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中年-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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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还是恶魔。
他们在春暖花开的季节离异,两人没有上法庭,在街道办事处搞定了离婚协议。心灰意冷的肖江宁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执意抚养儿子的胡莉莉。
尔后,他走到春风和阳光之中,随着已经向中国广大百姓更加敞开胸怀的改革开放,去探寻新生活。
在一个时期,离了婚的肖江宁怎么也调整不好自己的情绪,他吃住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涪陵榨菜就泡面,晚上大多是和衣而卧,他不苟言笑拼命工作,原先在同事里极有人缘喜欢热闹的他就像变了个人,情不由衷地与上司与部下都拉开了距离,孤独得犹如一匹受了伤的狼。他听天由命,用过来人的超然与玩世不恭对待生活。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痛苦,他的怪异,他的充满黑色幽默的自暴自弃却悄然地打动了一位长着菩萨心肠的姑娘的心。
二
这年楚萌刚大学毕业,20出头的她,恰逢中国人事制度改革,她与省城人事部门签了合同制干部的协议。对于合同制,全中国的人都感到新鲜,在人事局的时候,主管干部曾征求过她个人对想去单位的意向,那时可去的地方也多了去啦,有机关、厂矿,也有公、检、法。跟她同去的父亲帮她做了主,爸爸说:“你是学中文的,咱又是教育世家,你爷爷最大的遗愿就是让你当老师,依我看,眼花缭乱的这些单位,我孩儿也别挑啦,还是去学校工作吧!”不久,根据她的愿望,楚萌被分配到青年杂志社的刊授大学,之后恰好又被分到肖江宁分管的学籍管理处。
楚萌对肖江宁是先睹其文后识其人。对她们这批人的入校教育是常务副校长、青年杂志社的杨总编亲力亲为的。在新老职工的见面会上,他别开生面地念了一封信,而写信的人便是她还末曾谋面的处长肖江宁。
总编杨校长早已因创办全国第一所刊授大学而驰名遐迩。他40开外,中等个头,顶微秃,操一口江南话。聪明睿智的他写得一手漂亮文章。特别是他那充满磁性带有明显南方语音的激情讲演,更使他在青年人中颇具亲和力。老杨长期在共青团系统做舆论宣传工作,火热的社会实践使他切身地感触到经过十年动乱后的广大有识青年迫切希望通过系统学习,掌握现代化的科学知识,去发展自己,去报效祖国。那时我国“电大”、“职大”、“函大”……日后所有的“大”都正处在筹办期,更无现在的成人自学考试等教育部门主办的成人教育,中国除了高考后在校的少数学子,广大青年正处于求学无门的特殊时刻。
中国人善于发明,杨总编利用刊物办大学也是发明。一时间中国首所刊授大学的麾下竟聚积了73万名殷殷学子。这所学校的出现适应了当时的社会需求,也充分得到了社会各界的支持与肯定。
楚萌一行来刊大的时候,正是这所青年大学最兴旺发达的时候,当然也正是它最忙乱不堪的季节。这里九成以上的工作人员都才20出头,大多是刚毕业的高中生。单纯,热情,有股劲头。看到了英姿勃勃的废寝忘食工作着的他们,就不由得使人想起了抗战初期汇流成川涌向延安的热血青年,这些文革年代的红卫兵、在开放大学供职的年轻人,也还真有些延安精神,他们不论职位高低,年龄大小,男性还是女性,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外,一律都要参加包书,卸车,发运……承担一系列艰苦繁重的体力劳动,他们每个人还要管好多则几万少则数千学员的学籍档案。在各个学区的办公室,每个工作人员的案头都是堆积如山急需处理的学员来函,八小时的工作时间根本就不够用。加班加点对他们更是家常便饭,付出大多是无偿的。面对着当时中国人已经苏醒过来,开始看重自我价值,特别是社会上的一部分人业已开始对金钱津津乐道的大环境下,刊授大学所提倡的为广大青年服务,“知难而上,骑虎不下”的校园精神就像一股清新的暖风吹拂在工作人员的心中。学校靠什么维系,当然是靠精、气、神。
