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北京-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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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翻着眼皮四下扫射女人的样子,被广为流传。不知不觉中,小冒有了外号叫“学
英语的小伙子”和“古德猫宁”。为此冒守财恨透了胡义,但恶事传千里,名声是
挽救不回来了,索性“古德猫宁”到底,非寻个好姑娘给他们看不可。
这样晨读一个月居然无效,最后“古德猫宁”不念了,干脆拿一本原文的书随
便翻开,口中念念有词地似念非念(眼珠子却不停地四下打转),这样就更显得学
问大。偏偏又让胡义撞上,少不了几句调侃打趣。可这次胡义对他格外友好,说可
以帮他读英语,给他听《灵格风》磁带什么的。小冒一直对胡义这种人敬而远之,
生怕他又来取笑人。可胡义这次真的很热情。他说小冒若真想念英语,就不能这样
自己傻念,应该听英国人的录音。说着纠正小冒的发音,顺便嘲笑小冒原先的英语
老师把人教坏了,教得人一口中国味甚至山西味英语。胡义毕竟科班出身,几下指
点就让小冒的心里亮堂。他甚至断定小冒的大学英语老师是那种“文革”前俄语专
业教师,“文革”后没人学俄语了就改行教英语的。小冒十分惊讶,胡义怎么这么
内行?胡义满不在乎,说我什么不懂?随后就借给他磁带听,亲自指导他纠正发音,
真让小冒的英语大有了长进。楼里人都奇怪,胡义和小冒这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怎么
能跑一条道上去。冒守财只顾学英语,也不去多想。胡义只说是听他那口山西味英
语难受,又勤奋好学,帮他一把。谁知由此生出一段罗曼史来。
那天冒守财去还胡义磁带,胡义屋里正有个女学生模样的人,胡义就介绍他们
认识, 说是他的表妹。 那女孩子大大方方跟他握了手,还叫他冒老师。胡义说:
“这是我们楼上唯一的一个官儿,主任助理呢!”女学生就眼睛发亮,左一个冒老
师右一个冒老师叫得他直犯晕。胡义说他表妹是历史系的研究生,也很喜欢英语。
要学好外语就得有个搭档,英文叫派儿,相互写写信,对对话,才有长进。紫竹院
那边有个“英语角”,他们不妨星期天结伴去“英语角”,表妹胆小,就拜托小冒
保护她。
冒守财就晕晕乎乎风雨无阻地陪那个表妹去“英语角”,两个人拙嘴笨舌地开
始用英语对话,也参加别人的讨论。那里有几个男学生最爱围着表妹转,英语又好,
很快就把冒守财冷落一边了。几个男孩子要约表妹去吃饭,说是去“老莫”吃西餐,
表妹不去, 他们就围上她拉拉扯扯。 表妹大喊小冒过来,向他们介绍“这是我的
beyfriend(男朋友) ,向导出版社的记者”。那几个人一看他们,就说“鲜花插
在牛粪上”,起着哄走了。
冒守财红着脸说下次不了。表妹就哭天抹泪,说他没骑士风度,连个女人都保
护不了,大废物,忸怩着扔给他一块白手帕,跺着脚说了一句:“你真不懂人家的
心!”
