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江湖 by: 阿偷 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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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静静躺在那交错的光线之下,靠着树根,似乎与这美景浑然一体。
自己放慢了脚步,轻轻地走近,虽然紧闭着眼,但他不是睡着了,吐出的鲜血已经把他胸前肩头的衣服都弄湿了。
自己跪了下来,弯腰看他的脸。那紧闭的眉目间依然尽显风流。
不。
睁开眼吧,李宣,不要躺在这里。
站起来。
有什么如箭一般戳入了心中,那刺痛直入心底,自己不得不屏息闭目。
再张开眼,那脸,突然就变了。
瘦了,黑了,干瘪了,腐烂了,蛆虫从那眼中爬了出来,眼珠却突然滴溜溜转动起来,黑白分明。
「啊――!!」慕容天一声大叫,从梦言中惊醒,喘着粗气。幸好人虽然睡着了,他的手却还一直扶着李宣未倒。
邪神医睁目,「可以了。」
李宣身上的银针已皆变了黑色,慕容天乍看之下不禁骇然,忆起刚刚的梦境,不禁冷汗淋漓,满心疑问居然一时间开不了口。
邪神医走近,一支支取下,用白布擦拭干净,道:「他今天不能沐浴,如果有汗,你用湿布擦一下便是。」
慕容天把李宣躺倒放平,听了此言,才安心了些,「前辈,他什么时候能醒?」
邪神医微一沉吟,「不一定,也许是今天,也可能明天,等会还有剂汤药,你得想法给他喂下。另外,你今天也好些休息,明日我们起程去找一个人。」
慕容天不禁诧异,这时候还找什么人,但转念一想邪神医也不是那种做无用事的人,「找谁?」
邪神医淡然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九死轮回丹』乃是我师弟平生得意之作,所谓九死,指的是那药丸服了之后,有九重效力,解了一层还有八层,让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从来没人破得了。我也不是不能解,但尚需时日来慢慢深究,这王爷的生死已在弹指间,却是等不得了。」
慕容天怔住,他原本以为只要邪神医应允,便是再凶猛的毒也即刻便能解了,却哪知其实前面还有无数周折,不仅有些失望,隔了片刻才道,「那刚刚……」
邪神医道,「我刚才号脉,他体内已经气血逆转,脉络混乱,如此再过两三日,便会气血崩散,到了那一刻,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他不了。我刚刚不过使用针稳住了他体内经络,再用药护他心脉,否则他如何能支持到见我师弟的那一刻。」
慕容天转回目光,看了李宣一眼。心道,万一赶不到,或者赶到了,那「飞袖流云」却不肯解毒却怎么办。胡乱想了片刻,突然一醒,自己却怎么能如此气馁,李宣的生死悬于一线间的当口,本就只有往前这一条路而已。当下精神一振,抬头道:「我们便去会会他,当日他约的两月之期便是后天。他说要我们带了前辈去见他……」
慕容天说及此处,悟到此两人间必然有过节,邪神医见了那人自然有说不尽的麻烦,是以才不肯一直相见,以致于那人要用这种手段逼迫自己。此事邪神医却主动提出要去找那人,言语间虽然是轻描淡写,其时暗地里不知冒了多大的风险,心中不由大是感激。待要言谢,却只邪神医不是那种拘泥小节的人,磕头拜谢之类的俗礼只会惹闹了这人。只得暗想,将来如有一日,能为此人肝脑涂地,也是无怨无悔。
邪神医也不查他诸多心理,神色阴晴不定,有些出神。须臾,才道:「他可说了相见之处?」
慕容天道,「他说……」
两月之后,洛阳再见。
官道上,一家马车飞驰而过。
驾车者扬鞭叱喝,披头散发,衣块飘飞,如大鸟般坐在车驾前,路人无不侧目避让,却均被乱发下那张秀丽无双的面容惊住。
扬尘过后,依然不断有人往那个马车消失的方向张望,议论纷纷。
慕容天放下车帘,微微苦笑,有邪神医驾车,自己一行一定已成了这道上最醒目的存在。
眉儿三人幸好没跟来,否则更是添乱,想自己出行时,那三人吵嚷着,死活一定要跟来,自己不得不给了个地址,让他们尽快去江南找师傅,以防二皇子有所动作。其实想起来,师傅老家偏僻,那李绪手段再通天,到底只能暗下偷偷行动,天下如此之大,哪里可能那么快被追到。好说歹说,那三个才嘟嘟囊囊的退开了。说起来,那三人实在是太闲了。
眼前,李宣依然在沉睡中,比起前几日,脸上的黑气少了不少,但却未如邪神医所说的醒过来。
为了赶路,邪神医没在城镇打尖,天彻底黑了之后,才找了个土地庙住下。这庙甚小,但看起来香火不错,虽然简陋,但摆设干净,土地像上也少见灰尘,屋顶的土瓦一片不少,显然经常有人打理。
三人到时,石供炉中还有未燃尽的檀香。邪神医拔了那香在屋前点起篝火,夜间有露,两人便流了李宣在车上。
慕容天找了只瓦罐,刷洗干净,回车上找药时,却无意中翻到之前邪神医给自己的那张人皮面具,慕容天看了片刻,心中感慨万千。将那面具收入怀中,瞥到冷冷月辉下,李宣躺在车窗旁,紧闭的眼,铁青的脸,毫无生气,不由怔住。
