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诗选-第2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战胜者不论要多少赎金,他都不吝惜。
她那贪似鹰鹯的欲望,把价提得冲天起,
不吸尽他唇上丰富的宝藏,就不能停止。
她一旦尝到了战利品的甜蜜滋味,
就开始不顾一切,凶猛地暴掠穷追。
她的脸腾腾冒热气,她的血滚滚沸。
不计一切的情欲,竟叫她放胆畅为!
把所有的一切都付诸流水,把理性击退;
忘了什么是害羞脸红,什么是名誉尽毁。
他叫她紧搂得又热闷、又困顿、又要晕,
就像野鸟,抚弄得太久了,变得很驯顺;
又像捷足的小鹿,被人穷追,精疲力尽;
又像闹脾气的孩子,哄好了,不再耍浑。
所以他现在伏伏贴贴,不抵抗,也不逃遁。
她虽不能尽所欲,却也尽所能大嚼一顿。
黄蜡不论冻得多么硬,经抟弄都要熔,
最后只轻轻一按,还能变成万状千形。
本来无望的事,大胆尝试,往往能成功。
特别在情场中,得寸进尺,更得凭勇猛。
爱并不是一来就晕,和灰脸的懦夫相同;
它的对象越扎手,它的进攻就该越起劲。
他原先皱眉时,哦,娃若轻易畏难而止,
那她就永也不会从他嘴上吸到玉醴。
爱人一定不要叫疾言厉色击退驱逐。
玫瑰还不是一样被采撷,尽管它有刺?
即便用二十把锁,把“美”牢牢地锁在密室,
“爱”也照旧能把锁个个打开而斩关直入。
为了把他赦宥,就势难再把他强拘留;
原来那可怜的傻孩子,直哀求放他走;
因此上她就决定,不再把他硬拽死揪,
和他告别,嘱咐他把她的心好好护守。
因为她指着小爱神的弓作证,赌下大咒,
说她那颗心,早已牢牢地嵌在他的心头。
“甜蜜的孩子,”她说,“我今宵凄凉怎生过?
因为,相思折磨我,怎能叫我把两眼合?
爱的主人,你说,明天你可能再见着我?
你说能吧,然后再把晤会的时间订妥。”
他对她说,他明天不能和她作幽期密约,
因为他打算着和几个朋友把野猪猎获。
“野猪!”她失声一喊;跟着她脸上的娇艳,
一下就让灰白掩,好像薄纱明、轻罗软,
笼得玫瑰羞晕浅。他的话叫她心惊战;
她连忙用两臂,把他的脖子款搂紧挽,
她一面这样缠,一面带着他用力往后扳。
于是只见,她仰卧地上,他就伏在她胸前。
她现在才算真正来到风月寨、花柳阵。
主将已经跨上了坐骑,要酣战把命拚。
谁知道她所想的,只是空幻,难以成真。
他虽已骑在她身上,却不肯挥鞭前进。
只弄得她的苦恼比坦塔罗斯③还更难忍。
原来她虽到了乐土,却得不到乐趣半分。
可怜的鸟,看见了画的葡萄,以假为真,
弄得眼睛胀得要破,肚子却饿得难忍。
她就像这样,爱不见答,因而苦恼万分,
如同那鸟,瞅着水果,却可望而不可近。
她在他身上,既得不到她要的那股热劲,
她就不断地和他接吻,把他来撩拨勾引。
