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三〔美〕玛格丽特.米切尔-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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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嬷嬷说,“别给我灌米汤了,思嘉小姐,从我给你垫第一块尿布,我就知道你。我说过我要跟你去亚特兰大,我就去定了。 要是你一个人到遍地都是北方佬和自由黑人之类的城市去,爱伦小姐在坟墓里也要躺不住了。”
“但是我会到皮蒂姑妈家去住的,”思嘉拼命找借口为自己辩解。“皮蒂帕特小姐是个好,她自以为什么都懂,可实际并不是那样,”嬷嬷说着,便转过身去,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好像宣告谈话到此结束。她走进大厅。这时地板又颤动起来,因为她在大声喊叫:“普里茜,孩子,搭起楼梯到阁楼,把思嘉小姐的装衣服样子的箱子搬下来,想办法找一把好剪刀,可别闹个通宵还干不完哪。”
“真糟糕,”思嘉满心不高兴地暗忖着。“我背后很快就会有一只大警犬跟着了。”
晚餐后,收拾完餐具,思嘉和嬷嬷把衣服样子铺在饭桌上,这时苏伦和卡琳忙着拆窗帘的缎子衬里,媚兰用干净刷子刷天鹅绒窗帘上的尘土。 杰拉尔德、威尔和艾希礼坐在房间里抽烟,一面嘻嘻哈哈地看着妇女们在忙合。 思嘉身上似乎有一股愉快的兴奋之情感染了大家,但他们并不理解这种兴奋的意义。 思嘉脸上泛着红晕,眼睛里闪耀着光辉,老是笑个不停。 她的笑声让大家都开心,因为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听过她真正笑过了。 这使杰拉尔德尤其高兴。 他的眼睛跟着她轻盈的体态转,往常那呆滞的眼神大大减少了,而且每当她从身边经过时都要赞赏地拍拍她的臂膀。 女孩子们都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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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得像在准备一次跳舞晚会,她们拆呀,剪呀,缝呀,仿佛在给自己做一件衣服似的。思嘉是要到亚特兰大去借钱,或者必要时把塔拉抵押出去。 可是,究竟什么叫抵押呢?思嘉说他们可以用下一年的棉花毫不费力地赎回来还绰绰有余呢。 她说得那么肯定,以致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好问的了。 当有人问起谁来借给她这笔钱时,她说:“不必管闲事,”这样狡狯的答复把大家都逗笑了,她们纷纷开玩笑,问她的那位百万富翁朋友到底是谁呢。“一定是瑞德。 巴特勒船长,”
媚兰略带揶揄的口气说,这个看来荒谬的设想又引起大家一阵嬉笑,因为他们知道思嘉最恨巴特勒,每回谈到他没有不骂他是“下流坯”的。但是思嘉对媚兰的揶揄并没有反唇相讥,而同样在开玩笑的艾希礼一看到嬷嬷匆匆对思嘉丢了个防范的眼色,便突然不敢笑了。苏伦被这种场合的晚会气氛感动得大方起来,拿出她那件虽然旧了但还相当漂亮的爱尔兰花边护肩来,卡琳也坚持要思嘉穿她的便鞋到亚特兰大去,因为这是目前在塔拉最好的一双鞋了。 媚兰恳求嬷嬷给她留下足够的开鹅绒碎片来修补她那顶旧软帽的框边,说那只老公鸡要不马上跑到沼泽地里去,便要同他那些华丽的古铜色和翠绿色尾毛分家了。 这话惹得大家一阵大笑。思嘉看着那些飞针走线的手指,听着那些笑声,心里暗暗感到悲痛和耻辱。“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对于我或者对于他们自己的整个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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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在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们还以为,不管周围的一切,他们谁也不会遇到真正可怕的事,因为他们还是他们,奥哈拉家的,威尔克斯家的,汉密尔顿家的,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那些黑人也这样想。 