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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短篇小说(第二十九辑)-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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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看那张全家福,霍沧粟的脸部很奇怪:眼睛是闭着的,但仔细看,似乎又是睁开
的;是睁是闭根本无法判断,连半睁半闭也不像。〕

    对岸就是有名的西山坪,劳教农场;是一座很美丽的山。霍沧粟说,公园内太挤了,应
该过那边去野炊。众人便随他的目光望过去。

    那边草木敦厚,雀鸟巡逡,鸣声如铃。一大片广柑树开了雪白的花,其香也隐约,有如
茉莉。山脚下有一条宽宽的小路,非常美丽;石板整洁,两旁是笔直的水杉,小路平坦而蜿
蜒,一直伸到遥远的山嘴……那是油画般的小路。小丽惊喜地叫道:“我们到那边去散
步!”

    这对戴维,不啻一道命令。

    便有人喊:“船,过来!”

    一只大渡船泊在对岸--“野渡无人舟自横”。船工吃饭去了,一旁有人说。

    这时,鬼使神差似的,霍沧粟说了句:“派个健将游过去,把船弄过来。”

    后来的后来证明,这句话对一切的一切,起了极关重要的作用。

    这就是:于此知道了戴维是只旱鸭子,而且“旱”得出格--连救生圈也抱不稳。

    这是四月下旬的暴热天气,而江水之清丽是魅力无穷,立刻就有几个年轻人脱衣服,兴
奋地嚷起来。

    而且,不知是谁叫起来:“叫老板也下去!”“总经理下水!”

    更说不清的是,小丽--后来的后来她说,她“一直就知道戴维不会水”--居然就要
译给戴维听,而且大笑着要推他下水。

    戴维自然说我不会游泳。

    又一个说不清的是:竟然不知是谁突然递上一个救生圈,还是军用的。

    于是众人哄起来,还有人去解他的衣扣。戴维也乐不可支,想横了似的,真还就抱着救
生圈下了水。

    霍沧粟站在一尊巨石之上,居高临下,看着戴维肚子上黑毛,脸色阴沉。

    接下来的情形,让霍沧粟明白,他对戴维其人的“最重要的了解”,终于获得。

    就是:戴维的水性差得无以伦比,对水却毫无恐惧感。

    简言之,这是个十足的傻大胆。

    如果不是亲见,霍沧粟无论如何不会相信那种说法:抱着救生圈淹死。

    因为戴维身下的救生圈老是往上窜,结果是救生圈浮在水面而人在水下。他已被呛得连
连咳嗽,却依然大笑大叫。还是他身旁的一名保安扶了他一下,而且十分麻利地将救生圈套
进老板的身体。这样一来戴维才算正式浮起来。

