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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短篇小说(第十辑)-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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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光灯一样始终盯视着藏柳。她干农活十分出色,两垄辣椒不抬头不直腰,一口气
拔到地头。藏柳拔了两个来回,五短一垄还没到头。藏柳说你怎么搞的,慢吞吞的
哪像个大老爷们!五短说昨晚我可是大老爷们,给你拔了半夜辣椒,累得我现在还
腰疼。藏柳啐他一口,说你也就这能耐!


    藏柳家的辣椒拔了五天,我那本该三天刨完的红薯也刨了五天。藏柳家南房和
北房的房顶上突然冒出了五个麦秸垛大的辣椒垛。五短逢人就说要发辣椒财了,但
谁都知道五短发财是靠了藏柳的汗水。

    这之后,藏柳每天蹬梯子上房,坐在房顶上一棵一棵地摘辣椒。藏柳一双手非
常灵巧,左手拿一辣椒棵,右手鸡啄米似的揪着辣椒,揪满一把放到竹篮里,竹篮
满了就倒在一旁的苇席上晾晒。我每天都能看到房顶上的藏柳。我爹在藏柳家西侧
为我盖了一处全村最高级的房子,我每天都在这里收拾院子,以至每天都能看到她。

    藏柳也有累了的时候,累了就在房顶上来回走动。藏柳看见我说,往后你我就
是邻居了。我说是啊是啊我们是邻居了。藏柳说你家红薯刨完了吗?我说刨完了。
藏柳说你家房子真阔,到底是支书家哇。我说藏柳我爹盖房子欠了一屁股债,等你
卖了辣椒借两千块钱。藏柳说行没问题,只怕你爹这大支书不肯跟我借。说完她又
坐回原地,继续摘她的辣椒。

    藏柳和村里其他女人不同的是,她不太像农村女人,尽管一身村妇的打扮,因
为她眼睛近视,戴了一副黑边眼镜。我知道她还有一副白边眼镜。那是上高中时我
故意将她放在桌上的眼镜碰落在地,那副白眼镜就是我赔她的。

    藏柳戴了眼镜就显得与众不同,全村除了小学校长戴眼镜外,她是惟一戴眼镜
的人。显得文静有文化,像有知识的知识分子。因为她戴了近视眼镜,爱屋及乌,
因此我对所有戴眼镜的女人都怀有好感。从另一个角度看,我认为戴了眼镜的藏柳
我以为她就是到农村体验生活的电影明星。她还有一颗山口百惠一样的小虎牙。眼
镜配上小虎牙有个性有味道,又有几分性感。

    晚霞中的藏柳更令我感到婚姻的失误和痛心。晚霞全方位地笼罩着她,她身边
布满了辣椒,她和红艳艳的辣椒融为了一体。

    天气渐渐暗了下来,藏柳将晒干的辣椒装进麻袋。她冲院里喊,五短我把这麻
袋辣椒系下去,接着哇。五短在院里说,你慢点,小心别摔着,我在下面接着。藏
柳用麻绳将麻袋拦腰系牢,走到房檐边,说这是咱第一麻袋辣椒,你把它放在哪?
我听见五短说,就放在门洞里吧。

    藏柳家的门洞十分大,小拖拉机能直接开进院子,一旁还有很大的储藏空间。

    辣椒辣椒,第一麻袋辣椒就放在她家的门洞里。

    我知道我变不成藏柳的辣椒。

    我心中一动,我突然产生想占有这麻袋辣椒的欲望。这欲望越来越强烈,觉得
这麻袋辣椒对我很重要,我想它占据我精神世界的巨大份额。这麻袋的每一个辣椒
都经过了她的手。我还不如这些辣椒,我从未碰过她的手。

    产生这个想法源于我大爷和大敏握手的故事。1966年在县中当红卫兵头头的大
敏,被毛主席在天安门广场接见。我大爷在纪录片《新闻简报》看到了毛主席和我
们村大敏握手,激动得一夜未睡,他想要第一个和大敏握毛主席握过的手。从那天
起,他就天天站在村口等候大敏的到来。当大敏一出现村口,我大爷几步跑上去就
握了大敏白嫩的双手。我大爷激动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地说,毛主席啊毛主席,
我终于摸到您老人家的手了。接着,全村男女老少排成队都来握大敏的手,其中包
括大小59条光棍贪婪的手,大敏一双手被揉搓着,疼得直往回缩。

    我自己给自己下命令,立即把那一麻袋辣椒扛来!

