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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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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残存的秋意洗得一干二净的大雨。 
  “雨下得好大。” 
  空气中没有传来应声。笃说话的对象正一脸不悦地坐在餐桌前,低头望着桌上空空的餐具发呆。从深色的镜片上看不见他的眼神。 
  “饭就快做好了。” 
  笃关掉瓦斯之后开始上菜。两人吃饭时所发出的咀嚼音和餐具碰撞声,不时被窗外激烈的雨声盖过。就跟平常一样安静的晚餐时光。笃不时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黑田直己,但从他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对吃这顿饭的感谢和喜悦。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可以做给你吃哦。” 
  深色镜片下的眼瞳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那不过是昙花一现。无言的沉默和没有反应的问题,让笃低下头继续吃饭。 
  “你昨天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对面的人低声说。 
  “还有前天。” 
  觉得一阵尴尬的笃不禁脸红了起来。不是吃饭就是睡觉,重复的生活,一成不变的夜晚,只能像鹦鹉一样问这相同问题的自己。他也想找些比较轻松的话题,无奈脑筋一片空白。他原本就不是一个舌灿莲花的人,平常也大多是扮演听人说话的角色。他对自己这样的个性并没有不满,只是遇到更不爱讲话的人,就只能面对尴尬的沉默。 
  “对不起。” 
  笃也觉得自己莫名焦躁起来,好像非做点什么不行。他不小心手一滑把筷子掉在地上,才去换了双新筷子的当儿,直己就已经吃完饭了。笃像要赶紧把食物塞进胃里似地把碗中的食物解决掉。 
  “我吃饱了……” 
  直己站起来,拿起放在餐桌旁的室内用拐杖,要跨出一步的时候身体忽然大幅度倾倒。笃赶忙抢出去,在直己没有跌倒前扶住了他。 
  “你没事吧?” 
  直己用手扶住桌脚才站直。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低头的直己扭曲着嘴角,然后生气似地踢了椅脚一下让笃吃了一惊,然后才垂下肩膀拖着脚步走出厨房。笃边看着那熟悉的身影缓缓离去,边调整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直己不喜欢自己太过照顾他,但明知道还无法控制地想要伸出援手,笃知道是自己不对。 
  他摇了摇头,开始收拾餐桌。想到直己刚才生气的模样,余悸犹存的笃失手把盘子滑落在水槽里。日子过得越来越辛苦,目前也仅仅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笃茫然地呆望着流个不停的水和缺了一角的盘子。 
  到了半夜,雨势仍然没有减弱的趋势。就算拉上窗帘,流进室内的冷空气仍旧让笃打了个寒颤。他早早就上了床,考虑明天要把冬衣给拿出来。他记得去年好像连直己的一起拿去送洗,然后收在寝室的衣柜里面。要拿出来是没问题,但是把衣服拿到直己的寝室去好像有点太刻意了。出院已经一个月了,直己到现在还没出过门。 
  笃把寝室的大灯熄掉,只开了床头灯看书。一向睡不好的他已经习惯在睡前看书,严重的时候还会整本书看完仍睡不着,最近也常常这样。今晚果然又是如此,看到最后一页了还了无睡意,笃只要无奈地把灯关掉强迫自己睡觉。 
  夜深人静听觉格外清明,窗外的雨声听起来特别大。不知道翻了几次身后,他忽然听到走廊上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笃还期待脚步声会停在自己房门口,结果只有来回走了一次后就消失了。失望的他在床上撑开手臂,觉得两个人让床变得狭窄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发生那次足以让直己丧命的车祸意外之后,恢复过程顺利的他在十月中出院。他的左腿虽然不方便,但有拐杖的话走路不成问题;而丧失原有功能的左眼和左耳,也能以另一边的器官加以辅助。 
  好不容易能回家了,但直己却在回家的当天就关在房里不出来。还在住院的时候直己就已经不太说话,出院回家情况也没有好转,严重一点还会整日不发一语。引人注目的走路方式和左眼的义眼,以及受重创而变形的左耳。这样的外观在医院里虽然并不罕见,但是只要到了外面就是跟别人不一样。笃可以深切体会到直己不想出门的心态。 
  他除了吃饭之外绝不出来。笃不是没有告诉过他不在乎他外貌上或多或少的变化,他的不方便也不会成为自己的负担,最重要的是他存在的意义,可惜这些并没有传达到直己心里。说得太多他还会嫌烦,最后直接视若无睹。 
  在直己发生车祸之前,几乎每晚都像猫咪一样爬上自己的床来撒娇,但自从自杀未遂事件之后,看到他几乎都不讲话,笃只好把希望放在他出院之后。出院之后就可以不必在意周围的眼光,尽情亲吻、触碰、拥抱。直要充分让他明白自己对他的爱,他一定可以恢复往日的模样。而自己也可以享受跟所爱男人共处的甜蜜时光。 
  越来越激烈的雨声让笃心烦不已。直己那颗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沉而黑暗的心底深渊,让无计可施的笃,也只能跟他一样茫然地站在涯边而已。 
  隔天的天气好得令人难以想象昨晚下了一夜的骤雨。但是迎面吹来的风仍旧刺骨,不断拉紧领口的笃走在商业街上。这还是他从直己出院之后第一次,因购物以外的原因搭车来到远一点的地方。吃早餐的时候,他对直己说“我待会要出去买东西,可能中午赶不回来,你肚子饿的话就自己在冰箱里找东西吃”。他不是喜欢说谎,但如果老实告诉直己是要去见立原的话,怕他会不高兴。 