从此两个人就形影不离了。小冒不敢相信这个扬州姑娘怎么会那样多情,会爱
上他。她还在小冒面前贬她表哥胡义,说他这辈子也当不上个官。翻译几本破书又
能怎么样?一个男人的价值不是有几车才,而是当几品官。说得小冒心里十分熨贴。
那天在小冒宿舍里,她终于让他抱住自己的玉体并闭上眼睛做出那种电影上的
预备姿势。冒守财那一刻激动得半死不活,抱住她竟抖得不能自持,两腿先自软得
没了骨头,扑通一下滑跪在了地上。这时胡义推门进来,看到了这一幕,怒不可遏
地冲上前来拉开表妹,怒斥冒守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敢这样无礼。冒守财至今
也忘不了胡义这个自称学贯中西的人竟然会说出那样难听的话来。他平时总自称中
国话都快忘了,以示自己英语好得像英国人,动辄就说自己“Very English”;还
说自己是扬州人,又学了英文,结果中国普通话讲得毫无色彩,只会书面语,是什
么“neutral language,”(中立语言)。天知道他用南方味的北京话骂起小冒来
竟然荤素齐全,一句书面语也没了,让小冒刻骨铭心。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啊,粪坑里的瓜子,还当自己是个仁(人)呢!大
土鳖,还艳福不浅呢,想霸占扬州姑娘。知道扬州是什么地方吗?你先给我上西湖
里当回蛤蟆再说。”胡义几乎气疯了的样子,当场痛骂表妹,说她“没见过男人,
连这样的二赖子也让上身,你让我怎么跟舅舅交待。丢尽扬州人的脸了”。
冒守财第一次遇上这场面,竟慌得连自己的权利都不会捍卫,只顾红着脸任胡
义挖苦。过后他曾拍着胸脯对人讲:“这关他胡义什么事,他又不是她爹!我是不
跟他一般见识,也是为了委曲求全,否则我早叫家伙打他了。他不就是个臭扬州人
吗?凭什么损我?我又没抱他妈!”
倒是胡义的表妹大义凛然,一把推开胡义,愤怒地反驳他:“表哥你凭什么干
涉我自由恋爱?我爸爸也没让你管我这事。你凭什么看不起小冒?人家是主任助理,
你是什么?你要再这样我就不认你这个表哥了。”一席话说得冒守财一脸放光,他
这个八品芝麻官还是第一次让人堂堂正正地提起去压别人一头,心中十分得意,干
脆大大方方招呼胡义落座,又要沏茶。胡义仍旧一脸铁青,像他老婆偷了汉一样悲
痛欲绝苦口婆心地做表妹的工作,要她离开冒守财。表妹毅然决然打开门请胡义出
去。这一举动实在令小冒感动,他发誓一辈子对她好。
胡义从此就恨上了冒守财,几乎是不失时机不择手段地挖苦他同时嘲讽现在的
女学生势利眼,不开眼,把个破主任助理都当成了了不起的官。尤其听说冒守财向
人事处要求把这女孩分配留京,胡义就更是千方百计去人事处讲坏话,坚决反对他
表妹来向导社,目的就是要拆散他们的好姻缘。他发誓就是把表妹分到山沟里去也
不能让她嫁给冒守财这个无赖。胡义如此挖苦小冒,很让人事处的人不满。他一贯
恃才傲物,对人爱答不理,经常貌似清高地说点风凉话嘲笑这个领导讽刺那个同志,
已经成了人们眼中的格格不入者。现在他又公开挖苦一个农村来的干部,要拆散人
家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好姻缘,这种做法激起了人们的反感,促使人事处同志下决
心帮助小冒。而小冒此时更可怜,天天泡人事处,苦苦哀求把他的未婚妻(不知什
么时候成了未婚妻的)分配来“向导”,经常说得眼泪汪汪。人事处的老大姐们左
右权衡,还是无法要这女孩儿进来,因为社里明文规定从这年起,夫妻不能在同一
出版社工作。但为了帮助小冒,就写了信给女孩学校,证明她的未婚夫冒守财是本
社主任助理,希望学校把女方分配在京,以防婚后两地分居给双方的事业带来不良
影响。最善良的那位副处长张阿姨(小冒一口一个张阿姨叫她)还拖着病腿为小冒
奔波,说服了《向导日报》增加一个学生分配名额要这女孩儿去史地版做编辑记者。