多么愚蠢的人们啊!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他们还会这样想下去,生活下去,习以为常,一切都不会改变。 媚兰可以穿得破旧不堪,可以摘棉花,甚至帮我杀人,但怎样也不会使她改变。 她还是那个羞怯而高贵的威尔克斯太太,那个十全十美的贵妇人!艾希礼能够面对死亡和战争,能够忍受受伤,蹲监狱,然后回家过这种比一无所有还要坏的生活,可他同那个拥有‘十二橡树’村农场全部产业的绅士仍然一模一样。 威尔有点不一样了。 他看到了事物的真实情形,不过他从来就是个没有多少东西可丧失的人。至于苏伦和卡琳——她们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呢。 她们以不变应万变,因为她们觉得这局面很快就会过去的。 她们心想上帝会创造一个尤其对她们有利的奇迹。 然后上帝不会这样。 在这附近唯一会出现的就是我正要到瑞德。 巴特勒身上去创造的那个奇迹……他们是不想改变的。也许他们不能变,我才是唯一改变了的人——可是如果我还有办法,我也不会去改变的。“
嬷嬷终于把所有的男人都赶出了饭厅,把门关好,然后好开始试衣裳。 波克扶杰拉尔德上楼睡觉去了,只有艾希礼和威尔还在前厅灯光下坐着。 他们有好一阵没说话,威尔嚼着烟草,像只平静的反刍动物。 不过,他那张和善的面孔可非常安静呢。“这次到亚特兰大去,”
他终于慢吞吞地说,“我可不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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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也不赞成。“
艾希礼很快地看了眼威尔,然后将眼光移往别处。 他什么也没说,只暗自纳闷是否威尔也有他心中那种可怕的疑虑。但那是不可能的。 威尔并不知道那天下午在果园里发生的事情,以及它是怎样逼得思嘉走投无路的。 威尔不可能注意到嬷嬷听见说起瑞德。 巴特勒的名字时脸上的那种表情;而且,威尔也不了解瑞德有钱和名声很坏的情形。 至少,艾希礼不认为他可能知道这些事,不过他自从回到塔拉以后已经明白,威尔像嬷嬷一样似乎不用说便知道所有的事情,甚至在事情发生之前便有预感。 周围空气中有某种艾希礼说不清楚的不祥之兆,可是他没有能力挽救思嘉,使她不致陷于这不祥的境地。 那天夜里她没有正眼看过艾希礼一眼,她对艾希礼的那种威严而活泼的兴奋神气简直吓人。 他感到揪心的疑虑太可怕了,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没有权利问她那是否属实而使她感到侮辱。 他紧握双拳。 凡是有关她的事情,他都无权过问,当天下午他已经把这种权利彻底丧失了,永远丧失了。他已不能帮助她。 谁都无法帮助她。 不过,他想起嬷嬷和她剪裁天鹅绒窗帘时表现的那种冷峻的态度,便稍微感到欣慰了。嬷嬷会照顾思嘉的,无论思嘉愿意与否,她都会这样。“这些都是我引起的,”他懊恼地想。“是我把她逼到了这个地步。”
他想起那天下午她是怎样挺着胸脯从他身边走开的,记得她倔强地昂起头来的样子。 他的那颗由于自己的无能而破碎、由于对方的仰慕而被误解了的心在向她靠近。 他知道在她的词汇里没有“仗义”这样的字眼,如果你说她是你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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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见最勇敢的女人,她会瞠目而视,莫名其妙。 他知道,她不会了解,当他觉得她勇敢时曾将多少真正高尚的事情都归于她。 他知道,她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勇敢地面对生活,用她自己坚韧的精神去抵抗可能遇到的任何困难,以不承认任何失败的决心勇往直前,即使发现失败已不可避免,也继续战斗下去。但是,过去四年他也看到了另一些不肯承认失败的人,一些明知处境十分危险,但凭自己的勇气而慷慨以赴的人,结果他们还是失败了。他在阴暗的客厅里注视威尔,心想他从没见过像思嘉。奥哈拉身上所拥有的这种勇敢,她要穿戴用她母亲的天鹅绒窗帘和公鸡尾毛做的衣帽,动身去征服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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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思嘉和嬷嬷迎着寒风凛冽和彤云疾卷的阴沉天气在亚特兰大下了火车。 