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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短篇小说(第二十九辑)-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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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已经不辱使命了。事实上,可以这么说,它的天生使命或许就是为了给主人钓
到一条美人鱼,现在总算钓到手了。咳,老母亲真是用心良苦啊,为了这事,她一
定和老爹谋划了很长时间。
    可怜那瞎眼的媳妇长的是样样标致,却一时间看花了眼,嫁给了一个本来八竿
子也打不着的丑郎君。
    相亲的时候,她只顾看他的鼻子了,没注意看别的。那鼻子长得端端正正,不
高不矮,长短适中,比例恰当,简直是完美无瑕,所以就显得特别突出醒目。初次
见面后,她整个儿的魂就赖在郎才家里不走了,直到她委身郎才的那一夜,才把它
重新捡了回来。
    婚后相当长一段时期,两口子的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郎才对媳妇是百依百顺,
媳妇对郎才也是体贴入微,郎才叫她干吗她就干吗。叫她喂猪,她就绝不喂狗;叫
她喂狗,她就绝不放牛;叫她放牛,她就绝不偷懒;叫她偷懒,她就绝不干活;叫
她干活,她就绝不洗澡。
    但是好日子大约只维持了一年左右,一年后,媳妇突然发现郎才的眼睛长得有
些古怪,到底哪儿出了毛病,她又说不上来,总之是出了一点岔子。后来,问题越
来越大,媳妇越看越觉得不顺眼了,于是有一天夜里躺在床上不得不静下心来对它
进行研究。研究来研究去,总算有了一点眉目,原来,问题大就大在丈夫那眼睛的
小上。
    第二天一大早,趁郎才还没睡醒,她就迫不及待地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结论。结
果,这道题她得了满分,眼前摆出的标准答案和她熬夜得出的结论完全一致。她不
由惊叹自己的分析能力原来如此了得,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心里老大不痛快了。
    那一天里,她既无心喂猪,也无心放牛,脑子里装着一大堆杂七杂八的怪念头。

    数天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也就是小两口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媳妇又有了
一项新发现。她发现丈夫的嘴今天是前所未有的难看,简直是不堪入目的,因为一
看到它,就会自然而然地令人联想到猪圈里那些臭烘烘、脏兮兮、到处乱拱的玩意
儿,不知怎么的,老公的嘴跟那些玩意儿像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一个天
大的漏洞怎么会在相亲的时候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悄然溜过呢?真是不可思议,全
怪自己把关不严啊。媳妇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想要去撞墙。但是撞了墙以后脑
子似乎是加倍的乱糟糟了。她尽力想要理清心中的乱麻,也好趁头脑清醒的时候做
出一些清醒的判断。

    可是无情的现实,残酷就残酷在这里,它没法让一个女人保留些微的理性,尤
其是一个被痛心、绝望、虚荣、恼怒等一大堆怀心情搅混了头脑的女人。这世界的
理性似乎全被男人抢光了,只剩下一些光会惹麻烦的感性和直觉之类残羹剩饭,留
给普天之下的雌性动物们。这导致女人们在窥看这个世界的时候,总是迷迷糊糊的,
不难看出,她们的眼睛和大脑全都是用浆糊做的。
    终于有一天,媳妇再也忍不住对郎才说:“我倒要问问你看,到底有没有人夸
过你的鼻子长得好看?”
    郎才说:“有啊。”
    媳妇又问:“那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有没有人夸过你的耳朵长的漂亮?”
    郎才支吾着说:“有啊。”
    “真的有吗?”
    “真的有啊。”
    “那一定是猪八戒说的吧。”
    “————”
    两口子热热闹闹吵了半天,终于不欢而散。

