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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黄孝阳中短篇小说上-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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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群沿着这条词语之河,慢慢向前走去。当夜幕来临的时候,它们消失在月光里。月光是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当微笑的羊群都穿越这扇无边无际的门后,男孩与女孩的肩膀上会长出一双翅膀,那时,他们就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天使。
  
  14
  这是小薏给我讲的第一个故事,也是最后一个故事。我是在仲秋的时候认识小薏的。在我的记忆里,一直只有“热”这个字眼,小薏却记住了“热”之后在县城里下起的那阵雨,那阵被我忽略掉的雨。
  小薏说得没错,我们都是天使。我一遍遍听着,热泪滚滚。小薏,我的小薏,我亲爱的小薏。现在我已经还清欠别人的债,可以跟着你穿越那扇无边无际的门,在另一个世界,我们一起踩着玻璃弹球,放牧天上的羊群。我找到动脉血管的位置,用刀片准确地划过它。
  血溅出来,像一只红色的蜻蜓。
  
  
  《父亲》
  
  
  一
  灰屋子在水泥马路中间。它看着我们,看着我们七个人。日头落下去,影子冒出来。水泥马路上冒出七条影子。李明白的影子最长,像一根要折断的竹竿。庄南的影子最短,是一把小方凳。韦茜的影子非常圆,与她手中啃的苹果一样。影子是别人的背景,是城市的垃圾。我吹起口哨。我们走到怡桥,韦茜说累了,我们一个接一个跳上栏杆,把桥墩上的石狮子藏到屁股底下。我们像小时候那样,规规矩矩地坐着。前边是水,后边是桥。灯光飘下来,有时候很大,有时候很小。桥面堆满雪花一般的灯光。我们因此多出几个影子。可能影子也怕冷。它们挤命地挤来挤去。从桥上经过的车以及走过的人在影子里不停晃动。我觉得自己是在莲花座上打坐修禅的老和尚,眉毛要垂到嘴里来了。我听见于仲达严肃地对手里拿着一盒蛋糕的侯国文说,侯大,吃掉它吧。于仲达这话都说了三次。真烦。他真馋。我对着暗下来的天空吐出舌头。桥那边走来穿警服的姑娘,身材高挑,眼睛细细长长。她应该穿泳装,走在T形台上。我对着穿警服的姑娘笑。我在心里悄悄对她说,姑娘啊你漂亮,我身体里藏着一把手枪。你掏出手枪。我掏出欲望。
  穿警服的姑娘在人流里摇摆着肩膀,我幻想她玉体横陈的模样。我默默地对自己说,小样。有本事,掏出枪,对准她的心脏开一枪。
  
  我叫羊小群。他们叫我小样。侯国文的脑袋方方扁扁,照头型描,能描出直线。于仲达的眼是两粒在锅里煮熟开了口的蚕豆,有让人想咔嘣咬上一口的冲动。李明白的鼻子上骑着一副黑框眼镜,鼻孔里藏得下一窝绿头苍蝇。很多成熟女性看看他的鼻子老忍不住要看看他裤裆那块。韦茜的乳房比母牛还大。真的,许多男人私下交流说,与韦茜在一起,性交是次要的,一头扎入她怀里吃奶是主要的。那是一对雪花膏似的乳房。庄南是大男人,耳朵大,嘴巴鲜红,比韦茜与孙微加在一起还要红。孙微说庄南吃多了鸡屁股。李明白更恶毒,说,鸡屁股哪有这等功效?若有,全世界的鸡早没屁股了。孙微是李明白的女友,眉眼乌黑,嘴唇苍白,是一个神经质的眼神老斜乜着看人的漂亮女人。俩人还没领结婚证,孙微已流产过几次。所以,李明白发言,孙微一定要尖声大笑,并马上反驳。孙微说,那你说是吃了什么的屁股?李明白咂咂嘴说,死婴儿。孙微吐了,吐出一地酸水。庄南就微笑,说,李明白,孙微又有了。恭喜,恭喜。
