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古代中国去旅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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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大典》一四一二五卷的《净发须知》,还对理发匠招揽生意的傢什进行了描写:“指弹清镊,响声入耳玉玲珑。”“清镊”又称“唤头”、“铁琴”,上下两片,一端有柄,形如镊子,用铁棍从两片尖端划出,发出嗡嗡颤声。这是理发匠必备之物。陈铎《坐隐先生精订滑稽余韵》则有“梳篦铺”:
象牙玳瑁与纹犀,琢切成胚,黄杨紫枣总相宜。都一例,齿齿要匀齐。(么)清浊老幼分稀密,向清晨栉裹修饰。拂鬓尘,除发腻。诸人不弃,无分到僧尼。
将元、明散曲、话本等联系起来看,可以明白:元、明的理发工具质地各异,多达十余种,理发匠还要兼会按摩才行。《金瓶梅词话》第五十二回就有这样的场景:
西门庆坐在一张京椅儿上,除了巾帻,打开头发。小周儿在后面桌上铺下梳篦家活,与他篦头栉发。观其泥垢,辨其风雪,跪讨赏钱,说:“老爹今岁必有大迁转,发上气色甚旺。”西门庆大喜。篦了头,又交他取耳,搯搯身上。他有滚身上一弄儿家活,到处都与西门庆滚捏过,又行导引之法,把西门庆弄得浑身通泰,赏了他五钱银子,交他吃了饭,伺候与哥儿剃头。
于此可见,篦头和剃头不同,篦头是用细密的篦子密密疏理头发,去掉污垢。唐代杜甫《水宿遣兴奉呈群公》就曾这样说过:“
发短不胜篦。”篦头是包含在剃头之中的,这就需要剃头匠掌握多种与头发有关系的技能。
清代《北京民间风俗百图》中有一剃头匠给人剃发后作按摩的《剃头放睡图》可以给予证实:
每日将头剃完,筋骨疼痛者,剃头的坐于高凳之上,其人躺在剃头的腿上,令其捶拿,其快活劲儿无比。这就表示了剃头匠除理发梳辫外,至少要学会按摩。这正像明代吴正伦《养生类要》辑古人对头发的经验,提出发多梳,能去风明目的养生之道一样。而清代北京的剃头匠除掌握梳、编、剃、刮、剪、剔、染等基本技能外,还会捏、拿、捶、按、掏、接、活、舒、补等医术,也正是为了使剪理发的内含更加全面。
当然,剃头匠最根本的还是要以理发为主。这是因为人的头是要长发的,而“发”,刘熙《逸雅》将其解释为“拔也”。其意自明,人的头发是不断生长的,这就需要经常不断地除掉,但除掉不是目的,头发应保持一形。
《礼记·内则》对此有这样的说法:
发者,以韬发作髻讫,即横插笄以固髻。总,亦缯为之,以束发之本,而垂余于髻后以为饰也。
据此对古代中国男女的发型进行观察,再据董斯张《广博物志》所说“古者男子妇人俱有笄”,可知古代中国男女的发型是以髻为规范。
《点石斋画报·伐毛济众》,表现清代北京户外理发情形如小儿发初生为小髻,士兵结一撮形如椎的“椎头髻”;少女的将头发集束于顶,编结成两个似树叉的“丫髻”,成年妇人的飞天髻、蛇髻、盘桓髻、朝天髻、同心髻、流苏髻……这种对头发剪、修的讲究,可以明代佚名的《松下杂钞》所记皇宫“篦头房”为说明:
篦头房,近侍十余员,专习为皇子女请发、留发、入囊、整容之事。凡诞生皇子女,弥月剪胎发,百日命名后,按期请发者,如外之每次剃头者然,一茎不留如佛子焉。皇子戴玄青绉纱,六瓣有顶圆帽,名曰瓜拉冠。至十余龄留发,约年余,又择吉入囊,总束于后,冬用玄色纻,夏用玄色纱作囊,阔二寸许,长尺余,垂于后,至选婚有妃,始择吉行冠礼,此皇子事也。皇女戴寸许阔小头箍,至十余龄留发,约年余,又择吉扒角,至选婚有驸马,始择吉上头,此皇女事也。
