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完结)-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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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前厅静了一静,隐约能听见于老夫人低声说了句:“什么事?”静了一会儿,才说:“知道了。”过了一会儿,文怡便瞥见如意从屏风后转进了小茶房,便知道方才是她在向于老夫人回话。她心下一动,猜想十七叔大概撑不了多久,十七婶与五姑母……就是拆他台来的!
前头言论纷纷,听声音,似乎不仅仅是八房和九房,连二房、七房和其他旁支的人也来了,连四房、五房的几个分支的叔伯也到了场,只差了那两房的嫡宗,想来是正在招待贵客吧?这么一来,顾氏全族在顾庄定居的成员,倒有十之八九到了场,也算是变相的宗族大会了吧?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倒叫人意外之极。
文怡在心下暗忖,虽说庄上遭劫的族人多,但若只凭八房与九房的几个人,万不可能引得如此多族人前来 ,这已经有些“逼宫”的意味了,在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暗中使力呢?长房今日怕是讨不了好了,就怕他们逼得太紧,日后遗祸无穷。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祖母快些前来。宗族大会,六房原该有份参与才是。
前厅传来十七老爷的一阵惊呼:“李三多?你来做什么?!我不是叫你去帮六少爷料理丧事么?!”有人似乎在他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他又是一阵惊呼:“你说什么?!”人群一阵骚动,似乎有人听到了李三多的话,忍不住出声质问:“老十七,你这是在搞什么鬼?!”众人立时喧哗起来。
文怡便在猜,是十七太太和五姑太太的事暴露了。
文娟在文娴耳边低声问:“五姐姐,这下他们应该不会再逼六姐姐去死了吧?”文娴柔声答道:“你这傻子,有祖母在呢,怎会让六妹妹丢了性命?”文娟微微松了口气,却又嘀咕:“这倒罢了,但总归还要给她点教训才好……”
文怡也在心里嘀咕:“教训在其次,文慧的事不过是旁枝末节,好歹要把十五叔的后事与九房今后的生计议一议才好!”
顾四老爷重重咳了一声,让众人安静下来,方才淡淡地道:“如今族里事多,加上七侄儿受了伤,伯母与二哥二嫂一时顾不上别的,也是人之常情。但顾氏一族的名声不能因此受损……”
他话还没说完,柳东宁的声音便忽然冒了出来:“那天原是七表弟偷跑出家门在先, 六表妹因为担心七表弟安然,才想把人劝回来的,原是手中情深之故,又怎会让家庭名声受损呢?!当时在场的人都能作证,六表妹不曾丢了顾家脸面!若有人质疑,尽可叫人去问他们!”
前厅哗然,有人叫道:“这算什么?!五姐姐就罢了,虽是外嫁女,好歹也是顾家血脉,族长亲妹,如今连外姓人都要插手我顾氏族务了么?!”许多人连声附和。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传来,柳顾氏怒吼:“哪个叫你多嘴的?!还不给我回屋去?!”
“母亲!”
“闭嘴!给我回去!”
一阵脚步声重重地离得远了。文怡转头去看段可柔,见她满脸是泪,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心下不由得暗叹。神女有意,襄王无情,只盼她能看开才好。柳东宁到了今时今日,仍旧对文慧衷情不变,倒也叫人佩服,只是方法不对。他的命运,倒与可柔有几分相似呢。
顾四老爷再咳了几声,接着道:“人心肉长,我们平阳顾氏一脉相承,在大劫过后,也不愿意再有兄弟子侄为骨肉分离而伤心。这样好了,六侄女儿受了惊吓,不如送到家庵里念几日经,静一静心也好。此次匪劫,我顾庄丧命者众,也该为亡者多念念经,超渡一番。”
这是委婉的说法了。若真的将文慧送进清莲庵里,恐怕就很难再离开。
想必于老夫人也明白这点,便道:“让孩子清静几日也好,只是清莲庵地方太小,房屋又有破损,让六丫头过去,倒给庵里添麻烦。就让孩子在家里念经吧,她是个知礼数的,绝不会胡乱跑出去!”
