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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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点头道:“不错。这溪水里是死亡幽藻,极其微小。一旦沾上便会侵入肌肤,深入骨髓,不出三天,全身溃烂,死状极惨。”
追命听得头皮一阵发麻:“那怎么办?这溪里没有可落脚的石板么?”
“有。”顾惜朝点头,“可惜的是这溪中石板以正五行逆八卦交错排列,处处死门。”
随手捡了块石子,掷向河面。
一声脆响,水中立刻翻腾起一阵黑色烟雾,不稍片刻,整条溪涧便被笼罩在黑雾之中。
轻微的声响破空而来,无数银色飞刀如花雨缤纷,漫天而袭。
任你有飞天的本领,也只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众人看得呆了。
又过片刻,黑雾散去,飞刀亦不见踪影,水面再度恢复原样,仿佛一切皆未曾发生过。
“这个……太强了吧?”郝连春水觉得自己有点口干。
顾惜朝负着手溜达了一圈,蹲在地上写写划划。
半晌,扔掉树枝,悠悠笑道:“说强却也不算很强。子时三刻,是生门与死门交替之际,水面必定有所变化……”
说话间已有幽香暗传,水面上大朵睡莲浮现。
顾惜朝声一沉:“快,随我的步子,不要踏错,也不可踩碎了莲花瓣。”
青衫一扬,以无比诡谲的身形在朵朵睡莲间来回飘飞。
紫的花瓣,白的月光。
美丽的不真实。
脚踏实地之后,再回头看那睡莲,却已是没了踪影。
蓝汪汪的河面,安静的像准备吞噬掉一切生命的怪兽。
追命拍了拍胸口:“好险……对了,惜朝,为什么你说不能踩碎了花瓣?”
顾惜朝一边查看地形,一边解释道:“花瓣一碎,落足点会自动转为死门。就像踩在水里的石板上一样。”
踩在水里的石板上……
众人脑中想起那一片银色的飞刀,不由都是一阵后怕。
“接下来呢?要怎么走?”郝连春水拖着小枪左顾右盼。
前面是片林子,黑乎乎、雾蒙蒙的让人心情沉重。
古话说:逢林莫入……
三个人六道目光直直看向顾惜朝。
“别看我。”
顾惜朝摆一摆手,“如果不进去,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戚少商的眉皱起来:“真的要进去么?这林子明显有古怪。”
“除非你打算就此打道回府。”
顾惜朝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笑,“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幽深的树林,弥漫着朦朦胧胧浅绿色的瘴气。
寂静,阴森。
没有一丝风吹过,死气沉沉。
顾惜朝微拧了拧眉尖,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只是普通的迷踪阵?
难道说……
心念一动,举步便走。
众人连忙绷紧了神经跟上,一面暗暗留心四周情形,提防有什么陷阱。
未料一路行来,竟是无事无故。
只被那忽左忽右忽西忽东的步法绕得眼花不已。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顾惜朝施施然停了下来。
众人举目望去,眼前又是一亮。
不远处的石壁前面,赫然摆放了一朵熠熠生辉的七宝琉璃花。
流光溢彩,绚烂夺目,灿若云霞。
追命和郝连春水目光一时被吸引住,不由心眩神迷,浑然忘我。
戚少商失神片刻,忽地心头一震,急忙收回目光。
看一眼顾惜朝,见他正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
“迷而骤醒,不错嘛!”
戚少商不由汗颜,见那两人依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在二人灵台|穴上各自轻拍一掌。
追命与郝连春水同时两腿一软,跌倒在地,一身冷汗地清醒过来。
顾惜朝眉毛一挑,出言讽道:“若说追命不知这锁心迷魂咒尚且情有可原,你郝连小妖竟也会着了道,实在丢脸。”
郝连春水笑道:“这七宝琉璃花委实太过璀璨,我虽久闻其名,待见了本尊,还是定力不足。”
顾惜朝冷哼:“七宝琉璃花固然眩目,但若非你们在林子里精神太过紧张,也不至于连半点抵抗之力都没有。”
追命站起身来,拍了拍衣上沾的土,有些了悟:“难道说前面的林子其实是个心理陷阱?”
