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北京-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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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破家值万贯”。
冒守财把家安排停当,已经是十二月落初雪的时节。孩子也已经满月,白白胖
胖气儿吹的似的长到十斤。岳母被安排在阳台上住。小小阳台用纸糊个严严实实,
拉上落地布帘子,等于又出来一间屋。一家人欢欢喜喜,但总觉缺少点什么,这才
想起一直忙,忘了给宝贝儿子起名字。冒守财为此想了一个通宵,几年的辛酸一齐
涌上心头。折腾半天,才获得个北京人的基本资格,从此自己的儿子长大后可就是
堂堂正正的北京人了。冒守财决定就叫他京民,就是北京市民的意思。
这名字与姓氏连一起就成了冒京民,听起来成了“冒充的北京市民”。但冒守
财从不往这方面想,日子过得很火热。人不到三十,就老婆孩子房子全凑齐了,冒
守财知足了。
第九章 人往高处走
人生没有几个便宜可捡,捡一个就算没白活。
两年以后,1992年。
沙新发了。
当初被一个北京户口给逼出北京,沙新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投奔了济南岳父家。
先是进报社当了一阵子文艺副刊编辑,为了给报纸谋些福利,时常下去给乡镇企业
写点有偿通讯报道,发一篇收几千块的宣传劳务费,弄得精疲力竭,总以为自己不
再是文学家了。
那次下去到海边一个小渔村采访,那里的村干部十分热情朴实,急于在外面打
响名声。沙新就扎扎实实把这村子好写一番,引起上头注意,随之被定点为改革开
放试验点。村干部也爽快大方,一下子就塞给沙新一万块,求他联络北京的报纸给
大张旗鼓宣传。沙新怀里揣上了烫肉的一万块,真地跑来北京动员旧雨新知联系了
一家面向海外的报纸。村里又豁出血本投入十万,由该报辟出一个版面,沙新和朋
友们一人写一篇专题,配上地图,轰轰烈烈地套色印刷。这一招立即引起海外华人
瞩目,纷纷来这小渔村考察投资,那小村子靠了深水不冻港的优势,竟引来无数海
内外投资者,几个月内地皮就卖得差不多了,村民渔民们全部鸟枪换炮干起买卖成
了生意人。村长早就成了多家合资企业的董事长,高薪请沙新当他的公关宣传主管,
并拨出海边一栋小楼给沙新。此时的沙新根本不再把什么北京济南的放在眼里,心
一横当上了海边村民,红红火火地干起他的事业来。村长每次出国都要带上沙新,
游了韩国和日本,沙新的头衔是他的高级顾问和代表。重大的场合均由沙新代表他
讲话,那一派儒雅,动辄一通中国文化的玄论,很征服了一些日韩企业家。沙新似
乎找到了自己的最佳位置。
一年内沙新自费出版了自己以前写好的两本文论,但再也写不出任何文章。以
前的文友们纷纷成群结队来村里小住,劝沙新再干几年携巨款重返文坛。沙新挺着
开始凸起的啤酒肚,吐着烟圈苦笑:“再受二茬苦是不可能了。我们这辈人中甭想
出大文人,我又何必强努那把力?”