    我自己给自己下了三回同样的命令。

    趁着夜色我悄悄来到街上,我执行自己给自己下的命令。

    我很奇怪,我一点也不害怕,很理直气壮,认为那麻袋辣椒我应该去拿,本就
属于我。我甚至认为这麻袋辣椒是藏柳为我准备下的,在等着我去拿,不拿就辜负
了她一片好心,就像当初我辜负了她的爱情一样。

    我堂而皇之地走进藏柳家的门洞,准确地摸到那麻袋辣椒,心安理得地扛在肩
上就回到我爹新盖下的院落。我心情极为激动地解开麻袋,一股强烈的辣味迎面扑
来,呛得我打了一个回肠荡气的喷嚏。捧起一捧辣椒贴在胸前,我自己对自己说,
我终于拥有了藏柳的辣椒,辣椒就代表藏柳,辣椒就是藏柳的影子。想着想着,我
竟想出这样的警句,只有不悲哀不遗憾的人才能成为高尚的人。再仔细一想,这句
话其实狗屁不通。

    辣椒闪烁着红宝石般的光芒,刺得我眼睛有些发酸。

    我把两只辣椒放在嘴里,只嚼了几下就辣得我泪如泉涌。藏柳是种辣椒的超一
流高手,只有藏柳才能种出这么辣的辣椒,藏柳不同凡响。

    德兴吃饭了,回家吃饭。

    我叫德兴,我老婆来喊我吃饭。

    老婆看到我,说怎么这么高兴?

    我说高兴还不好,我哭你就高兴了?

    老婆说高兴就好,回家吃饭。

    我跟在老婆后面一块往家走。我老婆其实是个漂亮人,不胖不瘦,不高不矮,
小模样绝对标致。但我一眼就能找出她与藏柳之间的距离。我爹总对我说,你小子
该知足,你找这样的女人是你的福气。

    我老婆叫春兰,我对她说这名有点俗,一听就是农副产品。我老婆平时很愿意
听我说的幽默话。她说这名不俗,人家一个名牌空调就叫春兰,想必也就不俗。春
兰进了我家门就知道我心里装着谁,知道我并不真正喜欢她。夜里她成了藏柳的替
身,一次我稍不留神喊出了藏柳的名字。第二天拿了一把小圆镜,装做聊家常,从
镜子里就找出了她和藏柳相像的地方。但她仍把我当宝贝似的,温顺得像只小猫,
知冷知热地待我,从不使性子,有着春兰空调一样的诸多优点。叫我鸡蛋里挑不出
一点骨头。

    春兰是我爹给我找下的媳妇。几年前我爹到乡政府开村支部书记会。那天开会
的内容就是号召农民大规模种植辣椒。我爹开完会,把李村支部书记李二狗叫到饭
店,要了三菜一汤。喝至半醉,我爹说二狗书记听说你有个闺女叫春兰?李二狗说
是,模样不错随她娘。我爹说怎么样伙计,把春兰给我当儿媳怎么样?你是支书我
也是支书,咱俩站着鸡巴一般高,做亲家吧?李二狗说,听说你儿子和一个叫藏柳
的相过好,还老惦记着人家?我爹说你别鸡巴听别人瞎说,我儿子可是正派人,不
像你还偷着搞点小会餐。李二狗端起酒杯说行没问题,就这么定了,亲家,干!我
爹举起酒杯和李二狗一碰,说亲家咱俩干了!