“孺子可教也。”顾惜朝弯起食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
沼泽,七宝琉璃花,石壁。
这是一条,死路。
至少看起来像。
云梦泽,可不是普通的沼泽呢……
不只五毒俱全,最麻烦的是细小如丝的梦云蛊,食人脑髓,中之无解。
还有那沼中泥浆也毒性极强,沾上一星半点便能去人半条性命。
顾惜朝粗略估计了一下,伸手拿过逆水寒,忽地一掌击向戚少商。
戚少商一惊,习武之人在遭受外力攻击时,身体极自然的会产生反弹之力。
顾惜朝便是借那反弹之力翩翩然掠向七宝琉璃花。
袖动翻飞如蝶舞。
足尖点上白玉花蕊,剑光一闪,璀璨光华飞上半空,一道白烟喷吐而出。
青衫一扬一卷,手腕轻翻,逆水寒已嵌入花座底部。
足尖再借剑柄微一着力,人已如浮光掠影般飘回原地。
身姿曼妙,宛风如舞。
众人不禁齐喝一声彩。
随即一阵倾轧之声传来,石壁上竟开出一道小门。
踏出门去,却见那清柔月色下,一名白衣女子俏然而立。
薄纱蒙面,不见容颜。
那女子的目光在顾惜朝身上转了几圈,忽笑道:“惜朝,你回家便回家,何苦毁了这六合八荒的阵眼?”
回家?
追命和戚少商大惊,唯郝连春水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顾惜朝微一凝眉,竟生出凛凛的杀气来。
第七章 红袖刀
一 红泪
杀意冰凉,若深秋重露。
那白衣女子却恍若未觉,顾自嗔道:“惜朝,见了师伯连个招呼都不打么?”
师伯?
追命和戚少商再次忍不住面面相觑。
顾惜朝忽地展眉一笑,身上的杀气瞬间消逝:“我娘在二十二年前便已被逐出师门,这一声师伯,惜朝哪里敢叫得。”
“唉……”白衣女子抬手掠了掠云鬓,眨一眨眼,半真似半地叹气,“谁让一一当日不听我的话,要为一个男人强出头呢……”
顾惜朝轻哼一声,嘴角挑了起来,黑亮双眸在月光下似笑非笑:“为琴尊纳兰?”
“纳兰?”白衣女子微微一怔,复笑道,“你娘心里喜欢的,可并不是纳兰呢。”
闻言,顾惜朝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
郝连春水在一旁忍不住插话:“可江湖传言,顾一一的确是琴尊纳兰的红颜知己。”
“既是传言,便不足为信。”
白衣女子嘴角一勾,笑意里顿时添了肃杀寒气,目光一凝,瞬间冰凉如刀锋,“不管怎样,今天诸位既然进了这栖月谷,我月宫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一番的。”
众人心头皆是一跳,凝神戒备。
诡异的沉静中,细细琴音响起。
“惜朝,你可别怪师伯,不讲情面呢……”
白衣女子凝眸深深看了顾惜朝一眼,身影在瞬间消失无踪。
琴音幽幽,月色如水。
裂风声,破空而来。
郝连春水银枪一格,忽地脸色大变,失声惊呼:“伤心小箭!”
息红泪!
如雪的白衣,如霜的容颜。
眸黑似墨,浑无焦距。
嘴唇噬血般的红。
众人顿时想起月宫的“千秋迷骨,万古痴魂”,尽皆骇然。
郝连春水见到息红泪,手下难免迟疑,一个怔忡,左肩便立时挂了彩。
顾惜朝的眉毛皱了起来:“这是万古痴魂的上品,血裔幽姬,功力非同小可。若想活命,最好手下不要留情。”
“不行。”戚少商握剑的手紧了一紧,沉声道,“她是红泪。”
顾惜朝冷哼:“你是想为息红泪去送死?”
