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女人(上)d.h.劳伦斯-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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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还想着别的事,”杰拉德的声音变得真实、安祥起来。“什么?”伯金有点吃惊地问。“那就是我希望你告诉我的事。”杰拉德说。他们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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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谁?米纳蒂吗?”杰拉德问。“也许是吧,”伯金说着站起身朝窗口走去。“那是你的万能药方,”杰拉德说,“可是你还没有在自己身上试过呢,但是你病得可不轻啊。”
“是的,”伯金说,“但我会好的。”
“通过结婚吗?”
“对,”伯金固执地说。“不,不,”杰拉德说,“不,不,我的伙计。”
他们沉默了,彼此变得紧张地敌对起来。 他们之间总有一道鸿沟,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们总要摆脱对方。 可是双方内心都很紧张。“妇女的救星。”杰拉德嘲弄说。“为什么不呢?”伯金问。“没有为什么这一说,”
杰拉德说,“如果这真行得通就行。可你要跟谁结婚呢?”
“跟一个女人。”伯金说。“好啊,”杰拉德说。伯金和杰拉德最后才下楼来吃早餐。 赫麦妮喜欢每个人都早到。 一旦她感到一天要消失了,那就跟失去了生活差不多,她就会为此感到痛苦。 她似乎卡着时间的喉咙,硬要从中挤出生活来。 早晨她面色苍白形同魔鬼一般,似乎她被人落在了后面。 但是她是个强有力的人,她的意志具有普遍的影响力。这两个男人刚一走进来,人们就感到空气紧张起来。她抬起头,声音单调地说:“早上好!睡得好吗?见到你们我太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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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就把脸扭向一边不理他们了。伯金太了解她了,知道她这是想削弱他的价值。“从橱子里取点吃的,想用什么就用什么。”亚历山大有点不悦地说。“但愿食品还没放凉。 哦,不!卢伯特,撤掉火锅下的火好吗?好,谢谢。”
赫麦妮冷漠时,连亚历山大的口气也变得专横了。 他那副腔调也是跟赫麦妮学来的。伯金坐下,扫视了一下桌面。他对这座房子,这间客厅及这里的气氛是太熟悉了,他与这里有着多年甚密的往来,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喜欢这儿,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赫麦妮挺直、沉默、有点茫然地坐着,但她太强大了!
伯金太了解她了。 他对赫麦妮了如指掌,她几乎令他发疯。当一个人走入满是死人的埃及国王坟墓时,很难相信他不会发疯,那些尸体太古老、太多了。 他太了解约瑟华。 麦赛森了,他温和、咬文嚼字地说着话,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总是绞尽脑汁,他的话尽管很风趣、机智、让人好奇,可都是些老生常谈。亚历山大最消息灵通,最洒脱,但也最冷漠。 玛兹小姐很迷人,那样子装得恰到好处。 娇小的意大利伯爵夫人自顾耍着自己的把戏,她象一只黄鼠狼一样什么都看,从中取乐,隔岸观火,自己却从不介入。 还有布莱德利女士,她阴郁、顺从,赫麦妮对她冷眼相看,甚至拿她取乐,从而人人都小看她。 这所有的一切都太熟悉了,就象下国际象棋一样,摆弄棋子,女王、骑士、卒子。 今天同样跟几百年前一样,同一种下法,在一方棋盘上没完没了地把这些棋子摆弄来摆弄去。 可这种把戏太陈旧了,这种棋的走法让人发疯,太令人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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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拉德脸上带着一副自鸣得意的神情看着这场把戏。 戈珍则目不转睛,圆睁着敌对的双目看着人们表演,她既为之着迷,又为之厌恶。 厄秀拉脸上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似乎她受到了伤害,那疼痛并非她的意识所能感到。伯金突然站起身走了出去。“够了,”他心里情不自禁地说。赫麦妮无意识中感到了他的动作。 她抬起眼皮,看到他突然随着一波未知的浪峰消失了,于是她感到那浪头在自己头上炸碎了。 是她那强大的意志让她不动声色地依旧坐着不离餐桌,胡拉乱扯着。 可是黑暗笼罩了她,她象一只船沉到了浪头下面。 她在黑暗中触礁了,她完了。 但她那顽强的意志仍在起作用,她仍然挺着。“上午沐浴好吗?”她突然看着大家说。“太好了。”约瑟华说,“这个早晨太美了。”
“哦,是太美了。”玛兹小姐说。“是啊,去沐浴吧。”那意大利女人说。“可我们没有泳装啊。”杰拉德说。“用我的吧,”
亚历山大说,“反正我必须到教堂去上日课,大家都等我呢。”
“你是基督教徒吗?”