  孙微、庄南是市职业大学的同学。当年,孙微一入校,那是万人敬仰的存在。因为美,所以时时面露杀气,一些胆大妄为的男生皆化作其裙下鬼魂,夜夜在学校后山的松树林里哀嚎。如是三年,孙微门前已是冷落车马稀。寂寞的青苔灰藓让一颗少女悄悄萌动的心没了可投寄处,起居行卧真如那易安居士那十二个叠字,愈发冷傲孤艳。
  庄南也是受伤的鬼魂中的一只。李明白是他高中同学,来学校找他。两人酒醉后互相吹嘘泡妞的本事。李明白放言,天下没有我搞不上床的女人,只有我不想搞的女人。庄南冷笑,报出孙微的名字。在庄南那颗壮志未酬的心里,孙微就是专门为想当太监的男人做阉割手术的刀子匠。庄南错了,错得还不是一点点。
  翌日黄昏,李明白便拉起孙微白白净净的小手,在校园里迈开凌波微步。再过七日,李明白与孙微在庄南寝室里摆下西瓜宴,招待一切过往宾客。俩人恩恩爱爱,举案齐眉,其情其态,也不知打翻几只醋瓶,羡杀多少壮士。这夜,被载入校史,号称“破瓜之夜”。这男女相悦必请西瓜宴的风俗从此流传,成了该职业大学的一大传统。悲伤的庄南收拾起已散起粉尘的心,请李明白上了几十遍馆子,喊了几十声师傅,这才听到一句石破天惊的泡妞秘决:一切女人都是鸡蛋,只是壳硬。关键在于什么时候去打破蛋壳。
  庄南恍然大悟,经过一段时间的揣摩与实践,终于青出于蓝还胜于蓝,不仅能把鸡蛋壳打开(不是打碎,打碎了就得买),还能在吃掉鸡蛋里面的内容后,把看起来完好无损里面空空无一的鸡蛋壳放回原处。
  庄南目前就职于市某国企。李明白原本要去上海,因为孙微的爸手中高举的菜刀,只好在这城市里找了一份误人子弟的行当。于仲达、侯国文是他的同事。孙微在公交公司做出纳。韦茜是于仲达在酒吧泡来的女士,像口香糖,极有粘性,职业不明。我呢,开酒吧的。
  他们六个第一次跑到我的酒吧就喝得一塌糊涂。我很想把他们都扔到大街上去,但喝醉了酒的人,比死尸还沉。我只好关上店门,拿本书在柜台里坐,拿两根牙签撑起眼皮,眼睁睁地瞅着这六个狗男女。半夜,于仲达醒了,问我哪里可以尿尿。我懒得开门,拿出个空酒瓶,叫他对准射击。这王八蛋边尿边笑,说,等会再拿几瓶啤酒,把这瓶混中间,叫起他们继续喝。我觉得这主意挺棒,表示赞同。于仲达跑去踩那五个还在睡的人的手,还把水往他们脸上泼。结果,他们真的又喝起来,喝到后面,于仲达忘了哪个瓶子里装的是尿,也抓住那瓶子往嘴里灌,把我乐坏了。他们喝完后,我请他们出去。他们不肯。我们打起架。准确说,不是我与他们打。是孙微、韦茜、庄南与我酒吧里的桌子、椅子打。我坐在柜台里面看他们打。每打坏一样东西,我赶紧记一样。等到他们打完,我问坐在一边发傻的没动手的三个男人说,这账怎么算?李明白不做声。侯国文扭过脸。于仲达目露凶光。我嘿嘿一笑,运足眼神瞪回去,拨通110。
  警察先生真好,十分钟后迅速赶到,把我们七个带到局子。给我们作笔录的是一位年轻的警察先生。他吩咐我们一律蹲下,双手抱头。
  我说,我是原告。他们是被告。他们在我那喝霸王酒,还砸店,这不符合总书记提出的构建和谐社会的精神。警察先生在我头上敲了一警棍,说,原告就了不起啊?瞧你这小样。他们六个人都笑了。我也笑。我说,警察先生,你真了不起,我还没说名字,你就知道我姓羊。大家都叫我小羊。警察先生也笑了,目光里出现一只在空中盘旋的老鹰,大声宣布,他们六个得给我三千块钱。一千块酒钱。三千块赔偿。处罚金一万。孙微咆哮警局,拘留十五天。
  我很满意警察先生的判决。其时,天已微亮。我看见四周墙壁上挂着的锦旗,打算回去后赶制一面,再敲锣打鼓送来。我把意思与这位玉树临风的警察先生一说。他马上笑得合不拢嘴,用钢笔敲击桌子,目光瞟向双手抱头的侯国文、于仲达、韦茜、李明白,还有上了拇指拷手臂被高高吊起像两只飞鸟的孙微与庄南,问我,你看他们像不像嫖客与小姐?