    媳妇再也没有心思喂猪,也懒的出去放牛,同时,她还忘掉了洗澡这档子事儿,
以前她爱洗澡爱得发疯,而且一洗起来总没个完。如今,看到媳妇不洗澡了,郎才
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须知,在洗澡这件事上,他差不多经历了一年多的痛苦折
磨。他可以对天发誓地说,以前那样三天两头地洗澡,全是给臭婆娘逼出来的,决
非出自他个人的本意。洗澡的后果是,他的身子老是干干净净的,真难受死了。现
在好了,媳妇带头戒掉了洗澡,自己也就理所当然的跟着解放了。

    猪圈里因为好长时间没人料理,变得越来越不像话,两头猪在里头自由自在闹
翻了天,但是,自由归自由,罪却有的受,它们原有的一日三餐的规律被打破了,
有时候一连几天喝不上一口米汤也是常有的事儿。于是,到最后它们就只剩下一副
可怜的皮包骨了。它们奄奄一息地躺在猪圈里,没精打采,气如游丝,眼巴巴等待
主人前来送牢饭。然而,主人已经彻底把它们给遗忘了。由此看出,生性懒惰的猪
是永远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的,除非,有朝一日它能变得像狗一样的潇洒,像牛一
样的勤快,像狼一样的野性十足。不然,它这辈子除了拥有一份安逸的心绪以外,
到最后将一无所获地告别人世,留下一具尸体让人类来分享——

    三十年后的一个早春。
    郎才的儿子要结婚了,为了体体面面地参加儿子的婚礼,他忽然想到了要洗澡。
他媳妇也正有此意,于是商量了一下,两人就跟一对鸳鸯鸟似的钻进了澡堂。在澡
堂里,他们彼此痛痛快快的欣赏了对方的裸体,虽然难免有一丝羞涩,但是这一丝
红红的羞涩全被紧接而来的热雾遮去了。
    看着看着,媳妇忽然问:“咳,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夸你的鼻子长得好看?”
    郎才说:“有啊。”
    其实,郎才的鼻子已经彻头彻尾地老掉了。整个鼻子软绵绵拉里邋遢像个旱烟
袋似的挂在两眼之间。同样,他的驴耳朵,猩猩嘴,还有他的斗鸡眼,全都像丑八
怪大聚会似的登台亮相。
    媳妇一边替郎才搓背,一边颇有些甜蜜地说:“你倒是说说,咱们的儿子长得
怎么样啊?”
    郎才说:“帅呆了。”
    “那咱们的媳妇呢?”
    “人见人爱,没的说。”
    媳妇从郎才身上搓下一大块黑乎乎的泥巴,然后用它捏了一个小泥人。郎才见
了拍手叫绝,随即两只手痒得难受,也依样画葫芦地用媳妇身上的泥塑了一个小泥
人。
    两个小泥人摆到一块,一身是黑,粘粘乎乎,但是看上去却显得十分般配。


                                 受苦人

                                 孔厥

    同志,给你拉拉话我倒心宽了,我索性把底根子缘由尽对你说吧。交新年来我
十六岁,你说年龄不够,可是我三岁起就是他的人啦!
    我大①说的,是民国十八年上,山北地荒旱,种下去庄稼出不来苗,后来饿死
人不少。我们这儿好一点,许多“寻吃的”来了,他娘儿两个也是要饭吃,上了我
们的主家门儿,粗做粗吃,主家就把他留下了。过后可不晓怎的,主家又把那女人
说给我大,说是我妈殁了,我大光棍汉儿还带娃,没家没室,没照应,怪可怜的。
主家对咱租户这样好,我大说:
    当场直把他感激得跪下去了。主家就给立了个文书,说是我家只要净还他十年
工,光做只吃,不分“颗子”②不使钱就行。
    那年头,娘儿俩自然“得吃便安身”,就住到我家来啦。许是主家怕以后麻烦
吧,文书还写明是“将老换小”的。你解开吗?那女人做我大的婆姨,我就顶她儿
的婆姨啦!

