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出世(人猿泰山第一部)-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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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事非办不可,我的朋友。”泰山坚持着,“你可以继续往文明世界走,我一个人返回去取宝物。我自己走可就快多了。”
“我想出个好主意,泰山。”迪阿诺特高兴地喊道,“我们还是一块儿往前走,等到了最近的一个村落,就租条船,从海路回去取那箱子财宝,这样搬运起来也容易。总而言之,我这个计划又安全,又快,还用不着我们俩分开。你觉得怎么样?”
“非常好,”泰山说,“那箱子财宝我们多会儿去取也拿得着。我要是现在去取,一两个月后才追得上你。其实把你一个人丢在路上,我心里也不会安宁。迪阿诺特,有时候看见你显得那么软弱无能,我就奇怪为什么经历了如你所说的那么长久的年代,人类居然没有被消灭?你瞧,老山宝,单枪匹马就能吃掉一千个你这号的人。”
迪阿诺特哈哈大笑起来。
“等你看到我们强大的陆军、海军,繁华的城市,制造机器的大工厂,你就会为你的同类而骄傲了。你就会意识到,是思想而不是肌肉使人类比丛林里那些身强力壮的野兽伟大一万倍!
“只有手无寸铁的单个儿的人才不是任何一头野兽的对手。如果十个人在一起,他们就会把智慧和力量凝聚在一起,反对凶残的敌人。而野兽因为没有理性,永远不会团结起来和人作对。要不然,人猿泰山,你怎么能与野兽为伴活到今天?”
“你说得很对,迪阿诺特,”泰山回答道,“‘达姆—达姆’狂欢节那天,要是柯察克去帮帮塔布兰特,我的小命也就完了。可是柯察克永远不会想到利用这种机会,消灭自己的对手。就是我的母亲卡拉,也不会对某个问题事先作出思考。她只是在需要吃东西的时候,才去吃点什么。即使在食物非常难找的情况下,发现足够吃几顿的东西,她也不懂得把它储藏起来。
“我记得‘搬家’时,她见我总是额外拿着食物,就说我太傻。不过,路上找不到食物时,她还是高高兴兴分享我的东西。”
“这么说,你知道你的母亲,泰山?”迪阿诺特惊讶地问。
“知道。她是个很漂亮的猿,块头比我还大,重量超过我的两倍。”
“你的父亲呢?”迪阿诺特问。
“不知道。卡拉告诉我,他是个白猿,和我一样,身上没有毛。现在我想,他一定是个白人。”
迪阿诺特用专注的目光长久地凝视着他的同伴。
“泰山,”他终于说,“这位卡拉维对不可能是你的母亲。如果有这种事儿——我自然持怀疑的态度——你的性格、气质或者其他方面肯定要从猿身上遗传来一些什么东西。可是你丝毫没有这种遗传的影子。你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人,而且我得说,你的父母亲一定很有教养,还相当聪明。对于过去,你难道连一点线索也没有?”
“一点儿也没有。”泰山回答道。
“小屋里有没有什么文字材料,可以告诉我们一点先前主人的经历?”
“除了一个笔记本,小屋里的东西我都读过。现在想起来,这个本子里说的事儿一定是用英语之外别的语言记下来的。也许你能看懂。”
泰山从箭袋里掏出那个黑皮笔记本,递给迪阿诺特。
迪阿诺特看了一眼扉页,说道:
“这是约翰·克莱顿,也就是格雷斯托克勋爵的日记。他是一位英国贵族。日记是用法语写的。”
然后他就开始谈那本二十年前写下的日记。这本日记详细地记录了我们已经知道的那个故事——约翰·克莱顿和他的妻子阿丽丝经历的凶险、艰难和痛苦。从离开英格兰一直记到克莱顿被柯察克打死前的一个小时。
迪阿诺特大声念着。那字里行间浸透了的悲伤和失望,不时让他觉得喉头发紧,哽咽着念不下去。
他不时瞥一眼泰山。这位“人猿”蹲在那儿,就像一尊雕像,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脚下的那片草地。
只有提到那个小孩儿的时候,日记的调子才不再那样忧伤、绝望。这种变化是他们上岸两个月以后渐渐发生的。
那以后的日记就笼罩着一种淡淡的幸福的色彩,看起来却更让人伤感。
有一段几乎充满了希望和信心:
今天,我们的小男孩儿满六个月了。我正在
写日记,阿丽丝抱着他坐在桌子旁边。他是个快
乐、健康、非常漂亮的孩子。
不知怎地,我好像突然间看见他长大成人了,
代替了父亲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第二个约
翰·克莱顿。他将为格雷斯托克家族增光添彩。
写到这里,好像是为了证明我的预感,为了向
我作出某种保证,他那双胖乎乎的小手抢过我的
笔,把粘了墨水的手指按在这一页上,留下五个小
小的手指印。
页边的空白上,果然有四个模模糊糊的、极小的手指印,还有半个拇指的印子。
迪阿诺特读完日记以后,两个人默默地坐了半晌。
“啊,人猿泰山,你是怎么看这件事情的?”迪阿诺特问,“难道这本日记还不能说明你的身世吗?
“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就是格雷斯托克勋爵!”