    很可能戴维由是便认为,只要有救生器材,身边又有会水的人,一个“旱鸭子”下江也
没有什么了不起。

    尾声之一:几个疑点的解答

    提醒读者:“五·二三”惨剧发生后,大律师研究了当天出游的全过程,曾拟出若干
“细节疑团”。

    △“明晃晃的吃什么火锅”。

    显然吃砂锅是幌子,明晃晃的天气,用于拍照的理由。而拍照的作用有二:一,让戴维
上小艇,离岸;二,留下证据--“银娘”号浪翻了小艇。

    可谓一箭双雕。

    △偏巧小丽母亲要政治学习。这是有意让她退出,不愿让其目睹惨剧。

    那么,何不干脆让她不来?如这样,就不能形成“全家福感觉”,从而让戴维“自动”
带上相机。

    △花三小时才赶到“得瑞兰”。为了让拍照能在下午进行,其实就是迎合“银娘”号启
航的时间。

    △霍沧粟是怎样“遇上”梨深沟的砂锅店的。

    其实不是先到梨深沟,而是先到飘儿凼岸边(惨剧发生地),再往上走,看见了梨深沟
镇及砂锅店,于是确定了诱使理由。所谓“逆向选点,顺向行事”。

    △至于霍沧粟为何画地图总不成,终得亲自带路,已不必细说。

    △突然有了“奇石收藏”的兴趣,也是为了给“到江边去吧”制造理由。

    △而吃砂锅时霍沧粟一反常态不饮烈酒,的确也是不愿酒后误事。

    尾声之二:怎样处置霍沧粟

    无法处置。

    这也是“五·二三”至今只能称为事件而不能称为“案子”的根本原因。

    综观全过程,霍沧粟只有犯罪动机,没有犯罪行为;而那动机,还是他自称的,还难以
从法律上认定。

    简言之,戴维走向死亡的每一步,都是自动的,类似于“不知不觉的自杀”。

    霍沧粟只是利用了自己做为“未来岳丈”的心理影响,而如同“眼神是不负法律责任
的”,也很难追究“心理影响”的法律责任。(法国曾有著名案件,男被告称女原告“先用
眼神勾引”他,法官大笑说眼神是不负法律责任的。)

    武耀说:这家伙简直是魔鬼。

    单延昭说:如此高明的犯罪,使法律显得多么的愚蠢与软弱。

    大律师说:这是高智商加文化功底的结果。

    尾声之三:老施鲁德的最后说法

    大律师告诉老施鲁德所委托的章律师:霍沧粟系当年陪都“徐案”受害者之一焦某之
子,但确实没有他系凶手的任何证据。

    这种情形在美国俯拾皆是。

    于此,老施鲁德沉默了一段时间。

    尔后说--

    我现在对于东方的佛教有了体会:那种宗教称,有“现世报”,也有“来世报”。我不
知戴维这个叫什么。

    戴维是听了我的叙述,才对那个东方古国充满神往;但我已看出他的那种傲视,曾警告
他:千万不可小觑东方式的智慧。那种智慧解决什么时你根本看不见。

    而且我也警告他:人家的女孩儿也许好奇地围上来了,动不得,千万动不得!

    ……我将告诉美国总统,让他转告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救世主般的美国人--

    不要以为给了人家孩子一块巧克力,就可以随意拧那小脸蛋。

    阿门

    [小说完]

                               伞下的梦
    
                              作者:蒋巍
    
    历史,被歌德称为“上帝神秘的作坊”。命运在这里造出许许多多极为动人而
又巧合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本文将向读者印证这样一条真理:生活本身比所有
的文学家都伟大、深刻和富有想象力。
                                             ——题记