那天沙新洗完澡对着镜子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那开始下坠的眼袋,酒肉过
度造成的膨胀的脸上粉嘟嘟地横滋着这个年龄男人不该长的嫩肉,似乎一指头按下
去就会挤出一汪儿上等好白酒和肥油。胡思乱想中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扽抡扽
抡的醉肥肉。心头一阵发紧,他绰起玻璃香水瓶,狠狠砸烂了镜子。香水四溅,几
乎把他窒息过去。张艳丽无比心痛地哭着说:“咱们回济南去吧,去教小学也行。
你不是干这一行的料,就别再干了。”
胡义这两年混得逍遥自在。头一年白拿百分之百工资,人却在家中译书写文章。
第二年又开始拿百分之七十的工资,书已经出了两本,自以为十分上算,是专业作
家的待遇了。
人们决不容忍这样的人如此放肆地钻政策的空子,强烈要求修改本社的减员法,
改成发三千块扫地出门,自谋生路。
那天胡义收到通知,三个月之内调走,不许白吃社会主义。
胡义终于决定出国了。 考完GRE联系美国大学,发出信不久便收到一封信,是
亚特兰大某大学写来的。信上言明他已被录取为博士研究生,胡义心中一块石头落
了地。可当他看来信落款时却倒抽一口冷气,签名的竟是他大学的同班同学,外号
“蚱蜢”的人。此人上到大三就由叔叔办出国去,一晃十年过去,早当上了教授并
招研究生了。两天后“蚱蜢”又写来亲笔信大叙旧情。
胡义一阵狂笑之中撕了那一纸通知书。“蚱蜢”,不就是那个瘦长瘦长的大笨
蛋吗?当年补考两次差点留级的人,如今却成了他的导师!去他妈的,不去,那报
考托福和GRE的百十块美金算喂狗了。
可他几乎无法在家中整天爬格子,这种自由的无限几乎令他窒息。他开始想找
一个班上。似乎那是一种寄托。写作译书似乎不应成为一种职业,只应是业余玩一
票。他开始去找班儿。1992年,找个称心如意的班可真不容易。合资企业,他不想
去。他的几个朋友去了,成了里面的小催巴儿,成了香港日本美国人的奴隶,连他
们临时来帮忙的留学生都可以压你一头对你发号施令。去大学教英语,一周八节课,
永远重复那些单词句子,慢慢就只会书上这几个句子,真正的英文反倒不会了。不
去。去研究所,全是熟人,却要考试。不去。胡义拉不下面子考试。那些熟人不过
比他早去几年,凭什么要考他?大家一起考考,肯定在职的没几个能及格的。左挑
右捡,几乎无路可走。胡义也说不清自己怎么落个走投无路的田地,只觉得自己走
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
那天在报上看到沙新的名字出现在什么黄海大酒店的广告上,他已经当上总经
理了。心里一动,就写信想投奔沙新去。没想到沙新冷冷地回信说他想离开那里去
黄河边上办学,先办小学,以后再办中学大学。如果胡义乐意一起干,就来。胡义
扫了一眼那信就团成一团扔了,鼻子里喷出一声冷笑:“赚足了钱又想返璞归真找
精神寄托了,这个时候想起让我陪绑了。”不去,没那种奉献精神。
最终还是闻大姐救了他。闻大姐决定在北京开一间代理机构,打算高薪聘胡义
当首席代表。胡义这才觉得有了着落。从此可以活得风风光光,闲时还可以玩玩笔
墨充充文雅,想热闹有热闹,想沉思独想也有金钱作后盾,介于出世与人世之间,
半睁半闭着眼睛看世界,很觉得做人做出点味儿来。文学太需要钱来养。
浙义理的诗虽不再畅销,但其余光仍然不弱,仍然有女中学生大学生的来找他
签个字伍的。但人近三十五岁的他颇有自知之明,已不再写诗,而是专写通俗歌曲,
专捧大腕儿,出一盘盒带他分成提版税,比写纯诗赚钱也风光。如同运动员退役当
教练一样,义理现在忙于写诗歌鉴赏方面的文章,俨然一个青年导师。他还主编着
一套中外诗词散文鉴赏系列导读丛书,摇身一变,又成了学者,日子一天一个样地
