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辑)-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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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健宁
一
星期五下午,我在办公室看报纸,藉以打发下班前百无聊赖的时间。公司里的
同事大部分都走了,几个新来的大学生在谈论一部美国电影。窗户外秋风萧瑟,远
近耸立的高楼大厦灰蒙蒙地毫无生气,冬天快到了。电话铃响了两遍,我拿起话筒。
“喂,你好,我找李然。”是一个女声。
“我就是,您哪位?”
“听得出来我是谁吗?”语气淡淡的。
我想了想:“你是林瞳。”
“真高兴,你还没有把我忘记。”
听到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我突然有些语塞:“……好久不见了。”
“是啊,你过得怎么样?”
“老样子,还是一个人。”我的口气轻松了些,“你怎么样?”
“一般,没什么大变化。”那头停顿了片刻,“我准备走了,离开这里,已经
买好了明天的车票。”
“哦——”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今晚有空吗?”
“有,我今晚没什么活动。”
“你还住老地方吗?”
“对,还是那里。”
“想到你那里住一晚,你不会介意吧?”
我愣了一下:“不介意,只要你不介意。”
“你不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走之前想找个人聊聊。”
“好的,没问题,你什么时候来?”
“大概晚上八点钟左右,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没什么不方便的吧?”
“没有没有,挺方便。”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见。”
“再见。”
放下话筒,我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我想,我和林瞳有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是一年半,还是两年?记不清了。只是在一些场合零星地听说她的消息。现在她突
然要走,临行前想到我的宿舍住一晚,只为和我聊聊,这多少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但细细想来,又觉得,这样的事情也该在情理之中的。也许我们之间真的还有什么
没有割断的东西。
我想着,一边捡桌子上的物品,准备提前下班。
二
我和林瞳的故事开始在四年前。
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每天想的就是晚上到哪里消磨时间。我的想法和我的
“死党”宋大军不谋而合,我们结伴而行,差不多天天混在一起。宋大军在社会上
混的时间比我早得多,人很“油”,我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油腔滑调的生活作风。
正是在他的鼓动和引导下,我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孩上了床。对我和宋大军而言,
找女孩玩纯粹是出于娱乐,换言之,“找刺激”。好在那些女孩并不计较得失,完
事后大家各奔东西。
认识林瞳是在一个名字叫“梦露”的酒吧里。那年夏天,我和宋大军最常做的
一件事就是泡吧,因为那样很消磨时间,而且在酒吧里可以认识女孩。我的住处离
“梦露”很近,我们成了那里的常客,一个星期至少去四五次。林瞳是酒吧柜台的
招待,对我和宋大军很热情,每次我们去都和她聊得很开心。酒吧的管理有漏洞,
她还让我们喝到了不少免费的冰镇扎啤。在聊天中林瞳告诉我们,她家在江南一个
山清水秀的小镇,她很早就出来“闯世界”了。从她待人接物的老练来看,也确实
可以看出见过世面的样子。
然而,尽管林瞳和我们聊得很来劲,也不羞于和我们说黄色笑话,但她从不参
加我和宋大军的活动,我们几次邀她出来,她都婉言拒绝了。这让我和宋大军觉得
不可思议,在我们看来,我们已经把她当作朋友了,她这样做无异于不领情。难道
她平时对我们的热情都是假的,虚伪的?宋大军尤其气愤,他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
种情况,这对他的交际能力简直就是一种污辱!
“我就不信搞不掂她,跟我玩纯情她还嫩点!”一次喝了酒后,宋大军粗着脖
子说,“我跟你打个赌,一个星期内我把她带到你宿舍,把她做了,你信不信?”
“赌五百块钱。”我故意刺他。我心里很盼望宋大军能成功,因为林瞳为什么
不肯和我们进一步交往让人疑惑,简直成了一个悬念。宋大军此举的意义已经不在
于我们又多认识了一个可以上床的女孩,而是破解那个悬念。
在我的积极响应下,经过一番准备,三天后,宋大军行动了。我们买了一堆吃
食,晚上九点,宋大军一个人去“梦露”找林瞳。我在房间里看电视等他们,一边
想着事情会怎么发展,说句实在话,我对林瞳会不会上宋大军的当一点底都没有。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楼道里响起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说话声,其中一个是宋大军,另
一个不用说,是林瞳了。
“这儿的楼房通风挺好的。”林瞳的声音在过道里很清脆。
“还行,夏天挺凉快。”
“欢迎欢迎,真是稀客。”我打开门,迎进他们两个。
“听说你过生日,”林瞳笑着递给我一样东西,“刚才在街上买的,没什么准
备。”
宋大军冲我挤挤眼。我打开包装纸,是一本《拿破仑传》。
“来就行了,还买什么东西?”我颇感意外。
“第一次上门,总不能白吃你们的吧。”林瞳笑着说,她已经看到了一桌的食
物。
“来来来,大家就坐。”宋大军喜形于色,“今天很难得,我跟她老板请了假,
我们喝个痛快。”
林瞳大大方方地坐下,宋大军用牙咬开一瓶啤酒,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
“说点什么呢?”林瞳端起酒杯,认真地说,“这样吧,第一杯酒就祝你生日
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宋大军和我对视了一眼,大概他和我一样,都对这样的气氛有点陌生。
我们一起喝完,林瞳主动拿起酒瓶给我和宋大军斟满。
之后我们喝开了,话也越说越多,气氛一度很热烈。林瞳的酒量一点不比我和
宋大军逊色,宋大军本来想灌倒她,他自己却先醉了,说话有点语无伦次。喝空七
瓶啤酒后,宋大军逮了个机会在我耳边说:“待会儿我出去,留你们两个在这里,
你知道怎么做了?”