  这话我不好乱说。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警察先生的手上。这是一双漂亮的手,细长,白净清洁,食指与中指几乎齐平,拇甲修剪得相当整齐。我觉得这是一双弹钢琴的手。我大声夸奖。警察先生有点不好意思,长叹一声,唉,当年,我是练过琴。上海音乐学院寄来过通知书。可惜我爸说,这个社会太多渣滓,要把一切害虫消灭光。我只好投笔从戎。
  警察先生真可爱。把他爸的悄悄话都说出来。我立刻赞美起他可敬的父亲,赞美他父亲目光如炬,有着爱因斯坦也自愧不如的大脑。
  我衷心感慨,要不是你爸当初英明伟大的决定,这社会早乱了套。我指指他们六个说,这种人早就变成了螃蟹。我再指指警察的手说,就是太委屈它了。
  警察先生不断点头,眼里有幸福的光,说,你讲得对,这四个男的是嫖客。这二个女的是小姐。根据按《治安管理处罚法》的最新规定,警方在查获卖淫嫖娼违法人员时,一律要对违法人员进行拘留并通知其家人,并处于罚款。你是举报人,将获得我们颁发的奖金。警察先生撕碎刚才的最后宣布,准备重新拟写判决书。我吓坏了。我忘了这里不是法庭。他们六个人也吓坏了,也忘了这点。
  侯国文说,警察叔叔,我不是嫖客。
  警察先生说,别套近乎。你脸上的皱纹比我爸脸上还多,还好意思让我做你叔叔?你是不是诅咒我早点进棺材?
  李明白喊,同志,我真的不是嫖客。这位被你上了拇指拷的,是俺老婆。叫孙微。当年是职业大学的校花。你可去查。
  警察先生说,我看不像嘛。你说她叫孙微,我还说她叫李微呢。刚才我给她上手铐时,怎么不见你嚷,还是这位嫖客——你叫啥?警察先生起身,用警棍捅捅庄南。
  我叫庄南。
  警察先生笑了,牙齿雪白,说,还是庄男提出了意见。这不,他们两人都在墙壁上一起飞嘛。一个是梁山伯,一个是祝英台。
  警察先生的幽默感真好,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这样精彩的比喻也能随口道出。我乐了。韦茜哭了,警察哥哥,我不是小姐。真的。我不是。
  你不是?难道我是?警察先生惊异了,用警棍挠挠头,看看我,说道,她不是小姐,是大妈?皮肤这么好,用了啥牌子的化妆品?我明天也去买,给我妈用。
  于仲达叫道,警察爷爷,我不是嫖客。我是一个屁,你行行好,把我放掉吧。
  警察先生皱起眉头,说,我最讨厌你这种看了几部周星星的影片就自以为后现代的人。你懂什么叫后现代?什么叫作屁?若承认自己是一个屁,在大庭广众之下,敬请闭嘴。警察先生手中的警棍毫不客气地捅向于仲达的肚脐眼。这回,于仲达忍住了,没再吭声。
  孙微愤怒了,空中转体三百六十五度,大拇指在金属圆圈里发出呻吟,你耍我们啊?
  是啊,老子就是耍你们。寻你们开心。老子都困死了。还要给你们做笔录。你去投诉我啊。还有你,羊什么?
  羊小群。
  你他妈的也给我蹲那边去。看着你贼眉鼠眼的样,气不打一处来。人家打烂你二张桌子,四把椅子,十个酒杯,三瓶酒,五个烟灰缸,你居然好意思要人家赔三千块钱?还有,你卖的是啥酒?别以为我没喝过嘉士伯。超市有得卖,六块钱一瓶。人家喝了你三十瓶,你黑了心要收一千块?你真以为你是陈天桥?我这双手弹过钢琴?操,我这双手逮过几百个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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