“不管怎么说,我不可能对红泪下杀手。”戚少商固执地抿嘴。
晨昏三叩首,早晚一柱香。
这是他的承诺,可这承诺却跟那话的余音一样,早早就散在了风里,一点痕迹都不留。
她在那冷冰冰的毁诺城里,孤单单地等,等了一年又一年,等了一年又一年。
叶枯了能再绿,花谢了会再开。
红颜若老了,那白发却断不能再染回青丝。
他欠她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顾惜朝哪里会不知道他的想法。
这个男人,穷其一生,都会被困在侠义里。
冷然一笑,一抖手中长剑,迎向息红泪。
戚少商心头一凛。
顾惜朝的狠,早在三年前他就见识过。
从连云寨到雷家庄;从毁诺城到神威镖局。
步步紧逼,环环设套。
所到之处,屠城灭寨,斩草除根。
手底冤魂遍野,眼前血流成河。
他却依然清风两袖,正襟危坐,笑看风云。
他的手干净修长,却有着看不见的鲜血淋漓。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他早已血债累累,断不会在乎多杀一个息红泪。
可是,可是——
若他真伤了红泪……若他真伤了红泪……
戚少商脑子一乱,逆水寒莫名其妙就架上了顾惜朝出鞘的剑光。
顾惜朝怒瞪他一眼,喝道:“你疯了?”
戚少商张口欲言,忽听得追命一声惊呼,忙忙地转头,正见郝连春水一口血喷出,人已如断线的风筝,砰一声摔进丈外的海棠花丛里。
息红泪手起掌落,眼看便要了结了他的性命。
追命旋身,踢腿。
平地三转折,飞天六叠起,晴空九回旋。
行云流水,斗转星移。
九九八十一式,追命腿法。
架住了息红泪夺命的掌风。
顾惜朝几步抢到郝连春水身边,塞一颗药丸到他嘴里,运指如飞,疾点他胸前七大|穴。
回头狠狠白戚少商一眼,青衫飞扬,身若柳枝,剑花一挽,如风回雪舞,秫香卷玉,斜斜刺向息红泪。
剑光如月光。
二人联手,息红泪的脚步渐渐有些凌乱。
琴音突变。
声如裂帛。
息红泪眼神蓦然一暗,素手轻翻,带出一抹艳艳光华。
琴音再变。
柔若菱枝。
像美丽女子的一声轻吟,动魄动心。
息红泪的刀轻轻挥动起来。
这是一柄让人一见钟情的刀。
刀锋是透明的,刀身绯红,像透明的玻璃镶裹着绯红色的骨脊,以至刀光漾映一片水红。
刀弯处如绝代佳人的纤腰。
绝世的刀法。
绝情的刀锋。
挥动处像一抹夕照,像一场细雨,像一卷晚唐的词。
血河红袖,不应挽留。
红袖刀。
苏梦枕的红袖刀。
刀起处,烟波浩淼。
刀落时,光华绝艳。
添香并立,步月随影。
惘然,恍如一梦。幽梦冷随红袖笛。
息红泪身形忽然飞起,像一抹云般,飘向顾惜朝。
那样轻若无物的身资,美到极处,却也诡异到极处。
扬鸾凤之清吟,挟温柔之杀意。
红袖刀划向眉心。
顾惜朝避无可避。
何必要避?
挑眉一笑,不退反进,清泠泠的剑光犹如一泓碧水,疾点息红泪握刀的右腕。
这是破釜沉舟的打法。
息红泪虽占了先机,却失于兵器——近身相搏,一寸短,便多三分险。
顾惜朝赌的,是那奏琴之人不敢拿息红泪的手来赌。
血裔幽姬,乃万古痴魂的上品,极难炼就。若只因顾惜朝一人而成为废品,未免不太值得。
琴音果然变了。
顾惜朝的脸色却也变了。
上古伏羲氏制琴,创五弦,传到周朝时,演变为七弦琴。
琴中五音宫、商、角、征、羽,和天地五行金、木、水、火、土相互感应,而五音和五行又可影响人的五脏六腑。
这种影响本是极细微的——奏琴之人的本意,原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