但都不成。好爱后,这可不能随你的心。
一切可以尝试的办法,她都已经用尽。
她费了如许唇舌,本应得到更多温存。
她是爱神,又正动爱劲,却得不到爱人。
“得了得了吧,”他说,“快放手。别挤得人要晕。
你这样搂住了我,真毫无道理,绝无原因。”
“如果你没告诉我,说要去把野猪猎获,
甜蜜的孩子,”她说,“你本来可以早走脱。
哎呀,你可要当心。我想你这是不懂得,
用枪扎凶猛的野猪,都会有什么后果。
它的牙老剑拔弩张,为的便于往快里磨,
磨快了,好学杀生的屠夫,把屠宰的活作。
“它拱起的背上,有刚鬃硬毛,列戟摆枪,
密扎扎地直耸立,叫敌人看着心胆丧。
它的眼似萤火,怒起来便闪烁生光芒。
它的嘴专会破坏,到处一掘就是坟圹。
它受到了招惹,不论什么它都横冲直撞,
被它碰上,都要在它弯曲的长牙下身亡。
“它那肥壮的两膀,也有硬毛刚鬃武装,
厚实坚强,你的枪尖扎不透,也刺不伤。
它那粗而短的脖子,也不容易损毫芒。
它怒气一发,连狮子它都看得很平常。
长着尖刺的荆棘丛,和密接互抱的灌莽,
见它来也害怕,忙分开让路,叫它往前闯。
“你这美貌的面孔,它绝对不知道敬重。
虽然爱神的眼睛,对它痛爱、护惜、尊崇。
你柔嫩的手、甜美的唇、水汪汪的眼睛,
完美得世上的人无不惊奇,它却不懂。
你若叫它得了手,哎呀,它可要斗狠逞凶!
它要把你的美貌,像地上的草一样乱拱。
“哦,让它在它那令人恶心的窝里躲着,
‘美’和这样的恶魔,绝没有丝毫的瓜葛。
千万可别成心去和它麻烦,招灾惹祸。
一个人听朋友的忠告,只有幸福快活。
你一提起野猪的话来,我还并不是做作,
我真替你担惊受怕,吓得全身都直哆嗦。
“难道你没看见我的脸,一下变得灰白?
难道你没看见我的眼,满含恐惧疑猜?
难道我没晕过去,一下就栽倒在尘埃?
你不是伏在我怀里?难道你没觉出来,
我的心预知不妙,又跳又蹦,老不能安泰?
只像地震一样,把在我身上的你都直筛?
“因为,‘爱’所在的心里,有好捣乱的‘妒忌’,
自称为‘爱’的卫士,给它警戒,把它护持;
要永远惹起虚惊,要永远煽动起叛逆;
在太平无事的时候,老大呼杀敌、杀敌;
使温存柔和的‘爱’,也把热劲头冷却减低,
像凉水和湿气,把腾腾的烈火压制灭熄。
“性情乖戾的奸细,贩卖战争的恶匪徒,
专把‘爱’的嫩蕾幼芽残害啮食的花蠹,
造谣生事、挑奸起火、搬是弄非的‘嫉妒’,
有时把真话传播,又有时把谎言散布。
他在我的心里鼓动,在我的耳边上咕噜,
说我若是爱你,我就得为你的性命忧惧。
“不但如此,他还在我眼前呈出幅画图。
画里出现的是一个愤怒凶暴的野猪,
在它那锋利的长牙下面,有一个形体,
和你的极相似,正仰面躺着,血肉模糊。
这血还把地上长的山花野卉濡染沾污,
使它们悲伤哀毁,把身子低弯,把头低俯。
“我现在只想到这种光景,就全身发抖,
如果我想的成了真事,那我该怎么受?