从中可以看出,古人对剪修头发十分重视,并建立了一套严密的程序,而且世代相沿,融入礼制。可以说,头发虽小,所关事大,于婚则曰“结发”,于丧则曰“括发”,于夷则曰“断发”,于僧则曰“削发”,于权术则曰“割发”,于悲壮则曰“怒发”,于国情则可曰“千钧一发”……
头发风习
器物小识 头发风习(3) 作者:伊永文
在古代中国历史上,就曾因头发的剃与留展开了一场殊死的斗争,这就是人们熟知的清兵入关发出的“薙发令”。据庆荣增先生《剃头挑子》一文考证:
剃头用的大铜盆,是清兵的铜盔。一根刁头旗杆,是悬挂清帝圣旨的。刁头上挂着的磨刀布,代表赦轴。扁担一头的红色小凳,是枭人脑袋用的。围在剃头匠胸前的大蓝布围巾,是围裙。大小剃头刀,是剁人犯的用具。接剃下短发用的笸箩,是军用的“藤牌”。扁担上捆着的白色长绳,是绑人用的……这些工具在清初都是官发的,私人不准制做。不论剃头匠到什么地方,只要一响“唤头”,百姓必须出来请剃。若有违抗,剃头匠便首先放下“赦轴”,用“法绳”把违抗者绑起,推在凳上“正法”……
以上说法,夹杂着民间的传闻,但大体上是符合清兵对违抗剃头者当场杀死的史实的。1644~1650年间意大利人卫匡国的《鞑靼战纪》中就有中国南方军民为保卫头发而战的叙述:
士兵和老百姓都拿起了武器,为保卫他们的头发拼死斗争,比为皇帝和国家战斗得更英勇,不但把鞑靼人赶出了他们的城市,还把他们打到钱塘江,赶过了江,杀死了很多鞑靼人。实际上,如果他们追过江去,也许会收复省城和其他城镇,但他们没有继续发展胜利,只满足于保住了自己的头发。
由剃留发而演变成浴血奋战,这是古代中国的一场奇观,究其实质,它是一场两种不同风俗习惯的交汇而引起的碰撞。张岱《石匮书》中所记的苏州优人周之兰发出的“必剃发我死”的呐喊,是那整整一个时代的汉民族心声。
在汉人看来,头发“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失掉了头发等于失去了人的尊严,更何况要将这种长期梳理而成的发型,改变为头颅四周的头发全部剃掉,仅在头顶留下面积只有一个铜钱那么大的头发,结辫而垂下的“金钱鼠尾”式
可是,在清兵的高压之下,野蛮暂时征服了文明,剃头得到了实施,然而这并不能抹掉汉族对蓄发这种华夏风俗的怀念。在这方面,文学家拿起笔,发出了含蓄而又激烈的呼叫,像明末清初的沈自晋,以一女子剪发为题所作的《赋剪发寄怨》散曲:
[香罗带]飘零薄命咱,魂惊梦遐。同心待绾如捻沙,何不除将烦恼挂袈裟也?早去从披剃,怎受恁波查,如今索性诀绝了他。好个如云髻,忍下得金刀玉手叉
[梅花塘]这头发,自小儿留下,十二掩蛾眉,十五双鬟鸦。及笄鸾鬓,那更不屑髢也堪夸。心痛杀,只索把、情丝封绛纱。
[香柳娘]泪纷纷似麻,泪纷纷似麻,断肠罗帕,发和泪渍多娇姹。且参咱谜哑,且参咱迷哑,失计枉嗟呀,教奴也没法。任旁人嗑牙,任旁人嗑牙,只说心坚怎差,我却死而难罢。
在这套散曲中,沈自晋用“双关体词”,渲泄了心中的愤怒,如上边未引的“无端鼠雀哗”、“发与恨无涯”、“愿郎心鉴察,认取发如艳葩”等句。它的社会寓意是很深刻动人的,表达了汉族风俗习惯的难以动摇性。即使在完全安定的时期,也有人写诗嘲讽剃头式样,像吴祖修写的一首《剃头》诗:
吾生适值鼎将迁,卅载头毛未许全。
