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辑)-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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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季风,谁的情我都不领。我望着她不说话,她说,你怎么这样望着我?我忙低下
了头,我不敢望她。
叶校长一路叫着“冰冰”找过来,她看看我俩的表情,敏感的目光让我全身燥
热。她拉着冰冰走了,我终是没有勇气喊出“春秋”两个字。春秋变成了冰冰,冰
冰就是春秋,我竟然没有说出我就是季风。我知道我是不可能说出我是季风了,就
算我说了,春秋能认可我这个季风吗?我痴痴地望着叶校长拉走了冰冰,直到她们
走出了很远,和那群白色的羊融在一起。我的腿麻木地站不稳,我就席地而坐,地
上冒出的冷气让我不由得抱紧了膀子。
冰冰从我嘴里知道她父亲把她的电脑送了人后,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我只得
安慰她说,她父亲说只要她把毒戒掉,就送她一台新的电脑。她说,我谁的话也不
相信,我只相信季风的话。我想说我就是季风,可我说不出口,我不但帮她母亲骗
她,还用瞎话搪塞她。我说,你将来会和季风见面吗?她说,也许会也许不会。我
说,你渴望见到他吗?她说,你为什么对季风的事这样有兴趣?我有点慌乱,说不
出话来。冰冰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就慢慢地移开了眼睛望天,不知想着什么。
我和冰冰在暗地里进行着一种丰富深沉的交流,整个交流都是在默默无声中进
行的,强烈而又接近。我不时地感到她的存在,我也不时地想抽身逃走,但却总有
虚空的感觉。面纱已被撕破,我似乎被赤身裸体地送进了无边无缘的空间,我战栗
了。万能的上帝仍然隐秘地高坐在那儿,从黑暗中伸出那双燃烧发亮的手,把我推
向冰冰,我老是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亲吻她那双黑色的眼睛。满腔的激情使我
发抖,也使我害怕。
我发现叶校长对我有了防范,她监督着冰冰,不让冰冰跟我接近。冰冰老是为
了我和叶校长吵架,那脏话扑向叶校长的脸面,她的脸抖出了惨白和那种要死的感
觉。我也被那些脏话冲击远了,我怀疑冰冰不是春秋,也许冰冰的那个网上季风和
我只是用了同一个代号,冰冰心中的季风不是我,而我心中的春秋也不是冰冰,可
这种想法是多么不堪一击,我根本不敢证实这件事。
我受不了的时候,还是从老家逃走了,我没有向我的春秋辞行,我一路鄙视着
自己逃到了省城。半路上几次差点又折了回去,就那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还是
没敢回老家去。
迷迷糊糊地去了岚晶那里,岚晶怪怪地看着我,她的目光里除了哀怨,还带点
嘲讽。我在她那里见到了那个外企老板,原来那老板是个女的,很青春很妩媚。岚
晶有些恍惚,显得心事重重。她说,你没找见你的春秋?找不见她才想到了我,你
以为我是什么啊,想扔就扔想捡就捡,你的脸真大啊。岚晶说完就哭了。我满脸羞
愧,岚晶这样说我,我不知道说什么,我看见岚晶哭,我竟然也哭起来。那个女老
板突然和岚晶吵了起来,吵得很凶,吵得莫明其妙,吵得一塌糊涂。女老板居然赶
我走。岚晶说她太过分了,她说岚晶对她不忠贞,她让岚晶向她保证以后不再和我
约会。岚晶畏缩地看了我一眼,让我以后别来找她。看着女老板妒忌的目光,我忽
然有些明白了什么,两个女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敢往深里想。我灰灰地被那个
女老板打发出来,站在阳光下发呆。
我在省城游荡了一段时间,什么都写不出来,自由撰稿的生涯就这样结束了。
后来在一家杂志社应聘上班,很快就融入了省城繁华的生活中,在许多的公众场所
和娱乐圈,我不时地看到岚晶和那个外企女老板的身影。岚晶身上有许多陌生的东
西,她常常对我视而不见。我在杂志社干得很出色,可是我很久没有新的爱情,我
常常在夜晚的星空下看着万家灯火想给那个给我黑色激情的冰冰,想那个染上毒瘾
在我的老家放羊的春秋。她身穿黑色的衣服,身材细瘦高挑,黑黑的双眼毫无表情,
像某种栖身在森林里黑暗丛中的神秘动物,从雪地上走过时留下两排脚印……
省城呆久了,我的脑子终日恍恍惚惚,似乎越来越模糊了。有时候觉得自己清
醒了,好像是在听什么,在听从遥远的地方,从生命的另一端传来的某种声音。前
段时间,老家来信,说叶校长带着她的一群羊走了,走了哪里,信上没说,我写信
追问,老家的人也不知道。我再次上网寻找春秋,可是春秋从不露面。我又找了几
个网友聊天,都觉得挺没劲的,我内心的焦虑变本加厉地严重起来,我不知道该怎
么办,就找了心理医生,那狗屁医生说心病还得心药治。我就是在那一瞬间决定回
樱桃镇,我不知在樱桃镇能不能找到医治我心病的药,下了这样的决心后我还是迷
茫过一阵。
我同样是在一个黄昏下了车,同样在那个脱了皮的邮筒前站了很久。我的心情
竟然变得宁静起来,这样美丽的黄昏流露着淡淡的诗意。除了微风和零零星星的几
个行人,就是天和地了。樱桃镇的天睁开眼睛,空空地望着我,又重新沉沉地和地
合在一起。
在樱桃中学里没有找到欧阳,听说欧阳早回了鸡蛋村的小学。我打听叶校长,
几个老师都说不太清楚。我深感意外,我决定去鸡蛋村见见欧阳,我想欧阳一定知
道叶校长的去向。
我在等车的时候,看见了欧阳的拐腿媳妇。她在车站旁边的一片空地上卖大白