    ①“大”——即爸爸。
    ②“颗子”——粮食。

    初来这冤家就十七岁了,今年三十,你看几个年头了?起先好几年我什也不解,
只当他是我的哥。赶明到黑他跟大在地里受苦,回来总已经上灯了。我记得他早就
是大人啦,黑黑的瘦脸儿,两边挂下两条挺粗的辫子。不大说话,不大笑,可也常
抱我,常亲我,实在,他疼我呢;自家人末,我自然也跟他亲呵!
    他可是个“半躄子”①,八岁上给人家拦牛从崖上跌到平地,又不小心喝过死
沟水里的“油花子”,筋骨坏了!来我家的第四年上,身体又吃了大亏,是那年后
妈殁了,大也病得不能动弹,主家的庄稼又不能误,家里山里就全凭这“半躄子”
人,他可真是拼上命啦。主家却还天天来叫骂,一天他赶黑翻地,主家的牛儿瘤了
腿,主家得讯冲来,一阵子“泡杆”好打呀,他就起不来了!人打坏,人也一股子
气气坏了,大心里自然也是怪难过,口气却还劝他说:“端他碗,服他管,我们吃
了他家饭,打死也还不是打死了!气他什?”他可不服气。那回他一病就七个月,
真是死去活来!病好起,人可好不起了!同志,你没见他吗?至今他双手还直打抖,
腿巴子不容易弯,走起路来直橛的,怪慢劲儿,死样子,你在他背后唤他,他还得
全身转过来。他颈根也不活啦!人真是怕呵,身体残废了,神也衰了;他的瘦脸儿
就从此黑青了,他的颧骨一天比一天见得凸出了,他的黑眼睛也发黄发钝了,他的
头发竟全秃光了——只长起一些稀毛!他简直不再说话,不再笑,他没老也像个老
人了,他不憨也像是憨憨的了!好同志哩,他作过啥孽呀?却罚他这样子!

    ①“半躄子”——跛子。

    可是,这么个人,便是我的汉!我听人家说,我懂啦。记得我娃娃脑筋开始在
九岁上,那年,穷人到底翻了身,我们已经种着自家的地,住着自家的窑了。牛羊
我们也分了一份。
    这些年岁真是好日月!我大欢天喜地的,“丑相儿”也欢天喜地的,“丑相儿”
是他名头。我呢,我,自然也好啰!咱们交了这号运,两三个年头儿一过,我看他
黑脸上青光也褪了,眼睛也活了,口也常嘻开了,他手是还抖,脚是还直,可常常
叫大闲在窑里,自己却不分明夜,拼命的下苦,我知道他心意的!他疼我,他疼大!
他就不疼自己了!大可不肯闲的,他说:“给人家作活还不歇,自家作活的倒歇下
了?再呢,往后你们俩……”两个人还是一齐下苦,光景就一天天好起来。
    “丑相儿”回窑也不再老是不笑不说了,有一回他还说:“大,”他的眼睛却
是望着我,“往后日子可更美呢!”我十多岁的人了,我心里自然明亮的呵!我却
越想越怕了,我不由得怕得厉害,我想我和他这样的人怎办。亏得我要求上了学,
住了学,可是我一天回家看见,他竟抽空打下一眼新窑啦,我的同志!
    
    后来情形,你也有个眉目了吧?去年腊月底“上”的“头”,到今儿十一朝。
可是发生的事,背后却另有一本账呢?
    同志,你见的那位女客,那是我妈,第三个妈,前年才从榆林逃荒来的。你说
啥“漂亮后生”,那是她儿,两个儿呢。这几口子说了住到一搭里来,两家并成一
家子,倒也你快我活,大家好!要不是主人当年给造下的孽呵……
    可是大却把我逼住啦!他倒说得好容易:“两个自由,只要上起头就对了!”
我们说“上起头”,就是把头发梳起,打成髻儿,就算婆姨了。不“上头”大还不
许我上学。大这样逼我,自然是“丑相儿”在背地上求哇!你想我,怎么好!不过,
同志,你也是个女人,你该明亮的:一个小姑娘家,却能说个么?我只好求求再过
几年,可是大说:“你好哩!‘再过几年,再过几年’,他熬过十几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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