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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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颖半抱着我,缓缓地帮我躺直下去。
“这么厉害,伤着哪儿了?”
“不知道。”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
曲颖掀开衣服,身上青的、肿的,不成样子。
“天哪,他下手也太狠了”
“这是我还他的债。”
“你告诉他了”
“他看了我的日记。”
“我说过你多少次,这是授人以柄的东西,你还执迷不悟。”
“这是我惟一的寄托和慰藉,我实在舍不得将它毁掉,况且,总是早晚的事情。”
我停顿了一下,倒吸了一口气。
“疼吗?”
“如果能就此了断,这点疼又算什么,只怕李维平不会放过我。”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还是雨烟了解我。”
李维平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手里多了一盒未开封的三五烟。
“你不是走了吗?都打成这样了,还要干什么?”
“我怎么会这么就走了呢?我还打算好好地爱雨烟呢,给她关怀,给她体贴,
和她共度一生。”
李维平的笑声又干又涩,令曲颖不寒而栗。
李维平伸手想拍拍我肿得走形的脸,我本能地挡住了他的手。
“你看,你的好朋友多没情义,我给她爱她不要,偏偏喜欢我揍她,为了博得
她的欢心,我只能投其所好。”
我知道我的眼里流露了恐惧,曲颖一把推开了李维平。
“你坐那里,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我一直很冷静,不信,你问雨烟,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很有头脑,
不像你的好朋友,被感情弄得不知所以。”
“你也恋爱过,你应当了解爱是说不清的。”
“但是至少我知道,做人要有原则,不能干偷鸡摸狗、暗渡陈仓的勾当,连娼
妓都要明码标价,更何况像雨烟这样有身份的女人。”
李维平的眼圈有些发红,声音颤抖着,却掩不去仇恨和愤怒。
“李维平,不管感情怎样,雨烟至少还是你的妻子,说这种话,太过刻薄了,
作贱她等于作贱你自己。”
“贱的是她,不是我,向别人投怀送抱的是她,也不是我,我连绿帽子都带了,
还顾惜她什么。”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没有爱,至少还有情分吧。共度一生,总会有一
些沟沟坎坎,迈得过去,才是真夫妻。李维平,你的心情我能体会,我也爱过,也
痛苦过,但是,所有极端的手段都解决不了问题,坐下来,好好谈谈吧,也许,经
风浪,历波折,你们能重回往日的恩爱。答应我,好吗?”
李维平低头,不肯说话。
曲颖拿起包,站起身来。
“李维平,答应我,好好谈谈,不能再动粗了,我一会儿回来,咱们出去吃饭。”
“好的,我答应你。”
李维平目送曲颖轻轻掩上门,走到我身边坐下,目光渐渐地柔和了一些。
“疼吗?”
我点了点头。
“恨我吗?”
我摇了摇头。
“爱我吗?”
李维平的眼神又炽热起来,仿佛在刹那间,真的可以不计前嫌,重叙旧情。五
年了,我太了解他的秉性,我知道李维平一辈子都不能抹去这莫大的耻辱,别说重
修旧好无望,即便是当初希望的和气分手也绝无可能了。他不是将就同床异梦的人,
在爱情上,他痴迷,而且执著,他要的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感情世界,任何伤疤都无
法宽容,以前的无数次争吵根源也基本源于此。他需要燃烧,需要时时刻刻的燃烧,
他不允许丝毫的怠慢和忽视,他用一种我自愧莫如的激情奉献着自己,也渴望我回
报以同样的方式。而我从结婚的第一天起,就真真切切地明白,我做不到。
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回避着李维平持久追究的目光,也小心翼翼地避免再次
激怒他。无法翻身的疼痛提醒我,再次挨打,不知道是否还能承受。
“不爱了,是吗?你不用回答,我早已明白了。”
“维平,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连这点默契都没有了吗?”
“我现在很迟钝,要不然我早该想到,以你的不甘寂寞,我们分开的这几年,
肯定会有奸情,这是我的错,我太信任你了。”
李维平一把拧过我的脸,我死死地闭着眼睛,疼得几乎掉泪。
“如果你不想再受皮肉之苦的话,最好睁开眼睛看着我,这是对我起码的尊重。”
我顺从地睁开了眼,那一闪而过的柔情在李维平的眼中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爱柏裴铭吗?”
“如果我不想挨打的话,最好说实话,对吗?”
我的脸肿胀得开口都很艰难,每张一次嘴,都会抽动面部神经,我的心里也冷
漠了许多。
“什么样的回答能讨你的欢心?”
李维平毫不犹豫地给了我一个耳光,我顿时眼冒金星,强忍着巨痛,歪过脑袋。
“把脑袋转过来”
“是命令吗?”
“是命令,只要我当一天丈夫,你就得过一天这样的日子,你明白吗你觉
得痛苦,是吗?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如果不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下贱勾当,我依
旧在你裙下,俯首称臣。这是你自找的,恨你自己吧!”
李维平一把扭过我的脸,冲着他自己。
“回答我,爱不爱柏裴铭?”
“爱!”