翻新着。在九二年的大好形势下,他终于当上了香岛文艺出版社的副总编。
义理做梦也没想到的是,青木季子在澳大利亚成了名,嫁给了旅澳的一个日本
大老板,成了著名的华裔日本女画家女诗人,正大光明地回到自己的祖国日本。季
子人在日本,却不停地写着思念中国的长诗短诗,时刻声明她是中日人民共同的女
儿,“我的心碎成两半/一半祈祷着华夏/一半贴紧着大和”是她著名的诗句。霍铁
柱不失时机地指示义理为季子出版画册和诗集,同时忙于为季子准备一次画展。据
说这事儿可用来纪念中日邦交正常化二十周年,很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
意义。
青木季子亲自为自己的一套诗画集设计封面:两国的地图上压着两瓣滴血的心,
心图上方叠化着季子朦胧的头像,一派淡雅高贵。
当季子在丈夫陪同下回来开画展时,早已是一副贵夫人的气度风韵,令人再次
刮目相看。她被当作中日友好的使者受到款侍,出入官方招待会,每到致辞便泣不
成声,倾诉对中国的无限深情,每一声抽泣都赢来听众的同情敬佩。一时间,季子
的诗画集炙手可热,风靡海内外,知名度日新月异地上升,成为新闻人物。当官的
就吃这个,中国人不值钱,有了洋户口就紧巴结。
季子做出的一个重大决定就是要住在移民楼改建的招待所她原先住过的那间屋
里。小小旅馆立时蓬荜增辉。她包下了半层楼的房间,请来了旧雨新知,在厨房里
做饭欢聚,那几天过得十分快活。她对丈夫说这叫忆苦思甜,决不能忘本——“我
是这楼上一个很普通的苦丫头,我永远不做贵妇人。”季子的一言一行都在新闻界
引起欢呼,一时间这小楼在日本的报刊上屡屡曝光。后来她在日本的画迷诗迷来中
国也要求住在这家旅馆内。旅馆随之改名为“季子会馆”,广招海外旅客,季子住
过的房间辟为文化景点,摆上季子的大幅照片和诗画,每天收费五十美元,与北京
的四星宾馆相当。移民楼从此身价百倍。随之季子的丈夫猪熊次郎先生决定投资装
修季子会馆,在季子会馆旁又建起一座十几层的饭店,条件是永久保存移民楼原物。
移民楼几经修葺,仍保持着原先的古朴,只是它周遭已是绿草茵茵,花团锦簇,看
上去像一座古旧的文物。季子时常回国来,总要住在她原来的房间里,每回来一趟
都能在这小楼里绘出一批新的作品带回日本。她深情地称这小楼是她艺术生命的源
泉。
她不曾向她丈夫猪熊次郎提起这旅馆中的一位常客,他就是李大明。季子每来
北京,李大明必来小楼闲住几日。大明现在已经是著名科学家,京华大学著名教授。
滕柏菊和高跃进住了个底层,一开始还抱怨,后来便在屋外接盖出小房子,开
起了一间杂货铺,用跃进母亲的名字领了个执照,火火爆爆地经营起来。在这个偏
僻的三环外小区里,夜夜灯火通明,货物供不应求,营业额直线上升。最终滕柏菊
施展出大手笔,投资三万元,盖起一个大棚,办起了百货杂货商店,当上了大老板,
辞了那个半死不活巴巴结结的编辑之职。
但她翻身不忘本,还想着在商店里开办一个图书专柜,专营香岛公司的图书,
给这个荒蛮的郊外小区注入了一点文化气息。
这位风尘仆仆的女老板引起了政界注意,现在已经被区妇联看中,当上了区妇
联妇女个体户联谊会主任。毕竟滕柏菊是大学毕业,有胆识,言谈举止自是高人一
筹,在区里受到人们普遍尊敬,走在街上人人恭恭敬敬招呼“滕主任”,她便越发
神采奕奕起来。
冒守财仍然安分守己地当他的科长,终日忙于报表电话之中,不求富贵,但求
安稳,只想把儿子培养好,长大了得儿子的济。他心中惟一常想常乐的是,沙新再
有本事还是给挤出了京城,他冒守财捡了一个大便宜。有这一乐,什么苦什么穷都
扛得住。人生没有几个便宜可捡,捡一个就算没白活。
单丽丽久经磨难千辛万苦地傍上了一个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