那意大利伯爵夫人突然感兴趣地问。“不是,”亚历山大说,“我不是,但我认为应该维持旧的体制。”旧的体制很好呀。“玛兹小姐声调悦耳地说。”啊,是啊。“布莱德利女士说。大家都漫步走到草坪上去。 这是初夏一个阳光明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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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日丽的早晨,生活显得颇为微妙,就象一种梦境。远处,教堂的钟声响了,天上没有一丝白云,山下湖中的天鹅象百合花漂浮在水上,孔雀昂首挺胸地迈着大步穿过树荫走入沐浴着阳光的草地。 这美好的昔日景象多么令人销魂啊。“再见了,”亚历山大愉快地挥着手套向大家告别,随后他的身影消失在灌木丛中,朝教堂走去。“好了,”赫麦妮说,“咱们去吧?”
“我不去,”厄秀拉说。“你不想去吗?”赫麦妮缓缓地扫视着她说。“是的,我不想。”厄秀拉说。“我也不去。”戈珍说。“我的泳衣准备了吗?”杰拉德问。“我不知道,”
赫麦妮声调奇怪地说笑着。“一块巾子够吗?
一大块手巾。“
“可以。”杰拉德说。“那就跟我来吧。”赫麦妮说。第一个跑上草坪的是那娇小的意大利女人,她象一只小猫,白白的腿在阳光下闪烁着,边跑边低下用金黄绸帕包着的头。 她穿过大门下到草坪上,脱下浴巾,露出象牙般洁白的身体,金黄色的手帕包着头,往水边一站,把水中的天鹅吓了一跳。 然后跑出来的是布莱德利女士,她身着墨绿色衣服,象一只巨大柔软的洋李子。 杰拉德腰间围着一块腥红色绸布,胳膊上搭着一块浴巾,似乎在阳光中有点飘飘然,他微笑着走走停停,步履潇洒,赤裸的肌体白皙,但人显得很自然。 约瑟华先生披着一件长衫。 最后出来的是赫麦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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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披一件紫色斗篷,头用紫和金黄两色头巾包着,显得挺拔、高雅。 她颀长挺拔的身段很美,白皙的腿迈着一字步,那种娴静的高雅在她的披风微微飘动时最令人销魂。她穿过草坪,象一段奇特的记忆,堂而皇之地缓缓走向水边。通向深谷的阶梯平台上,有三个大池塘,阳光下,水波娴静,很是妖娆。 池中流水浸过一道小石墙,在石缝中汩汩淌出,飞溅着落到下面的另一个池中。 天鹅上了对岸,芦苇散发着清香,微风轻拂着人们的皮肤。杰拉德紧随着约瑟华跃入水中,一气游上对岸,爬了上去坐在石墙上。 又有人跳入水中,是伯爵夫人,她象猫一样游过去找杰拉德。他们双双坐在阳光下,双臂抱在胸前笑着。约瑟华先生游过来,靠近他们站在水中,水正齐到他的腋窝。随后赫麦妮和布莱德利女士也游过来,几个人在堤上坐成一排。“他们是不是太可怕了?
