软,而是比过去更硬了。他只好加一点火力进攻;“铁汉,我问问你.你是不是反对上级那个让农民闹发家的政策呀?”
这一句话,果然把朱铁汉给间得打个楞,因为他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间题,也不曾跟高大泉他们议论过;张金发如此尖锐地把这个题目提出来,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合适了。
张金发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