我平静而坚定地面对着他,心里没有一丝犹豫,我不想隐瞒什么,只是不愿过
多地刺激李维平,讨来更多的伤痛。但我知道,我的回答将会换回什么,我有夺门
而逃的愿望,可我寸步难行。
也许是因为体态娇小、孱弱的缘故,我一直痛恨这种最原始的力量较量,既然
人类知道遮体,知道羞耻,知道有更文明的行为方式和较量方式,再用此原始的权
衡标准,实是百般无奈的下策,而已经进化到文化出现的人类,一个耳光打掉的不
仅仅是傲气,更多的是人起码的自尊。
李维平果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我掀翻在地。
“站起来!”
李维平一手拎起我,全身的疼痛几乎令我昏死过去,摇摇晃晃地斜靠在床架上,
李维平把日记本举到眼前。
“跪下!”
我轻蔑地笑了一笑,咬牙站得更直了。
“跪下!”
“你想私设公堂?这在古代都是大忌。”
人一旦失去了自尊,连生死都
在所不惜,更何况伤痛,我此时多少能切身地理解了共产党人在严刑拷打前的
铮铮铁骨,人活着,要的只是一口气。
“跪吗?”
“你无权下此命令。”
李维平冲着我的膝盖,狠狠地踢了一脚,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脑袋重重地
撞在了床沿上,嘴角开始流血。我手扒着床脚,企图再次站起来,李维平把日记本
用力摔到了我身上,彻底地把我打翻在地,我绝望地放弃努力悲哀地躺在地上,自
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李维平蹲下身子,一把揪起了我的头发。
“你知道吗?你是替人受过,这拳头本该柏裴铭挨的。”
我挣扎着晃了晃脑袋。
“我们的账,我们算,与柏裴铭无关。”
“你心疼他,是吗?那么你就只好再受点苦了,我成全你的一片爱心,这一耳
光,是给你心爱的人的,我想你会无怨无悔地受着的。”
李维平扬起了手。
“住手!”
曲颖冲了进来,推开李维平,护住了我。
“李维平,你还算男子汉吗,你刚才答应我不再动粗的,你言而无信。”
曲颖怜惜地扶起我,坐到床上。
“言而无信?你的好朋友答应和我共渡终生,却背着我与人私通,这是言而有
信吗?我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你都把她打成这样了,还打算出人命不成?”
“你放心,我不会打死她,我还要留着她,找柏裴铭算账,她死了,岂不是死
无对证,我不会再傻了。”
“你冷静一点,好不好,问题不是你出了气就能解决的。”
我从曲颖的怀里坐直了身体,用一种近乎严厉的目光直面李维平。
“维平,我说过了,我欠的债我还,请不要找柏裴铭的麻烦。”
“曲颖,听到了吧,说到柏裴铭她千百个怜爱,我还有什么留恋。”
曲颖轻轻拍了一下我,示意我不要往下说,我没有理会。
“李维平,夫妻也罢,朋友也罢,请互相留一层面子,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扯破
了,那就只有割袍断义了。如果你还顾及多年的情分,请不要打扰柏裴铭。”
“敌之所痛,吾之所快,这麻烦我是找定了。”
“李维平,你想干什么?”
曲颖情急之下,松开了我,我一阵眩晕,扑倒在她身上,曲颖赶紧转身搂住了
我。
“我不打算干什么,只是有理、有利、有节地通过正当渠道,让大家认识柏裴
铭的丑陋行径,当然,我也要让父母及所有至爱亲朋都了解我多么爱雨烟,而雨烟
又是多么辜负我。”
“维平,真心地劝你,别枉费心机了,你已经同意好说好散了。”
“离婚?几天前可以,几天后却不可以,是你没按程序进行,失去了机会,不
能怪我。”
李维平一步一步地走近我,眼中的疯狂令曲颖恐惧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怎样才放过我,放过柏裴铭”
“除非你去死。”
“胡说,雨烟死了,你就不恨她了,你连一个仇恨的对象都没了。”
曲颖辞不达意地劝说着李维平,我缓缓抬起头来,碰到了李维平冷冷的目光,
这目光掷地有声,绝无更改。我知道曲颖伶俐的口才无用武之地,我知道几年的情
分完完全全地付之东流了,充斥李维平胸膛的,只是屈辱和由此产生的极端的仇恨。
只要这仇恨一天不化解,我就一天不会安宁,包括柏裴铭,包括父母,也包括曲颖
在内的所有朋友,几年夫妻,我了解他的秉性,很多时候,他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我笑了一笑,平静地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对准了左手的动脉。
“我死了,你真的放过?”
“放过。”
李维平的目光彻底地打消了我所有生存的愿望,曾经同床共枕的人,尚且睚眦
必报,萍水相逢,更无讨价还价,我用力划了下去。
在曲颖的尖叫声中,我倒在地上。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赶不走恍若隔世的迷惘,看看左手边,鲜红的血浆缓
缓地流入血管,看看右边,输液瓶无声无息地滴落着,我知道这不是天堂,这依旧
是人间。
李维平坐在床角,脸上挂着泪,愧疚地凝望着我,希望我能抬眼看他一下。一
切都已经发生,又何必如此,我疲惫得连叹口气的力气都没有,想张开口更是徒劳,
扭转头,求助地看着曲颖,曲颖走近我,右耳凑近我的嘴边。
“他来电话了吗?”
曲颖使劲点了点头。
“告诉他,我一切都好。”
曲颖哽咽地嗯了一声。
“你放心吧,只要你好,大家都没事。”
我舒心地合上了双眼,眼角落下了两行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