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第10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所以,我喜欢呆在机房里,可以有权力一遍又一遍地独享人间美景。”
“你喜欢什么颜色?”
“我偏爱紫色。”
“有典故?”
“不知道是什么情结,一度迷恋得近乎痴狂,恨不能把周围的一切全变成紫色,
以悦己目。”
“紫色有些怪。”
“有人说,紫色象征浪漫;有人说,象征高贵,也有人认为它代表神秘。”
“你觉得呢?”
“我觉得紫色写尽了女人的一生。”
第一次穿上紫色衣衫,是十二岁那年,全家去上海串亲访友,那一年上海奇热,
大都市司空见惯的狭小空间,把数口人逼迫在几平米的小屋里,呼吸着热辣辣的空
气,近乎苟延残喘。我觉得自己像一只掉进了高温炉里的青蛙,成天仰着头,张着
嘴,发不出一声叫唤。
第二天就是生日,那恶毒的日头早就将盼望一年的心情打消到九宵云外。可是
睁眼时,还是看到了妈妈亲手叠好的生日礼物——一件紫色小洋装,领口、袖口镶
着白色的蕾丝花边。
一连几天,我都不肯脱下身,直到裙背上汗渍点点,在妈妈的怒斥下,方忍痛
脱下。
从此,紫色成了我的生命色,似乎一生,我都走在紫色的轨迹上,当年爱上李
维平,究其原因也许就是他那件紫色体恤。尽管现在,在我身上已找不到紫色的痕
迹,可看到紫色,总能让我或多或少体味到花祭岁月的滋味,体味到少女烂漫的情
怀。
人类的许多情感,并非像几何公式那样,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一个小数点都
相差不得。
聊天可以让人忘记时间,忘记旅途的疲劳,而人类思想的火花也往往在这样只
言片语的碰撞中闪烁着。
三人一路行,一路聊,不觉已近黄昏。
日头无奈地斜挂在天空上,恋恋风尘,不舍离去,对人间这份痴情厚意化作杜
鹃啼血,泼墨般洒落天际。天空蒙上了一层浓淡不匀的洋红色,深深浅浅,层层递
进。
我和柏裴铭不由自主地交换了眼神,沉浸在各自的惊叹和遐想里。
跌跌撞撞的乡村小路,晃走了诗情,摇走了画意,困得我睁不开眼,脑袋控制
不住地碰在车窗玻璃上。
“靠在我肩上吧。”
柏裴铭扶了扶我的脑袋,我身不由己地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肩上。
一会儿,我又抬起头来,睡眼阇胧地四处张望,康健早就侧头睡得不知所以。
“怎么了?”
“你的肩膀搁痛了我。”
柏裴铭“扑哧”乐了:
“贴二斤猪肉”
“垫一件毛衣即可。”
我有些调笑,柏裴铭果然从旅行包中找出一件绛红色毛衣,叠得四四方方地放
在肩头。
我稳稳当当地靠在他肩上,安心地睡着了。
醒来时,巴仙娜时装公司已来人等候。交接仪式很快完毕,无非是从一辆车换
到了另一辆车,这次是一辆日产“小霸王”,宽敞多了,长胳膊长腿的柏裴铭得以
大大方方地舒展身体。
来接站的是两位小姐,加一位司机,面目和善,心里顿时放松了许多。
安顿停当后,我先给公司去了一个电话,谢荣增细细询问了工作进展情况,并
布置了一些新的任务。
接受谢荣增的命令,从某种意义上讲简直是一种享受,简明、扼要、条目清楚,
俨然是小学语文课归纳段落大意,没有一句废话。况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
种道理谢荣增早已熟知。
挂下老板的电话,即与云妮和曲颖联络。
曲颖还是一副自由散漫的样子,和杜云鹏边吵边好,边好边吵,标准的欢喜冤
家。
杜云鹏与曲颖是同道中人,曲颖
写言情小说,杜云鹏写先锋小说,一柔一刚,夫唱妇随。
杜云鹏刚刚出来闯荡,已小有名头,曲颖被其刚露尖尖角的才气迷惑,走到了
一起。虽不是我想像那样的长发披肩的艺术青年,但第一次见面时,杜云鹏一句话
就让我认可了他。
当时,杜云鹏得意地对我说:
“第三次约会,我就把她搞定了。”
这般不做作,实属同类作风。
三个月前,杜云鹏租了一套小小的公寓,曲颖搬了过去。
云妮一开口就说要告诉我两大惊人的消息,并提醒我做好心理准备。
云妮的消息确实有些让我吃惊。
“林汉强走了。”
“出差还是旅游,抑或是探亲?”
“他出国了。”
“访问学者还是访问学生?”
“他出国定居了。”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像《红楼梦》里唱得那样?”
“雨烟,你能不能对林汉强认真点。”
云妮的声音里有太多的不满。
“他授意你谴责我”
我仍是一脸的满不在乎,认真须由衷而发,既然无法说服自己,又何必欺人,
欺己。
“临走前,他让我转告你,愿你幸福、美满。”
“他真的走了……”
说无动于衷,还是骗不了自己,寂寞的周末,没有人和我在电话里谈天,“归
云居”的老板娘也失去了一个倾心长谈的好伙伴。
“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
“为什么不和我联络?”
“他说三年都没能改变你,他对自己失望之极,选择出国,也是犹豫再三,他
只希望到了新的环境,能尽早忘记你,忘记这三年留给他的痕迹。”
我无语。能忘记当然是幸运,我也期盼。
云妮居然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你责怪我?”