    李二狗的呼机响了,他打开手机原来是她的小媳妇呼他,让他少喝点别喝多了,
早点回家。李二狗老婆死后,找了一个28岁的大姑娘。我爹问我那28岁的小嫂子是
原装的吗?李二狗说什么话,正宗的特曲。我爹说没准儿抹了什么猪血鸡血的吧?
李二狗说我把那玩艺拿到市一医院找熟人化了验,人血,O型。两人说完就笑,笑
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喝完酒我爹说我结帐,李二狗说结什么结,我签字。我在这里吃饭从来就是签
字,年底一块算帐。接着招呼,四狗。四狗是饭店老板。四狗像狗一样点头哈腰地
进来,说李书记,你有什么吩咐?李二狗很愿意让人叫他书记,而不是支书,让你
闹不清是哪一级的书记,李二狗书记就很高兴地签了字。

    我爹和李二狗喝过酒后不到三个月,李二狗就成了我岳父。和春兰结婚是我惟
一的选择,我没违抗我爹的旨意还有一个原因,春兰的身高长相和藏柳有些接近。

    春兰是农村那种极传统的女人。在饭桌上她一直坚持给我盛饭,吃一碗盛一碗,
不这样做就认为自己是不及格的妻子。这天晚上,我刚喝完一碗红薯粥,春兰接过
碗刚要给我盛第二碗,一个如雷贯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谁偷了我一麻袋辣椒,你
听着,你要不把辣椒给我送回来,我天天骂你一遍,让你不得安生……

    我怔了一下放下饭碗,春兰说你吃你的饭,他骂他的。我心里很别扭。春兰说
是谁这么缺德偷人家辣椒,一麻袋能值几个钱!我看到她脸上有些幸灾乐祸笑意,
心里肯定说了一句活该!女人有时就是这样,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藏柳得
了癌症没准儿才偷着乐。春兰看我心神不定的样子,问你在想什么?我说我什么也
没想。

    我告诫自己,我既然偷了这麻袋辣椒,绝对不能再给他送回去,有本事让他骂
去,看他能骂出什么花样来!

    那麻袋辣椒我就藏在我爹新盖的房子内,谁也发现不了。

    藏柳一脸怒气,说不知哪个挨千刀的偷了我的辣椒,吃了把他辣死!

    我笑了笑说,藏柳是我把你的辣椒偷了,就让我挨你的一千刀吧,我更愿让你
的辣椒把我辣死。

    这一天藏柳仍在房顶上摘她的辣椒,一麻袋辣椒使她情绪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无精打采的,灵巧的双手也显得有些笨拙,我有些后悔,我不该偷她的辣椒,我没
想到她会如此在乎一麻袋辣椒,看上去她像一只遭霜打的茄子,另外我也将承受恶
毒的咒骂。

    事实上将她的辣椒据为己有,并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辣椒就是辣椒,它不会
成为爱情的替代品。我觉得还是小四将我分析得最透彻。小四一针见血地指出,其
实你就是想占有藏柳。小四刺到了我的痛处,但完全又不是这样。那时小四刚从广
州打工回来,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南方妹子。小四说,我在南方见得多了,南方几乎
不产生爱情,只有需要,想不到你还保留着古典爱情的遗风。小四用哲学家的口气,
搬出老掉牙齿的语言开导我,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亲口尝一尝这个梨子。又
说,其实这个梨子尝过了味道也就一般。我说我不能尝这个梨子,那会毁了藏柳,
一旦她变成她娘那样的人,就是我的罪过了。小四说了一句我认为极有道理,但我
并不认可的话。他说,你不毁了她,最终很可能毁了你自己。

    我真想把我偷辣椒的事向藏柳和盘托出,说藏柳你别让五短再骂了,那麻袋辣
椒是我偷的。我想藏柳肯定不会相信,我爹是村支书,又兼着皮毛厂的厂长,哪瞧
得起一麻袋辣椒?我说我想成为你的辣椒,因为我爱你才偷你的辣椒。爱情与辣椒?
藏柳肯定认为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混乱逻辑。她只有亲眼看到那麻袋辣椒,才会相
信我说的是真话。

    藏柳也会察言观色,她望着我说,你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我说没有,我们
天天见面,心里有事你还看不出?有些话只能去做,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后一句话
一出口,我就后悔不该说这话。

    藏柳从我话里品出了暧昧的成份,脸倏地就红了。藏柳红脸的样子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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