是不是?“戈珍说,”他们是不是有些象四脚蛇?真象几只大四脚蛇,你见过约瑟华这样的人吗?他真象刚刚出世时到处爬行的四脚蛇。“
戈珍惊诧地看着约瑟华先生,他站在齐胸深的水中,长长的灰白头发搭在额前,脖子镶嵌在粗厚的肩膀之中。 他正同坐在上方的布莱德利女士谈着天。 布莱德利腰宽体胖,浑身水淋淋的,象一个李子,似乎她会象动物园里的海狮那样滚下来。厄秀拉默默看着他们。 杰拉德坐在赫麦妮和伯爵夫人中间开心地笑着。 他令人想起酒神狄奥尼索斯,因为他的头发的确是金黄的,他丰满的身躯都在狂欢之中。 赫麦妮高大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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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的身体以一种可怕的优雅姿式倾靠向她,那样子怪吓人的,似乎她对自己行为的后果毫不负责任。 杰拉德悟出了她身上某种危险性,那是一种抽搐般的疯狂。 但他不管这些,自顾笑着,把身子转向伯爵夫人,夫人则抬起脸看着他。他们又都跳进水中,象一群海豹一样游起来。 赫麦妮在水中沉醉般地游着,高大的身躯动得很慢。 帕里斯特拉象一只水老鼠不声不响游得飞快。 杰拉德则象一条白色的影子在水中起伏闪烁。 他们接踵游来,钻出水面,回房间去了。杰拉德在外面耽搁了一下,他要同戈珍说话。“你不喜欢水,是吗?”他问。戈珍缓缓地把目光投向他,不经意地看着他。 他大大咧咧地站在她面前,皮肤上泛着水珠。“我很喜欢水。”她回答道。他沉默了片刻,等待着她的解释。“你会游泳吗?”
“会的。”
但他仍然不问她刚才为什么不下水。 他可以觉出她话音中的讽刺味儿。 他走了,第一次受到了她的刺激。“你为什么不下水呢?”待他穿戴整齐以后他又问她。她犹豫了一会,对他的穷追不舍很反感。“因为我不喜欢这群人。”她回答。他笑了。 她的话似乎还在他的耳畔回响。 她的话着实辛辣,不管他承认不承认,她向他展示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他想达到她那个境界,成为她所期望的那样的人。 他知道只有她的标准才是举足轻重的,别人都是些局外人,不管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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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地位如何。 杰拉德无法控制自己,他要努力达到她的要求,成为她眼中的男子汉,成为她眼中人的形象。午餐之后,别人都退出去了,只剩下赫麦妮、杰拉德和伯金,他们要在此结束原先的话题。 他们的讨论总的来说充满了睿智但毫无实际内容。 他们在酝酿一个新的国家,一个新的人的世界。 假如旧的社会和国家被打碎、毁灭掉了,那么,紊乱中会出现什么后果呢?
约瑟华先生曾说,伟大的社会观念就是实现人的社会平等。 但杰拉德说不然,应该是每个人都适合承担他自己的那一点任务,让他完成那项任务并以此为满足。 正在进行中的工作是统一人们的原则。 只有工作,只有生产才能把人们聚合在一起。 这是机械论,可社会就是一种机械。 如果不工作,人们就孤立了,可以独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啊!”戈珍叫道,“那样的话,我们就不需要名字了。就会象德国人一样,只称呼高级师傅先生和低级师傅先生。我们可以想象,‘我是矿山经理克里奇太太;我是议会议员罗迪斯太太;我是美术教师布朗温小姐。’这么称呼倒挺好的。”
“事情会越变越好的,美术教员布朗温小姐。”杰拉德说。“什么事情呢,矿山经理克里奇先生?
是指你我之间的关系吗?“
“对呀,”那意大利人叫道,“就是指男人和女人之间——!”
“那不是社会问题。”伯金嘲讽地说。“对,”杰拉德说。“我和女人的关系,这里没有介入社会问题,这是我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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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可得十英镑。”伯金说。“你不认为一个女人是个社会的人吗?”
厄秀拉问杰拉德。“她有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