“也没有,可是想到他离去时那副落寞的神情,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我无意让他面对残局,却无法勉强自己的感情。
天道吝啬,有时赋其角,就必须断其齿,绝不让你喜出忘外。
我收拾心情,继续和云妮未尽的话题。
“第二个消息呢?”
云妮开始支吾……
“什么,你和张新元在一起?”
“是的,最近我们走动比较多。”
“你是说……”
“是的,雨烟,你觉得怎样?”
“什么怎么样?”
“哎呀,你别装糊涂,我的心思你肯定明白的。”
他们俩走到一起,确实有些意外。张新元世故而老成,还有些油滑,而云妮却
简单得像几岁孩童。
“你自己开心吗?”
“他对我很好,很照顾我,你知道,我一直想有个家。”
云妮的父母一直不是很恩爱,云妮自小到大,听熟了父母的争吵、谩骂,一待
成人,便逃也似地离开了家。
“你回来后,让新元请你吃饭。”
“算是将功补过”
“向你赔情嘛!”
我无法拒绝云妮的任何请求。
挂上电话,我心里有一丝怅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大难临头,同命夫妻尚
各寻活路,闺中挚友,终是有曲终人散之时。
只是情人分手,难免彼此怨恨,友人散伙,双方不落痕迹,心照不宣。
小楼外有人在唱:爱与哀愁像杯烈酒……
这杯酒,我一饮而尽,甘苦自知。
晚餐时,情绪有些低落,康健倒和两位小姐谈笑风生,引得小姐们娇嗔频频。
“怎么了?”
柏裴铭探过身来,低低地向沉默寡言的我。
“没什么。”
“怎么话少了?”
“有些疲劳。”
柏裴铭没有多问。
吃完饭,自然是唱歌,不知道是谁创造了这种遗害万年的“大家文化”,从此,
哑嘈杂难为听,却又不得不听,那是场面。
这次一路上我们三人你推我让,谁也没有兴趣,连周先生举着鲜花共唱“在雨
中”的要求也被我拒之千里。
在雨中,岂能轻易。
今晚,柏裴铭破例和康健一起唱了一首歌,一首古朴而温情的歌:《爸爸的草
鞋》。
柏裴铭请我跳了一个舞,准确地说,是我请他跳了一个舞。
拍摄工作进展平平。
巴仙娜时装与同行对手相比,竞争力一般,虽然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也
由集体企业改成了股份制企业,由工会改成了职代会,由厂长变成了董事长,由厂
办变成了董事会,品牌也由做了几十年的“美丽”改成了洋味十足的巴仙娜,并且
从意大利引进了全套流水线,采用相应的管理机制。但终究中、低档服装,在大城
市得不到时髦追潮族的青睐,在农村又让节俭度日的农妇们望服兴叹,它的主要销
售市场是县城和比较发达的近郊区,因此一直利润不高。
为了改变停滞不前的僵局,孙振龙厂长从国外考察回来后,决定加大宣传力度,
不惜血本, 掏出了当年利润80%投入广告制作和宣传,果然大有改观,订单飘然而
至,一时间忙坏了工人,也忙坏了孙董事长。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做上了广告,就像穿上了红舞鞋,欲罢不能。广告一撤,
销售额就下来,广告一出现,销售额就上去,简直比晴雨表还灵验。百般无奈之余,
只好勉强维持,将每年收入的大半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广告商。
这广告背后的苦衷,孙振龙当然不会在办公室里坦露,我一天的工作,除了拍
到了几套像样的时装外,收获全无。
收工后,我强打精神,冲了个凉水澡,心里盘算着如何与孙振龙再作周旋,套
出他的心里话。
陪同的两位小姐依旧关怀倍至,我擦着湿湿的头发,敲开柏裴铭和康健的房间
时,她们早已在那里嘘寒问暖。
因为想着明天的
工作,我有些心不在焉。
“秦小姐,我看看你的手相。”
两位小姐中,脸盘丰满一些比较漂亮的那位小姐抓起了我的手。
“会看手相?”
“我比较信命,也就信手相,让人看多了,多少学了些门道。”
“那你看我的命如何?”
小姐一本正经地研究起来。
“你的寿命比较长,事业发展顺利……”
几乎所有的算命先生都是这样开头的,他们在街头坐成一排,一声高过一声地
吆喝生意,这种场面谁都见得不少。
“算命小姐”很执著:
“你的感情会有波折,但结局不错,哎呀……”
“怎么了,是否有幼年克父、中年克夫、老年克子之恶相。”
“不是,不是,是好事,你最近有桃花运。”
“桃花运倒是好事,年年有、月月有、日日有才好。”
“秦小姐不要不信命,有时候很准的。”
“没有不信,只是静待应验。”
桃花运,这是早八辈子都不敢再有的奢望了。
抬头看到柏裴铭的脸莫名地红了一下。
自那天起,柏裴铭就很少开口说话,尤其是和我,好像是我哪句话得罪了他,
抑或是一句无心的玩笑伤害了他的自尊,反正从早到晚,他沉着一张脸,只在迫不
得已时,才吐出几个字。
一连几天,我们刚刚熟悉的气氛被打破了,工作的时候,不必多费口舌,越来
越默契,我们彼此都能共同地感应到我们最需要的拍摄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