火车站在全城大火中毁了,还没有重建起来,她们是在那堆高出废墟好几码的灰烬和烂泥中跳下来的,它们告诉人们,这里就是火车站了。 思嘉习惯性的环顾一下周围,寻找彼得大叔和皮蒂姑妈的马车,因为在战争年月每次她从塔拉回到亚特兰大时都是他们来接的。随即她忽然醒悟起来,对自己的下意识举动一笑置之。 当然了,彼得没有来,因为她并没有把自己要到这里来的事预先通告皮蒂姑妈,而且她想起老太太在有一封信里悲伤地说过,投降后彼得在梅里要求领回来的那匹老马已经死了。 她环顾车站周围车辙纵横和被分割得零零碎碎的空地,想找到一位老朋友和旧相识的马车,好恳求人家把她们带到皮蒂姑妈的住处去,可是无论黑人白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如果皮蒂写信告诉他们的情况属实,也许她的熟人中谁都没有马车了。 时世这么艰苦,人有吃有住就很不容易了,那顾得上牲畜。 皮蒂的大多数朋友,像她自己一样,现在都是双脚步行了。有很少几辆货车在运化车厢旁装货,还有几辆溅满了泥污的四轮单座马,车上坐着粗壮的车夫,但载人的车只有两辆,其中一辆是轿车,另一辆是逢车,里面坐着一个穿着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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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的妇人和一个军官。 思嘉一见那身制服便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尽管皮蒂姑妈在信中说过亚特兰大驻扎一军队,街上到处是大兵,思嘉猛一见到这些穿蓝军服的人还是觉得惊异和害怕。 这很难使人感到战争已经结束,也难相信这些人不会追逐她,抢劫她,侮辱她。车站周围空荡荡的景象使她想起1862年的一个早晨,那时她作为年轻寡妇身穿丧服、满怀厌倦地来到了亚特兰大。她记得这个地方当时多么拥挤,到处是货车、客车和运送伤员的车辆,车夫们的漫骂声和叹息声,人们迎接朋友的招呼声汇成一片喧器,她不禁为战时那种心情轻松愉快的景象而感叹,接着又叹息又如今不得不步行到皮蒂姑妈家去。 但他仍然满怀希望,觉得只要到了桃树街,她就会遇到熟人让她们搭车。正当她站在那里环顾观望时,一个棕色皮肤的中年黑人赶着一辆轿车向她驶来,并从车里探出身来问:“要车吗,太太?两块钱,到亚特兰大城里啥地方都行。”
嬷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是辆野鸡车!”她嘀古着,“黑鬼,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嬷嬷是个乡下黑人,但她又并不经常住乡下;她清楚没有哪个体面妇女会坐野鸡车,尤其是轿车的,除非家里有男人在身边护送。 即使有个黑人侍女跟在身边,从习俗上讲也还是不够的。 嬷嬷看见思嘉仍在恋恋不舍地打量那辆出租马车,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们走吧,思嘉小姐!
一辆野鸡车和一个刚刚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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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鬼!不错,真是个好搭档!“
“我可不是刚冒出来的自由黑人。”车夫生气地辩解道。“我是老塔尔拍特小姐家的。这是她家的马车,我赶出来给家里挣点钱花。”
“哪个老塔尔伯特小姐?”
“米尔格维尔的苏珊娜。 塔尔伯特小姐呀。我们是老马尔斯被打死以后搬到这里来的。”
“你认识她吗,思嘉小姐?”
“不认识,”思嘉遗憾地说。 “我认识的米尔格维尔人很少。”
“那好,我们走,”
嬷嬷断然地说。“你赶你的车吧,黑鬼。”
她提起里面装着思嘉的新天鹅绒长袍、帽子和睡衣的帆衣布袋,把包着自己衣物的干净包袱夹在腋下,然后领着思嘉走过到处是煤渣和灰烬的湿地。 思嘉尽管想坐车,但没她理论,因为她不想与嬷嬷发生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