    开篇

    1983年春节过后不久,一个寂寥清冷的下午,细雪飘飘洒洒,又为银妆玉裹的
太阳岛铺开一片新绒。刚住进疗养院十几天的霍佳,懒懒地靠在床头看《乔治·桑
传》。门轻轻地开了,女护理员又送进一位新的疗养者,这女子40岁出头的样子,
苍白、瘦削,眼角细细地牵着些皱纹,目光沉郁,并且总是低垂,决不好奇地张望
什么。一望而知这是个被生活的艰辛绞干了兴致和鲜活劲儿的女人。不过,那高挑
个头儿,黑黑的长长的秀目和有如豆荚般的线条分明的嘴唇,叫人想到她曾有过很
美丽的年华。虽经如水时光的磨蚀,现今依然隐约亮着几许丽色。
    跟着进来一位50岁左右的男子,方脸盘,淡眉长目,络腮胡子刮得极干净,举
止稳重,透着书生气,像个工程技术人员。引人注目的是他拄着一支精致的手杖,
走路沉重而微显笨拙。细听,右腿膝盖处不时有金属摩擦的微响,那是一条假肢。
    两人显然是夫妇。男子很体贴地,眼里漾着深厚的温情,仔细地从提包里拿出
牙具、梳子、毛巾和一些水果什么的,嘴里轻轻说着安慰和嘱咐的话。那女子身体
孱弱,说话也没气力,只简单地应着。都安排妥贴了,男人便靠床坐下,微屈着身
子,像一棵疲惫的老树。偶尔低微地说些什么,声音却好温柔,如同林间静静的浅
溪,缠绵而透迤……
    傅玉婷就这样寂寂地,仿佛是命定地飘进了霍佳的视野。
    数天后,她的丈夫回去了。她和他都在遥远的伊春市工作。逢到周末和星期日,
家在哈尔滨的疗养员们,都有许多亲友蜂拥而至。从没有什么人来看望傅玉婷。她
呢,也就孤寂着,文静地看书、读报,偶尔悄然地走动,更多的时间里是躲开到庭
院里去,默默坐着,忧伤的目光向远方久久迷茫。尽管同室有霍佳她们几个人,她
却像一个小小的孤岛,用缄默的大海远离着一切……
    这女人活得怕是很难呢,霍佳的心颤巍巍地漾起了怜意。霍佳这年45岁,同丈
夫离婚后已经过了15年的独身生活。春风秋雨,日升月落,日子深长地流逝,孤独
的心境不时如同凉雾一样,沉重地积存在她的生活中。亏得她有许许多多花花朵朵
的学生,小雀般欢叫着簇拥着她,使得她觉着生活有了更大的爱并且有了些色彩,
那孤独也就遥远了。
    她努力亲近着玉婷,以一颗温柔的大姐般的心慰藉着玉婷。吃饭,打针,取药,
散步,她总陪着玉婷。亲友们送来点什么好吃的,她总拉着玉婷一起分享……
    渐渐地,玉婷有了恬淡的微笑,有了轻俏而清朗的话语,曾经很美丽的眼睛又
显出些许鲜灵的神采。大事小情,一声声“霍姐”叫着,竟如同鸟儿的呢喃。这个
已40岁出头的女人哟,或许从少女时代就压抑了许多柔情,许多快乐,如今在霍佳
那颗宽和而温暖的心灵中,找到了可以开放和娇纵自己的一小块太阳地。
    此刻,霍佳凝望着在庭院中痴坐沉思的玉婷,心里诧异着。玉婷一定有什么心
事了,顽且一定和哈尔滨话剧院演出的(高山下的花环)有什么联系……
    刚刚吃过午饭的时候,霍佳躺在床上正慵慵欲睡,一声热烈的呼叫把她吓了一
跳,“哎,霍姐,你看!”
    玉婷站在她床边,拿着当日的《哈尔滨日报》,手指着戏剧广告栏给她看。玉
婷不知怎么会那样激动,脸色绯红,一对眸子闪闪地放着亮彩。
    霍佳拿过报纸,哦,哈尔滨话剧院明日晚将首演话剧《高山下的花环》,主演:
骆涛……
    
    “你想看看吗?”霍佳问。
    “唔……”玉婷欲言又止。
    霍佳蓦地感觉到一点什么:“这些演员里,你有认识的?”
    玉婷仿佛又怔住了,眼里的光亮骤然黯淡。
    霍佳思忖了一忽儿道:“今天是星期六,下午咱俩就溜,我负责搞票。”
    玉婷从沉思中猝然惊醒,双眸渐渐地发亮了。
    夕阳如丹,温柔而阔大地拥抱了逶迤而下的松花江。江面是那样恬静,透着微
蓝和绛紫,泛着梦样的光泽。惟有色彩明丽的客轮滑过,带起串串热烈的雪浪花,
汇入渐远的层层涟漪,又归于如梦的恬静。
    霍佳和玉婷扶着栏杆,站在船舷边。客轮疾驶,江风浩荡,撩乱了她们的发丝。
玉婷凝神注视着浑圆的夕阳,清瘦的脸颊润着淡淡红晕。霍佳端详着她秀丽的脸部
侧影,伸手替她把飘拂的发丝往耳后抿了抿。
    “你好像认识演员里的什么人吧?”霍佳笑吟吟地问。
    “唔……认识。老同学。”玉婷语气淡淡的,眼瞳深处却有火花一闪。
    “谁呀?”
    “骆涛。”
    星期日晚上。霍佳和傅玉婷随着汹涌的人流步入哈尔滨话剧院剧场。铃声一响,
灯光骤暗,紫红丝绒大幕徐徐拉开。那扑面而来的战火硝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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