有段时间,在北京搞外联的肖江宁写给校部的信传递的就是精神。肖江宁通过信件叙述了那些渴望寻求知识参加学习的自学青年们的动人故事,信写得真实又充满激情,杨总编在朗读时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又使所有的书写在纸上的文字锦上添花。
在雷动的掌声中,楚萌年轻的心灵被强烈的震撼了。它源自崇高的教育事业和颇具神秘色彩的肖江宁。
半个月以后楚萌第一次看到了肖江宁。那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上午10点左右楚萌正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核对学员发书名单。突然,她的头顶上响起了一声惊雷,一封告状信重重地扔在她的面前:“小姐工作认真些好吧!有你这样的吗?”突遭惊吓的姑娘犹如无辜受伤的小羚羊惊恐地抬起头,一个30出头,穿身半旧黄军装的削瘦男人凶巴巴的站在她面前。楚萌历来就是个蛮要强的丫头,这个浪漫与温情的女孩子平素里最见不得的就是男人的粗俗与霸气。她的偶像是在女性面前文质彬彬,举止高雅似英国绅士的那种。为此她对眼前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肝火,没搭理,只是极轻蔑地一瞥,装作啥事也没发生,自顾自地继续干活。
学管处处长肖江宁似乎已经觉察到自己的粗暴,读懂了楚萌对他的轻蔑,面对着特陌生的新面孔他知耻而退,歉意地笑了笑,声调缓和了许多:“对不起,刚才我的态度是急躁了些,但是,但是……”肖江宁正在琢磨用什么样的词汇能够比较准确地对他部下进行批评与劝导。这时楚萌抬起了头,用坦诚的眼光注视着他:“您这算正式道歉吗?都啥年代啦,还耍大老粗。别总拿粗暴当时尚。”肖江宁友好的:“当然,当然算!”楚萌发现这个男人已窘得满面通红,她不想得理不让人地再让他继续难堪,于是谦和地说:“那好,我原谅你,现在就请您报上尊姓大名,您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着处理?”旁边的几个女孩儿,屏气凝神地已经观察了许久,老点儿的职工们自然悄悄地为楚萌的不知深浅憋着一口气,他们都体会过肖处长的急脾气,还没有那个人轻易敢在他面前造次。其中有妒意的几位,或替她捏汗的几位,相互会意地使使眼色,撇撇嘴,或许此刻他们想看看“马颜盛怒”的好戏。
哪曾想,肖江宁心中并不讨厌这个敢于跟他对峙的女孩儿,凭经验他洞察到了这是块大可锻造的好钢。肖江宁暗想:“好个不动声色的外柔内刚,有性格!”军人出身的他打心眼里看不起那些在男人面前娇柔造做,故弄玄虚,嗲声嗲气的女孩。此时他在内心深处对她洋溢着似曾相识的亲切感,或许也就在这一刻肖江宁预感到他与她之间会有故事。总之人们期待的好戏没上演,他大度的伸出手去:“好,那就让我们先认识一下,我叫肖江宁!你呢,尊姓大名?”楚萌伸出来的手忽然停滞了,她瞪大了眼睛,惊异万分:“啊?你说,你是谁?你就是肖江宁!”肖江宁满面疑惑地左顾右盼:“怎么,我不像吗?”楚萌:“不像,不是,是像,是不像……”楚萌一时窘得语无伦次。肖江宁调侃:“就肖江宁这副臭德行还值得假冒伪劣吗,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姑娘、小伙子们都轻声地笑起来,看得出他们和头儿是融洽的。