这话明里是在变相许诺让文慧在家修行,但实际上如何,却无人知道。十七老爷又冷笑了:“大伯母好盘算!家庵房子破旧,委屈你家孩子了——怎么不见别人委屈?”
顾二老爷忙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庄上有这么多族人的房屋受损,我们长房正打算找人去整个房屋呢。到时候连清莲庵一起修,修好了再将六丫头送去就是!”
他话音刚落,文娴与文娟就面面相觑地瞪大了眼,外头也传来柳顾氏与段氏异口同声的叫唤:“母亲!”“婆婆!”似乎是于老夫人身有不适。文怡忙给如意使了个眼色,后者一闪身,就到前头去了。
一阵骚动过后,于老夫人终于缓过气来:“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一时头晕……”她叹了口气,声音里隐隐带着无尽的落寞。
这里,前院有人高声报说:“六老太太来了!”
文怡立时眼中一亮。
第八十九章 尘埃落定
听着族人们的请安问好声,文恰便知道是祖母进来了,也有些激动地住前走了几步,想听得真切些,却意外地听到有人在招呼:“柳家哥儿,你也来了?”
这位叔叔态度甚是客气,可见那柳家哥儿断不可能是才被迸出去的柳东宁,莫非柳东行也跟着来了?!文恰拽紧了袖子,虽然心里高兴,却又担心他一个外姓人,连外亲子侄都不是,跑到顾家的宗族大会上来,同样会被赶出去。
向柳东行打招呼问好的声音此起彼伏,看来顾家人对他的态度要比对他兄弟好太多了。柳东行也十分谦逊有礼地向在场的人问好.还说:“方才去祭拜了十五老爷,见六老太太和六少爷要过来,我便陪着一块儿来了。”九房长子顾文顺也开口道: “柳大哥是个有心人,不但来上了香,还送了奠仪。”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顾家叔伯们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他们这两天只顾着自家的房屋家人了,便是跑来闹时借了顾十五爷的名头,也没先到他灵前上个香,因而人人心虚。连文顺的亲叔叔顾十七爷,也想起自己除了移灵时祭过哥哥外,就没想起奠仪,以九房如今的情形,哪里有银子去置办丧事所需的物件?他心里有愧,又想到自家老婆妹子不争气拆他的台,便越发感激柳东行,一时脱口而出: “行哥儿,你这份情义我记下了,几个侄儿年纪小,我做叔叔的替他们谢你!”说罢便要下拜。
柳东行忙忙扶住他,道:“十七叔千万别这样,彼此都是亲戚,况且晚辈在顾庄叨扰多时,诸位叔叔伯伯们待晚辈甚厚,晚辈心中十分感激。晚辈年小力薄,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点礼数罢了。”他手下暗暗扯了文顺的袖子一把,给他使了个眼色。文顺原本对叔伯们有些怨言,这时候醒过神来,只得忍住气,把面上的不忿之色去了几分,帮着扶叔叔起身,得了后者一个微笑。他手一颤,瞥见自家年方十岁的弟弟文全面色惶惶地跟着叔叔身后,被叔伯们夹在中间,茫然不知所措,心里一酸,忙将弟弟楼了过来,与自己站在一起。
顾家族人们相互交换了个眼色,见柳东行又会说话又懂礼数,人也厚道,又记起那晚匪徒来袭,是他护着各家人转移到长房,又是他连夜去搬救兵,才救了庄上诸人,事后又一直谦逊有礼,不象那东平王世子一般摆架子,也不象傅游击手下的官兵那般手上不干净,更觉得他顺眼,纷纷夸起他来。
柳顾氏见儿子受了冷落,侄儿却成了顾家族人称颂的对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便高声道:“东行,你怎的不瞧瞧这是什么场合就跑来了?!顾氏族人正在议事,你一个外姓人掺和什么?!还不快给我出去?!”