菜,她没多少变化,只是气色比过去差多了。幸好她也认出了我,她没有邀请我去
她家,也没有说起欧阳,她只是一个劲地怀念叶校长,她说叶校长多好的一个人,
她说叶校长自走了后再也没有回过樱桃镇,听说叶校长的女儿终是戒了毒瘾,可是
不吸毒的冰冰不知怎么变成了一只羊。她听樱桃镇的人说,叶校长本来只有50只羊,
可是有一天她打了个盹,醒来后不见了冰冰,她不停地喊冰冰,就有一只羊不停地
“咩咩”,叶校长低头从那只羊的眼里看见了女儿冰冰,叶校长就呆愣了。后来叶
校长数了自己的羊群,50只羊变成了51只,叶校长就抱着那多出来的一只羊哭了。
那只羊也哭了,羊的眼泪还怪多呢。欧阳的拐腿媳妇说着说着就忘了她要说的话,
就去卖她的大白菜了。我追过去说,还有呢?她说,没有了。我说,人怎么会变成
羊呢?欧阳的媳妇说,人怎么就变不成羊呢?我说,不可能有这样的怪事。她说,
这哪是怪事?人变羊,羊变人,也就那么一会儿的事。我瞪着她发呆,我不知道我
是否在梦中,我忘了坐车。我看着欧阳的媳妇卖完了大白菜,我还是在发呆。
欧阳的媳妇收拾家当准备回家,她说,你去找叶校长吧,她怪可怜的。我说我
到哪里去找呢?她说,只要有心,总会找到的。我说我想去看看欧阳。她说欧阳已
经不在了。我说,不在了?什么意思?她说,入土为安了。我说,你的意思是死了?
怎么死的?她说,气死的,自叶校长走了后,学校就排挤欧阳,说欧阳教学方法太
死板,就把他撵回了鸡蛋村小学,他一气之下病了,病了没钱治,就死了。我听她
说话,脑筋转不过弯来,车却来了,她跳上车,她说她得回去给婆婆做饭,不陪我
聊了。她上车后又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喊道:你去找羊吧,有羊群的地方就能找到叶
校长。车载着欧阳的媳妇离去,我跟着车跑了几步,我也不知道我追车干什么,我
的心空了。
我就那样呆站在樱桃镇的土地上,感觉到一种巨大的灼人的情感涌遍了全身,
燃烧着我的心胸和五脏,流向无限的空间。我知道,除了我所置身的这个充满生命
的世界外,另外还有一个无穷无尽,永恒的世界。叶校长和她的那群羊,究竟在什
么地方呢?冰冰真的变成了一只羊吗?没有了欧阳,我找不到诉说的对象,我东一
下,西一下,在樱桃镇的集市上乱逛着。我被一个卖羊杂碎的老头拉住,他热心地
邀我尝尝他做的羊杂碎,他说他的羊杂碎不光在樱桃镇卖出了名,而且在全县都有
名。他看我迷迷惑惑的,就又说,省里有个大官还专门来吃一碗呢,你尝一尝就知
道了。我说,你听说过冰冰变成一只羊的事吗?那老头说,听过,听过,叶校长管
不住她女儿,把她女儿变成了一只羊,羊好管啊,一放一群。我忽然怒目圆睁,那
你他妈的还让我吃什么羊杂碎呀?老头吓了一跳,不吃就不吃,干吗骂人啊?我向
前走去,我听到那老头给他旁边卖茶叶蛋的老太太说,这八成是个疯子,不是疯子
就是以前和那个冰冰一起抽大烟的大烟鬼,看那迷糊的样子,就是大烟吸多了的兆
头……
新的守望者
黄学礼
有那么一群小孩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几千几万个小孩子,附近没有一个人
——没有一个大人,我是说——除了我。我呢,就站在那混帐的悬崖边。我的职务
是在那儿守望,要是有哪个孩子往悬崖边奔来,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说孩子们都
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儿跑,我得从什么地方出来,把他们捉住。我整天
就干这样的事。我只是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
——塞林格
一
在这个故事里,我始终是以一个失踪者的身份出现的。
我已经失踪十三天了。
第十四天,终于有人发觉了我的失踪。于是,我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我就是被
这该死的叫声吵醒的,来电显示上有一串数字——那是我们宿舍的混帐电话。
我没有接,那群杂种准是要问我在哪儿。没有人知道我在哪儿——我是说,连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身在何方。
周围一片漆黑,我的身体有点冰凉。
二
小初已经失踪十三天了。
第十四天,我们才发现他的失踪。于是,我们这群杂种就想起要打他的手机。
电话没人接。
小初这人真奇怪——这是我们一致的看法。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小初,而给自己
起了个怪名:守望者。他的作业本、练习簿从来不写名字,只是在上面写着潦草的
三个字:守望者。
他妈的,这小子跑哪里去了?我们忍不住骂了起来。
我们经常这样骂人,特别是嘴里叼着根烟的时候。我们喝酒、抽烟、偷东西、
玩女人——我们什么都干,肆无忌惮。
小初和小代是两个混帐大学生。他俩就住在我们隔壁,听说是什么鸟走读生,
学校里人太多了没地方让他们住,便跑到屈身街上来租屋。
别以为我们是大学生,我们才不愿与这群鸟人为伍呢!我们是几个无业游民、
街头青年——这是我们几个都感到无比骄傲的“职业”。
这条屈身街,是一条远近出名的“鸡街”。入夜后,这里便五花八门、光怪陆
离、繁华无比。这儿是我们的乐园——我们甚至怀疑,假如政府拆了这条街,我们
是否还能够活下去?
三
我已经失踪十三天了。
我觉得身体有点冰凉。周围一片漆黑,好像是一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