四角不妨芟似草,中央何必小于钱
而经过了267年漫长的岁月,以剪辫子运动宣告了清王朝的灭亡,则是一个最好的说明了。它告诫人们:头发样式作为一种风气,尽管遇到强权和暴力的摧残,但因其植根于中华民族的深深沃土之中,终究是要崛起于文明之林的。
厕所·便器
器物小识 厕所·便器(1) 作者:伊永文
何谓“厕所”?从字义上看,古代的“厕”,从广,广像屋;从则,则当侧,这可将厕所解释为“设于房子旁边的侧屋”。
较早的典籍称“厕”为“清”,或作“溷”、“圊”。《说文》云:“厕,清也。”《释名》云:“溷,为浊;圊,为至秽之处,宜常修治使洁清也。”厕所又称“偃”,《庄子·庚桑楚》:“观室者周于寝庙,又适其偃焉。”注云:“偃谓屏厕。”看来古人参观居住房屋,必到厕所去检查一番,而厕所还须用屏障掩蔽。
以上释说,大致勾勒出了厕所的最初形状及作用。它显示了春秋战国时期,厕所的建设和使用就已经十分规范。《墨子·旗帜》就曾记述那时的公共厕所:在道外设屏,以30步为周长,一般要垣高12尺以上。
公共厕所发展到了汉代,已需专人管理。《太平广记》卷八《刘安》条记述:
刘安成仙,遇仙伯,坐起不恭,语声高亮。于是仙伯的主者奏刘安不敬,应斥遣去,让刘安“谪守都厕三年”。
这虽是神话,但由此可见汉代的城市公共厕所已有一套规矩,而且水平也不低。
又如豫东所发现西汉梁孝王之王后墓,为目前国内最大崖洞墓,其主要建筑结构有天井、贮冰室、车马室、排水道、棺床、庖厨、浴室、厕所……墓中最为叫绝的用具之一就是厕所——便池右侧立一石质扶手,镶于便池后立石板中,坐便池上有两块靴状
汉代厕所造型画像石,其上用阴线刻手法刻画有楼房,常青树和几何纹图案,这一两千多年前的坐便已不亚于现代装饰豪华的坐便池。
当然,这种厕所并非普遍,汉代较为普遍的厕所样式为与猪圈相连,以使养猪、积肥并重。《汉书·武王子传》“厕中豕群出,坏大官灶”,就证实了汉代厕所的这一特点。还有,东汉魏晋时的随葬冥器,郑州后庄王199号墓出土的汉代与厕所相联的灰陶猪圈,徐州十里铺姑墩出土的东汉晚期的厕所与猪圈,均可证实,这种猪圈与厕所相联,饲养猪兼及积肥,已作为一种较为标准的生活方式,在汉代普遍实行开来……
与汉代互相映照的是《梦粱录》中临安的那种有专人收集粪便的方式:街巷小民之家,多无坑厕,只用马桶,每日自有出粪人瀽去,这叫“倾脚头”。这些“倾脚头”各有主顾,不敢侵夺,或有侵夺,粪主必与之争,甚者到官府诉讼。这种专人管理,由专人收集粪便,专倒一处的方式,已具有了行业的性质,这也是公共厕所的一种。由于公共厕所建设、管理得好,宋代城市卫生洁是闻名于世的,有所谓“花光满路”之誉。可并不是每个朝代的公共厕所事业,都是建设、管理得好的。明清北京大街上公共厕所就非常少,以至有“京师无厕”之称。明代王思任在《文饭小品》中曾绘声绘色作赋道:“愁京邸街巷作溷,每昧爽而揽衣。不难随地宴享,报苦无处起居。”
清代佚名《燕京杂记》说:北京的公共厕所,入者必须交钱。故人都当道中便溺,妇女也都当街倒便器,加之牛溲马尿,有增无减,重污叠秽,触处皆闻。夏仁虎《旧京琐记》也说:行人便溺多在路途,虽有厉害的官吏惩治,但颓风不可挽,有的官员也在道上便溺。至清末时,这种状况略有改观。北京各街遍修厕所,不准随意便溺。备有车辆,装载粪便,以摇铃为号。《京华百二竹枝词》中专有诗歌咏这一公共厕所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