不期然想到,曾经有个夜晚,两人也曾在庙宇中栖身,一样的月光,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怔了半天,突然弓身走到李宣身边蹲下,犹豫片刻,低首吻上了他的唇。只是个轻吻,蜻蜓点水一般。
慕容天却没有即刻移开,他紧闭着眼,感觉有什么从自己的眼角慢慢涌了出来,温暖而湿润。那一夜,李宣曾经想这么做过,自己却不愿意。
「睁开眼啊,睁开眼啊。」慕容天退后,低声道。
对方一动不动,如同一具有着温度的木偶,安静的躺在月光下。
慕容天呆了片刻,颓然伏首,隔了片刻,听车外有人衔草而啸。
想来是邪神医,乐器虽显单调,却是婉转悠扬,清新悦耳。慕容天也不动弹,静静伏着,听那玉笛般的声音一曲奏毕,余音绕梁不散。
「前辈。」
一只手伸到邪神医面前,握着的物件让邪神医怔了一怔,口中的曲子也停了下来。他接过那面具,摊开,对着天空看了看,夜空中璀璨的星光,从面具上的三个窟窿穿了过去。
邪神医把面具扔回慕容天手中,「不用了,已经用不到了……你带着吧。」面上淡淡的,听起来却似乎有说不尽的伤心。
慕容天心中黯然,也不多言。
曲声又起,两人对着火光静静坐着,一奏一闻,瓦罐中的药沸了,散出一片的药香,瞬间便被风吹得越散了。
夜就这么过了。
次日,两人熄了火,回到车上。
慕容天一掀车帘不由呆了,李宣半支起身子,朝他微微笑着,黑瘦的脸,眼也不是很亮,那笑容却俨然还是当初那个精神奕奕的小王爷。
他咳了几声,低声道,「……真好听啊,那吹树叶的声音……」
慕容天赶上几步,扶起他,柔声,「是啊,真好听。」
到了洛阳境内,那路竟是越走越眼熟,带走到一座山后,慕容天终于「哎呀」一声叫了出来,眼前这个山洞,赫然就是邪神医之前的居处,慕容天心道,那「飞袖流云」约的原来是这里,李宣中毒当日还为地址追了那断肠客半天,其实这地方众人早都来过。
山洞里自然走不得马车,慕容天进车厢把李宣拦腰抱了出来,李宣无力靠着他,嘴中却笑道,「这下终于轮到你来抱我了,早知今日,以前又何必那么扭扭捏捏,」
这话若是换个环境或者时机,便是轻薄,可此时,慕容天却觉无言相对,反微微笑了笑。李宣看了他片刻,他也没什么力气,想要恶作剧去吻他脖子,也是不能,只得将头靠在他颈间,低声道:「无趣,无趣。」
慕容天道:「我从来就是如此,你觉得无趣也只能受一辈子。」说着脸微微泛红,轻轻扭头瞥了瞥身后的邪神医。他一生从未说过情话,这种许诺般的私语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更是难得。
李宣却怔了怔,低声重复:「一辈子,一辈子……」隔了片刻才笑了笑,道,「那好,就一辈子。」
慕容天心中一紧,隐约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过分凝重,反破坏了原本的某些东西,不禁有些茫然,自己却该怎么做才好。莫非,莫非他求得不是这个吗?倒是自做多情了?这么一想,不由头皮发麻,面红耳赤,竟是狼狈不堪,偷瞥李宣一眼,却见他神色自若,看着前方,也没注意自己,才觉得尴尬稍退。
邪神医在前方,隔着几步,不紧不慢沿着山洞前行,也不知是否听得到这两人交谈。
待出了山洞,爬上洞前的小山丘,却是威风拂面,艳阳高照,波光涟涟。只听「扑扑」扇翅声由远而近,数百只水鸟忽涌而至,在三人头顶聚集盘旋了数周。邪神医一声长啸,那些鸟才齐齐往湖面上飞去,渐渐散开。
湖畔礁石上仍留着那烧毁的竹屋残骸,邪神医径自往那方向去了。慕容天低头看看李宣,却见他面上满是笑容,似乎不以为然,心道,幸好这人也不懂什么叫内疚。
还没到礁石旁,头顶上却突然响起一阵琴声,低沉悠远。
邪神医猛地住了脚,抬头四顾,却哪里有人,空闻那乐声在空中萦绕不散,三人都听过这琴音,均知是「飞袖流云」到了。慕容天弯身把李宣放下,将他半躺着靠在自己怀中。
却听那人轻拨浅揉,回旋反复,也不知谈的什么曲子。轻灵清越时,令人想起自己无忧的少年时光,沉着浑厚时令人忆到后来的诸多苦难,琴声且实且虚,如泣如诉,难以自制。一路下来,行云流水一般,回肠荡气。
一曲奏毕,余韵袅袅,如一缕淡烟,久久不肯散去。
三人都不语,且不论其他,就单这一曲而言,那「飞袖流云」已是个至情至性的妙人。
静了片刻,邪神医叹道:「师弟……,多年不见琴艺精进如斯,为兄甘拜下风。」
众人眼前一花,却见那礁石上突然多了个人,一身白衣,怀抱瑶琴,飘飘扬扬,如仙般立于其上。
慕容天看得清楚,这人带着一副极狰狞的青铜面具,长发飞散,正是那日山上遇到的那位断肠客。心中一喜,踏前一步,朗声道,「如你所愿,邪神医前辈已经来了,还请前辈遵守诺言,把解药给我。」
断肠客瞥了他一眼,看到他怀中的李宣,不禁「咦」了一声,继而大笑了起来,「解药就在我身上,给你也无妨,不过他已经是个死人,你还救什么?」
此言一出,慕容天和李宣均是脸色大变。
断肠客手一抬,一物凌空而至,慕容天下意识伸手接住,却是个白瓷药瓶。断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