红潮渐退,楚萌也放松下来,各自伸出的两只手终于握拢,肖江宁:“自我介绍一下吧?”楚萌:“我叫楚萌。”肖江宁:“H大中文系毕业,上月20号正式分配我处工作是吧!”顶头上司对她履历的熟识又使刚刚趋于平静的她暗暗地吃了一惊,但这时或许没人能猜透姑娘的心里正涌动着白令海的暖流。这感觉怪怪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为哪桩。
肖江宁认真严肃地说:“那好,我们就正式认识啦,我这个人,当兵出身,一根筋,脾气爆,肚里藏不住话,爱骂人,今后咱们在工作中难免有马勺碰锅沿的地方,还望多多担待,但有一条,我讲理,不是昏君,对下属没啥个人感情色彩,也不拉帮结伙,是赏罚分明的。只要你工作好,我就喜欢,就表扬重用你,反之就批评,直至炒鱿鱼!”楚萌半认真半调皮地伸了伸舌头,点点头表示他的训示她听懂啦。
随后肖江宁耐心地给楚萌讲解了那封学员来信中所提出的要求,并仔细分析了由于楚萌的粗心大意,只一字之差造成邮局误投。他告诉她,这个错误如不立马纠正就会导致学生长时间收不到教科书,不能按教学大纲进行自学,因而不能正常参加阶段考核。肖江宁:“你仔细看看这信。”楚萌默默地读着那封出自西部一个普通山村残疾姑娘的来信:“我最尊敬的刊大老师,我是一个从小就患上了小儿麻痹症的残疾人,是你们利用杂志办学圆了我的自学梦,今天我特别高兴拿到了你们为我寄来的教科书,尽管我冒着飘扬的雪花走了几十里,但值,哦,老师,也许你们会奇怪,我为什么会跑这几十里,那是因为我的粗心把我住的“章自”村,写成了“章白”村,可巧,这两个村都在我们同一个乡,唉,看我这粗心的,跑路倒是小事,赶不上学习进度可是大问题……”楚萌已是热泪盈眶。肖江宁:“我仔细查过底簿,错不在那姑娘。”她面带羞愧地说:“我知道错了,放心吧肖处,今后我一定改,您看我行动。”肖江宁又再三叮嘱:“我们的工作是为自学青年服务,每天重复着同一项工作,看起来不起眼儿,又特繁杂,其实它牵动着上万人的心,工作在平凡中显伟大。所以工作必须过细。”楚萌动情地点点头。
楚萌是个细心的姑娘,她默默地干活,也在默默地注视着她的顶头上司肖江宁。
办公室里不时会有些关于他的传闻,有人说,他父亲是省军区赫赫有名的将军,有人说他在文革中是北京红卫兵某组织的司令,曾在天安门城楼上被毛主席接见,也有人说他在部队当兵时曾去过越南,还面对面的跟美国大兵拼过刺刀呢,而楚萌听到的大多是姑娘小伙们对肖江宁已离异的婚姻之议论,说也怪,谈到头儿的婚姻时,平常特让这些年轻人敬重的肖江宁在这一刻却变成了众失之的。他们一致认定离婚不是大嫂胡莉莉的错,就怪他不顾家,粗暴冷血,生在福中不知福。
可这结论楚萌不信。她隐约记得在哪本书里曾读到“婚姻生活就像双鞋子,只有亲自穿它的人才知道它合不合脚”。楚萌学过些心理学,又特别善于察言观色,能看出貌似刚毅的肖江宁眼神里不时流露出的那一抹深邃的痛苦与孤独的无奈。她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跳动着的心灵。
她一直在心中默默地为肖江宁辨解:“他准是有苦衷难言,凡人一个的他也不是长着三头六臂的一心能多用的铁打汉子,每天奔奔波波的,顾大家,忙校务,你叫他咋还有时间能顾小家,男人总是应以事业为重,那位跟他离了婚的大嫂也该体谅点嘛!”善解人意的姑娘能站在客观的角度上去发现头儿身上的那些闪光点皆是因为教育世家长大的楚萌,从小就习惯了恪尽职守的父母为培养他人的孩子把自己和比自己更幼小的弟妹“狠心”反锁在家使之挨饿,受冻,甚至在无序的孩提争斗中彼此饱受皮肉之苦的落寞生活。年少时她也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