泰山摇了摇头。
“日记本里只提到一个小孩儿,”他回答道,“可他早已因为饥饿而死。他的骨架从我第一次走进小屋,直到波特教授把他和他的父母一起理在小屋旁边的海滩上,一直躺在那个摇篮里。
“当然,他就是日记里提到的那个小孩儿。最近我还一直在想,也许那间小屋就是我的出生地,这下子越发糊涂了。现在看,也许卡拉说的是真话。”他很悲伤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迪阿诺特摇了摇头。泰山的结论无法使他信服。他下定决心证明他的推断是正确的。因为他已拿到了可以解开泰山生世之谜的唯一的一把钥匙。
一个星期以后,他们俩突然来到一片林中空地。
这处有几座房屋,四周围着结实的栅栏。从他们站着的地方到那道栅栏是一片精耕细作的良田,有些黑人正在田里干活儿。
泰山和迪阿诺特在丛林边儿上停下脚步。
泰山拈弓搭箭,迪阿诺特连忙抓住他的胳膊。
“你要干什么,泰山?”他问道。
“要是让他们看见,一定会杀死我们的。”泰山回答道,“我宁愿先杀死他们。”
“可这些人也许是我们的朋友。”迪阿诺特说。
“他们是黑人。”泰山答道。
他又拉开了弓。
“你决不能这样干,泰山!”迪阿诺特大声说,“我们不能随便杀人。天哪,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看样子,我带你到了巴黎,得可怜那些冲撞了你的无赖。我的两只手得时时护着你的脖子,免得你上断头台。”
泰山放下手里的弓,笑了起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我的丛林里就可以杀黑人,在这里却不行。假如公狮子努玛向我们扑过来,难道我还要对它说:‘早上好,努玛先生。努玛太太怎么样?’是吗?”
迪阿诺特回答道:“等到这些黑人向你扑过来再杀他们也不迟。记住,在他们自己的行为证明是你的敌人之前,不要以为谁都与你势不两立。”
“那么来吧,”泰山说,“让我们去迎接死亡吧。”他边说边径直向农田走去,高昂着头,热带的太阳照在他那光滑。黝黑的皮肤上,闪闪发亮。
迪阿诺特跟在泰山身后,他穿着克莱顿留在小屋里的那套破衣服——法国巡洋舰的军官们给了他一套更体面的衣裳。
有个黑人抬起头,猛地看见泰山,尖叫着转身向栅栏跑去。
顿时,那伙园林工人四散逃奔,惊恐的叫声响成一片。可是没等有人跑到栅栏跟前,围栏里走出一个白人,手里提着一支枪,查问引起混乱的原因。
那个人看见迪阿诺特和泰山,立刻端起枪。泰山心里一冷,正要冲过去,迪阿诺特向那个平举着步枪的白人大声喝道:
“别开枪,我们是朋友!”
“那么,站住!”
“别动,泰山!”迪阿诺特喊道,“他以为我们是他的敌人。”
泰山收住正要冲上去的脚步,和迪阿诺特一起向门口站着的那个白人走去。
那个人十分惊讶地望着他们,脸上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
“你们是什么人?”他用法语问道。
“白人。”迪阿诺特回答道,“我们因为迷失方向,在丛林里走了好长时间。”
那人放下手里的步枪,伸出一支手向他们走了过来。
“我是这儿的法国教区神父康斯坦丁。”他说,“见到你们非常高兴。”
“这位是泰山先生,康斯坦丁神父。”迪阿诺特指着人猿泰山说。神父向泰山伸出一只手。迪阿诺特又连忙补充道:“我是法国海军的保罗·迪阿诺特。”
康斯坦丁握住泰山学他的样子伸出来的手。泰山怀着一种渴望和热情,向身材魁梧、面庞英俊的神父瞥了一眼。
就这样,泰山走到了文明社会的第一个窗口。
他们在这儿呆了一个星期。人猿泰山观察力敏锐,又勤于思索,学会了不少人的生活方式。这当儿,黑人妇女给他和迪阿诺待每人做了一套白帆布衣服,这样他们可以体体面面继续他们的旅行了。
26、走向文明
他们又走了一个月,来到一条很宽的大河的河口。河岸上有几幢建筑物,泰山看见许多船,许多人,心里又充满了原先在丛林里养成的那种见了人就感到的恐惧。
渐渐地他习惯了文明社会那种奇怪的嘈杂声和古怪的生活方式。没过多久,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穿一身一尘不染的帆布衣服,总爱跟他们说说笑笑的漂亮的法国人,两个月之前,还赤身露体,在原始森林里荡着树枝向他的猎物猛扑,用生肉填饱他那野兽般的肚子。
一个月前,泰山吃饭时还轻蔑地将刀、叉扔到一边,现在却用得像训练有素的迪阿诺特一样潇洒、优雅。
尽管人猿泰山像个机灵的小学生,为了把他改造成一位有教养的文明人,法国人迪阿诺特还是作着不懈的努力,至少要在举止、言谈上让他处处得体。
“上帝在心灵深处把你造就成了一个文明人,我的朋友,”迪阿诺特曾经这样说,“所以表面上,我们也得让他的‘杰作’像个样子嘛!”
他们一到那个小海港,迪阿诺特就给法国政府拍了一个电报,说明他平安无事,并且要请三个月的假,政府批准了他的请求。
他还给银行拍了电报,要他们汇一笔款子,可是要等一个月才能拿到现金。泰山和迪阿诺特都为此怏怏不乐。因为他们没法儿马上租船回到泰山的丛林,取回那箱子财宝。
他们在这个海滨小镇逗留期间,不管是白人还是黑人都把泰山先生看作一个奇人。因为这期间发生了几件在泰山看来简直微不足道的事情。
有一次,一个块头很大的黑人喝多了酒撒酒风,满镇子胡打胡闹,把人吓得胆战心惊。直到“灾星”把他领到正在旅馆走廊里懒洋洋坐着的法国“黑发巨人”面前,他才算清醒过来。
这个黑人手里挥舞着一把刀子,爬上旅馆宽大的台阶,径直向正围在一张桌子旁边喝艾酒的四个人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