这种想法,叫我这脆弱的心不禁血流。
‘忧愁’教给我,把未来的事,预先就看透。
因此,你若明天一定要去和野猪作对头,
我可预言:你要一下送命,我要一生发愁。
“你若非去行猎不可,那你可得听我说:
只可向胆怯会跑的小兔,放出狗一窝;
或者把狐狸捉,它们只凭狡猾谋逃脱;
或者把小鹿逐,它们见了人只会闪躲。
你只可在丘原,把这类胆小的动物猎获,
还得骑着健壮的马,带着猎犬去把围合。
“你若把目力弱的野兔赶起,你可注意,
看一下,那可怜的小东西,想逃避追敌,
怎样跑得比风还快,怎样想制胜出奇,
拐千弯,转万角,闪躲腾挪,旁突又侧驰。
它在篱落的空隙间,进进出出,扑朔迷离,
使它的敌人,像在迷宫里一样,错乱惊异。
“它有时跑进羊群里,和它们混成一队,
把嗅觉灵敏的猎狗,迷惑得不知其味;
又有时,就躜到小山兔地下的深穴内,
使高声叫唤的追敌,暂时停止了狂吠;
又有时就和鹿群合,叫人难分它属哪类。
这真正是智谋出于急难,巧计生于临危。
“因为这样,它的气味就和别的兽混杂,
用鼻子嗅的猎狗,就无法断定哪是它,
只好暂停吠声嘈杂,一直到忙搜紧查,
才又把失去了的气味找得分明不差。
于是它们又狂吠起来,只闹得回声大发,
就好像另有一场追猎,正在天空里杂沓。
“这时,可怜的小兔,在远处的山上息足,
用后腿支身,叫前身拱起,把两耳耸立,
听一听它的敌人是否仍旧穷追紧逼。
霎时之间,它听见了它们的狂吠声起,
于是,它心里的难过,绝不能用笔墨表出。
只有那病已不治、听见丧钟的人可以比。
“这时只见那可怜的东西,满身露沾濡,
东逃西跑,侧奔横逸,曲里歪斜难踪迹。
丛丛恶荆棘,都往它那疲乏的腿上刺,
处处黑影把它留,声声低响使它停止。
因人一旦倒运,他就成了众人脚下的泥,
而且一旦成泥,就没有人肯把他再拾起。
“你好好地躺定,我还要说几句给你听。
别挣扎。我不许你起来,你挣扎也没用。
我要你把猎野猪看作是可恨的事情。
因此,我大谈道理,不像我本来的光景,
以此喻彼,用彼比此,彼此相比,层出不穷,
因为‘爱’,能对每样灾难悲愁,都解说阐明。
“我刚才说到了哪里?”他说:“不要管哪里。
只要放我走,就不管哪里,都首尾整齐。
夜已经过去了。”她说:“哟,那有什么关系?”
“我有几个朋友,”他说,“约好了正等我呢。
现在这样黑,我走起来,一定要摔跤失足。”
“夜是顶好的时候,”她说,“叫爱情使用目力。
不过你若真摔倒,哦,那你这样想才好:
那是大地,爱你美貌,故意让你跌一跤,
叫你嘴啃地,她好乘机偷着吻你一遭。
即便君子,见了珍宝,也要眼馋把它盗。
因此,腼腆的狄安娜,用惨云愁雾把脸罩,
否则也难保不偷吻你,把一生的誓言抛。
“我现在才懂得,今夜为什么这样黑。
这是狄安娜害羞,掩起银光而自晦。
要等独出心裁的‘造化’被判逆天罪;
因为她从天上盗走模子,神圣尊贵,
成心和上天反对,按照模子造出你的美,
白天好叫太阳羞臊,夜里好叫月亮惭愧。
“因为这样,狄安娜就把命运之神收买,
叫她们把‘造化’的匠心绝艺摧毁破坏,
在美中间掺杂上畸形病态,疵瑕丑怪,
使纯洁的完好,和腌的缺陷并肩排,
使‘美’落入狂暴的恶运之手,被残酷虐待,
使她逢不幸,遭苦难,备受烦恼,历尽灾害。
“毒害生命的大疫,惑乱凶暴的狂易,
发烧的热病,使人委靡疲敝的疟疾,
耗损元气的痨瘵,如果沾染上身体,
便叫你血液沸腾,四肢痛楚骨支离;
还有生疮长疖,过饱伤食,罹忧患,遭悲凄,
都想置‘造化’于死地,只因她把美赋与了你。
“这些疾病之内,即便是最轻微的一类,
也都熊够经一分钟的侵袭,把‘美’摧毁,
原先的俏形秀骨、雅韵清神、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