于老夫人皱着眉头看了女儿一眼,心里恼恨她没眼色。果然,不等柳东行有所反应,顾氏族人们已经出声反驳了:“行哥儿待我们顾氏一族有恩,况且又是抵御匪劫时出了大力的,如今商议劫后事宜,请他列席又有什么要紧?他又不是个不懂规矩胡乱插话的小子!”
“可不是么?况且你一个外嫁女都能掺和,他又为何不能在场?我们顾家人都还没开口呢,柳二夫人又何必生气?!”
“你不过是人家的婶娘,少把人当下人似的呼来喝去!我早就看不顺眼了,人家长房嫡长子,端得个好体面身份,柳二夫人占了人家的名份家产,如今连人家子嗣都容不下了么?!”
“没错没错,我们顾家可从没教女儿行此不仁不义之事的习惯,这长房的女儿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只会败坏顾家名声!”
早在匪劫来前,顾庄上早有各种小道消息流传,而且大都是关于柳东行真正身世的,因此顾氏一族上下都心中有数,早在背后笑话了柳顾氏那 “柳大夫人”的名头无数次了,如今直接将“柳二夫人”这个称呼叫出口,已经是直接打了她的脸,气得柳顾氏浑身发抖,只拿一双眼睛瞪柳东行。柳东行却只是低头肃立,并不插话。她恨得牙痒痒,只好去看母亲。于老夫人却没理会,甚至还暗暗摔开了她伸来扯自己衣袖的手。小茶房内,文恰早已咬牙切齿了,但听得叔伯们都在为柳东行说话,便又高兴起来,只是转头去看文娴文娟,才发现二人面红耳赤,满面羞愧,立时明白了,先有文慧,后在柳顾氏,当族人们数落长房女儿不懂规矩时,她们姐妹二人却是受了池鱼之灾。她暗暗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握住她们,文娴与文娟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卢老夫人见场面有些失控,便重重地咳了一场。
顾四老爷忙道:“大家且安静些,六婶娘有话要说。”然后向卢老夫人行礼:“此次匪劫,六婶娘原已警告过族中,却是侄儿们不懂事,辜负了您老人家的好意,才落得今日的结局。侄儿们已经知错了,还请您老人家多多训诫,给侄儿们指点拈点。”
众人又想起,六房的婶娘事前的确是提醒过,连那黑木墙也是她一力主张立起的,若是他们不曾轻忽,就算那些贼人来了,也只能在墙外张狂,却轻易伤不了族人,自家更是不会损失财物。他们不由得后悔起来。
柳顾氏一声冷笑,顾四老爷便望了过去:“贼人来时,意图翻墙潜入宣乐堂为祸,还是六房家人示警的呢!若非如此,只怕长房死的就不仅仅是几个家人了!”他眼珠子转向顾二老爷:“二哥你说是不是?”
顾二老爷却目光闪烁她躲开了他的视线,小声道:“六房无男丁,请六婶娘来议事原也是应该,只是宗族大会,是不是该把几位老太爷也请过来?不然越过长辈议事,恐怕不合规矩吧?”
族中还有几位老太爷在?都是偏支的,况且这些老人基本都是早早就被长房的老太爷和于老夫人夫妻俩降服了的,若是请了来,只会为长房说话,偏他们辈份在那里,一旦发了话,其他小辈们便不好反对了。各房族人闻言,脸上前露出不乐意的神色来,还有人道:“我们老太爷前儿晚上受了大惊吓,到今天还没缓过来呢,怎好再去劳动他老人家?”
卢老夫人淡淡地道:“什么宗族大会?这是从何说起?我只听说各房族人在此商议劫后事宜,怎的就牵扯到宗族大会上了?宗族开大会,又岂是如此草率的?!”
顾四老爷眼中一亮,忙道:“正是,今儿不过是各房兄弟们凑到一起商议住后的安排,却不是正经开宗族大会,就用不着劳动几位长辈了。”再看卢老夫人,脸上更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