一切都办妥了,只是没有任何法律依据说明冒守财是这女孩儿的未婚夫,学校仍无
法照顾她。这几年留京的名额越来越少,学自然科学的学生机会相对多一些,因为
有科研项目需要人去干,而青年科学家们这几年又大量跑出国了,需要不断补充力
量。而像什么历史之类一分钱不赚却只会花财政补贴的可有可无专业就几乎不要补
充力量,有几个伏枥老骥赔钱货们顶着摊就行了。最终能留京的大部分是照顾夫妻
关系,不论学业成就如何。那女孩儿如果没和小冒正式结婚,学校是不同意照顾她
留京的,有单位接收也不行。还有不少人正式嫁给了有在京户口的人却找不到接收
单位,一直分不出去,一泡就是一年,仍住在学生宿舍里,照样拿着助学金闲着,
学校成了收容所。
在这关键时刻,女孩儿却十分平静,落落大方地开了结婚证明来找小冒结婚,
又被胡义百般破坏。胡义甚至破口大骂表妹“贱骨头”,为了一个北京户口竟委身
于这样一个赖几几的男人。他还不辞辛苦跑学校去揭发表妹动机不纯,是为留北京
才嫁一个土山西人的。如此粗暴的语言遭到学校领导严厉批评。那位学生处的女处
长是杭州人,现身说法,说她的丈夫就是山东人,革命到北京来的,当了副院长,
很有开拓精神。“人,不能光看他的出身,要看他有没有才。江浙人就是老看不起
北方人,这种旧的传统观念早该给决裂掉才对。再说了,你们扬州算什么江浙人。
在我们杭州人眼里不过是江北人,跟北方人差不多土,你凭什么看不起北方人?你
表妹恋爱自由,我们怎么好干涉?”出版社人事处的人更是与胡义对着干,他越看
不起小冒,人们就越要帮小冒,故意给胡义难堪。
冒守财就这样“哀兵必胜”,与胡义的表妹扯了结婚证,帮她留在了北京还进
了《向导日报》史地版当了记者。这一连串的胜利给了胡义重大的打击。胡义眼看
着表妹和冒守财出双入对,愤愤然溢于言表,几乎天天神经质地和人讲小冒手段卑
鄙,表妹不可救药。他和小雷断然决定不认这门亲戚,理都不理这个表妹和妹夫。
冒守财则出出进进春风满面,为报复胡义,也背地里说几句出出气:“人民大众开
心之日,就是反革命分子难受之时”。同时一天三趟房管科,要求婚房,声称国庆
节办喜事。最让人头疼的是他这个五音不全的嗓子,居然在这几天不住地哼着一首
名歌:“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一
遍一遍地唱,在大厨房里唱,在厕所里也唱,唱得人头皮发麻。本来人们就烦他,
再看他如此这般得意忘形,大家就开始嘲笑他猪八戒娶媳妇了。
这场闹剧让移民楼的人有了茶余饭后的话题,确切地说有了“厨房话题”,因
为这个楼上的人主要是在厨房交流信息的。胡义一贯清高自傲,这回赔了表妹,很
让人们开心。可冒守财这摊牛屎上插了这么一朵鲜花也让他们瞧着不舒服,大家就
开始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尤其是那个“天下第一俗女人”滕柏菊,大事不干,成天婆婆妈妈嚼舌头。她
几乎每天第一个进厨房,最后一个离开厨房,快成厨房中久经烟熏火燎的熏肉了。
除了在厨房里,没人敢靠近她。因为她总是一身油烟味,也不知道她整天在厨房里
干什么,反正她从早到晚永远占用两个燃烧最旺的火眼,一个上面放着一只大蒸锅,
一个上面坐着一个大砂锅,把火开得小小的,保证二十四小时有热水用,保证随时
有骨头汤喝,反正一个月十块钱全包干。那只大热水锅渐渐成了公用的,谁临时需
要热水了她就会主动让人家去锅里舀些;那只砂锅只是炖着些十天二十天换一次的
各种骨头,随时往里加白萝卜、白菜或粉条,捞出菜来,骨头仍用文火炖着,所以
这个火眼也可以随时转让给别人用。做晚饭时火眼占满了,她看谁顺眼就让谁上去
炒个菜,顺便站在人家旁边拉家常。两个水龙头她永远占一个,盆里永远有洗不完
的小人大人衣服脏瓶子油家什。谁急用,她就态度良好地让给人家,顺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