  他跟立原约在以前公司附近一家新开的,充满复古气息的咖啡厅见面。先到的笃看到老友那仍旧不变的爽朗笑容,忍不住打心底安心起来。这是他们自从医院那次吵架后第一次见面。 
  “好久不见了。” 
  虽然之前两人有通过几次电话,但是从八月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不见了。 
  “是啊。” 
  撇开单纯的社交辞令不算,笃已经好久没跟直己以外的人说过话了。立原将之是从高中以来的同学兼好友。这个好友虽然有点严肃又毒舌,但笃很喜欢他那种总是乐观向前的态度。 
  立原抢在服务生询问前点了一杯咖啡之后,立刻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笃。 
  “因为时间不太够的关系,先说正事要紧。这是我后辈的名片,他叫片仓,他经营的一家设计师事务所要找个会计。……会计你不是最在行吗?我已经跟对方先说过了,你尽量早点跟他联络。” 
  立原迟到五分钟才来。他平常不是一个会迟到的男人,可能是被工作拖延了。现在又不是午休时间,他还专程为了自己,挤出时间跑来,朋友的好意让笃十分感激。 
  “谢谢你。” 
  “这不算什么啦。” 
  立原拿出香烟。笃注意到他换了个牌子抽。 
  “辞不到三个月就想找工作的话,当初何必辞职呢?刚进公司薪水都不会太高。” 
  立原叼着烟没好气地说。无言以对的笃只好苦笑地喝了一口咖啡。昨天立原打电话来的时候,是笃无意中提到“也该是工作的时候”。他问“有想到哪里去上班吗?”,笃回答“这几天才要开始找”,没想到隔天他就打电话来要帮笃介绍认识的设计事务所。当初笃辞掉工作的时候,最生气的人就是立原,但一听到他想再工作就又介绍给他。立原虽然常说自己很冷酷,不过笃认为他根本就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我不是因为生活问题才想出来工作,直己复原状况很顺利,并不是那么需要我照顾,虽然之前有存款,但有出无入……” 
  将来要是医学界开发出新药或是技术的话,很难说直己的腿没有治好的机会,到时候最需要的应该是钱吧?一想到这里,笃就无法在继续过着安逸的日子了。 
  立原哼了一声,凝视着笃说“你是不是又瘦了?”,笃笑着敷衍过去。其实他比直己受伤前要瘦了五公斤,在重伤初期因为担心而吃不下所瘦掉的肉,到现在还长不回来,再加上最近又没什么食欲。 
  “那个臭小子该不会以为自己受伤就可以任性差使你吧?” 
  直己明年就满二十了。都已经可以称之为青年了,在立原口中还是永远的“小孩子”。 
  “他如果肯差使我的话就好了。他自从出院后一直没精神,大概是很介意自己行动不便,除了吃饭之外几乎都关在房里。” 
  立原霍地拍桌让其他客人都吓了一跳。 
  “那小子在耍什么脾气啊!我去把他拉出来。” 
  相信立原真的会去把直己从房里拉出来的笃赶紧安抚他。 
  “强迫他只会造成反效果啊。” 
  皱着眉头板起脸的好友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地大骂。 
  “都是你太宠他才会让他没大没小,出院不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伤有多重?想到这里……” 
  “那又怎样?自作自受。” 
  笃越说越觉得辛苦起来。立原说得都对,但讲法太过苛刻。发生车祸的确双方都有错,但是直己都已经付出相当代价了还被说成“自作自受”,让笃听了实在很难过。 
  立原胡乱搔了头发,把才吸了半根的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 
  “我也觉得他很可怜。” 
  “虽然你不相信啦……”他加了一句。笃想到他曾经因为太担心自己,而愤愤地诅咒直己去死的往事。 
  “在发生意外之后,我虽然巴不得他死掉算了,但也曾经后悔过。……这无关紧要,是我自己的问题。” 
  立原又点了根烟。 
  “当初他伤重足以致死,没想到却能以坚毅的生命力慢慢康复过来,可以听、也可以看。这不是很好吗?发生意外当然是不幸的事,但他自己的不注意也是导致意外的原因。世界上有多少人发生车祸意外而变成残障,没一个人都像他一样关在家里吗?不是吧?他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现实而已。” 
  听着朋友激昂的言论,笃只能暧昧应答。直己的确胆小任性,但他不在乎。不管他是坚强、是脆弱、是胆小、是卑鄙都无所谓,不足的部分由自己来补足就好。 
  “你是不是太勉强自己了?在受不了之前要跟我说。” 
  立原体贴地问。 
  “你不用因为照顾他而委屈自己,只要觉得累了就别客气甩掉他。他虽然行动不便,却没有到不能一个人活下去的地步。而且如果你心里觉得他是‘负担’却还待在他身边的话,也是一种不尊重。” 
  “我并没有觉得他是负担啊。” 
  “虽然有时会感到辛苦啦……”笃笑着补充。 
  “我只恨自己只能当一个旁观者,帮不了他什么忙……” 
  你就是这样我才担心啊。知道立原对自己好意的笃,在感谢之余也不免感到安慰。 
  赶时间的立原把咖啡喝完就要走。两人走出咖啡厅后在马路前分手。目送着立原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笃心想着自己在他心目中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存在。是不会说话又顽固文静的男人,他也曾说过自己温柔。但是这世界上再没有比“温柔”这两个字更暧昧的形容词了。到底是虚伪、是体贴、还是细心……真的很难区分。 
  中午的电车没什么乘客,笃在不规则的摇晃中想到或许直己还没有吃饭,本想早点回家做饭给他吃的时候又想到得看到他的脸,不觉又忧郁起来。他想陪在直己身边的心并无虚假,但连续一个月没有交谈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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