我说:“没问题,你去吧。”
然后宋大军假装上卫生间,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了。林瞳两脸通红,一只手托着下巴看我:“你干吗没买生
日蛋糕?”
我想了想:“忘了。”
“是吗?”她眼珠转了一下,“那多没劲,一点气氛都没有。”
“要气氛还不简单,我给你说个笑话吧。”
我说了一则从杂志上看来的幽默,还好,她没听过,我一说完她便大笑起来,
我也笑了。
“其实你没外表看上去那么坏。”笑完后林瞳说。
“我外表看上去很坏吗?”
“对不起,我说错了,”她纠正道,“我想说的是,你和你朋友不一样。”
“你认为他是个什么人?”
“我可不敢得罪你朋友。”林瞳浅笑着用手捋了一下头发,“我要说他坏话,
回头你告诉他,我就完了。”
“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他,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盯着她的脸说。
“你挺会笼络人,”她继续笑,带着醉意,“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凭什么相
信你?”
“我把你当朋友。”我信誓旦旦。
“是吗?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和很多女孩睡过觉?”
“……是。”
“这正是我不能相信你的原因。”
我一时愕然。
“好了,不说了,我要走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拦她。“我送你。”我说。
下楼时我看着她的背影想,宋大军要失望了。来到街上,林瞳突然一个踉跄险
些摔倒,我赶紧抓住她裸在连衣裙外的一条胳膊。
“不要紧,我可以走。”她摆脱我的手。
“你行吗?”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没事,今天挺高兴。”她坚持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说:“做个好梦。”
我目送她蹒跚着走远,才回宿舍。
第二天,宋大军问我情况,我说没做,宋大军连声说怎么搞的。
“昨晚你怎么骗她来的?”我问他。
“我说你暗恋她,失恋得很难受,很想在生日这天见到她。”
“你干吗不早点告诉我?”
“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我想我可能真的喜欢上她了。”
三
下了班,我坐公共汽车回宿舍,情绪莫名地低落,说不清是为什么。或许是天
气的原因,这样的天气让人开朗不起来,又阴又冷,灰蒙蒙的天空就像蒙了一块肮
脏的抹布。或许,是因为下午接的那个电话。它让我不得不想起经历过的一些事,
其实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如昨,但一旦我真正回忆起它们,就
隐隐地难受。我想我可能在回避某种东西,就像一个长了疮的人明知伤口在哪里却
极力不去想它,以为这样可以躲得过去,结果适得其反。
车窗外一路熟悉的商店,熟悉得让人提不起兴趣。街上的行人全都穿着厚厚的
衣服行色匆匆,似乎在赶一场不愉快的宴会。
我到站下了车,然后到附近的一个商场转了几分钟,最后买了一瓶葡萄酒和几
样零食。
付钱时我想,她八点钟左右到。
四
我们很快同居了。
在这之前,我们有过一次正面交锋。
“你不要再叫花店送花来了,我觉得很肉麻。”这天晚上,林瞳把我叫到酒吧
外面,板着脸对我说。
“已经交了钱了,”我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再说,现在去让他们停
止送花,肯定挨人笑话,多没面子。”
“我还不是没面子?整个酒吧的人都知道有个脸皮很厚的无赖在追我。”
“谁说我是无赖?她们无非是羡慕你罢了,你那几个同事恨不得我把花送给她
们。”
“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这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了,”我涎着脸说,“我准备明天再去花店交一笔订
金,好在现在的花便宜得很,还是批发……”
“够了!拜托你不要害得我丢饭碗好不好?”
“不至于吧,有人送几朵花就要炒鱿鱼,你老板不是嫉妒狂就是神经病。”
“好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扭头就走。
我一把拽住她,正色道:“别那么酷好不好?我虽然不是拿破仑,但我也有七
情六欲。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是不是一定要用刀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几个游手好闲的年轻人站在不远处看我们,不时窃笑。
“放手。”
“算了,”我手上加了力,“事情差不多就行了。”
“放手!”她几乎是声嘶力竭了。
我有点下不了台。“不放又怎么样,你总不会打我吧?”
我的话还没说,脸上便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来得很突然,我毫无防备,一下
子松开了手,一只手捂着脸。林瞳瞪着大眼睛看我,表情惊愕,好像她也没想到她
的手会打人。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