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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笑忘书 卷三 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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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啸武,任越……不错,不错。 
   
  虽然我曾身为旧教中人,也曾经立誓决不反叛,决不会对坐在教主之位上的人存有贰心…… 
   
  林更不知何时来了,捧着小小的包裹。 
  “玉公子,这是……师兄留在山上的东西。”他一贯的恭谨,手却有些抖:“我想,应该是由你保管比较妥当。” 
   
  几册书,瓷瓶银刀短剑。 
  几张薄纸,上面歪歪扭扭的涂鸦墨迹淋漓。 
  这是小风的字……小风的字竟然写得这样难看…… 
  包裹里还有包裹。 
   
  包里的东西,却和小风没有什么干系。 
  只是旧物。 
   
  看着那已经泛黄的书册,仅有的几粒天胶,只觉得荒唐。 
  当年兰将这些密密的收藏,视若珍宝。 
  可是有什么用处?她是天资过人,却始终参不透书中隐秘。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恨我他,恨着肚里的孩子,却撑了最后一口气,将小风生下。 
   
  任啸武想了那么多年的东西。 
  这些死物,有什么意义? 
   
  手里紧紧握着,是小风当年的涂鸦。似乎是在配药,胡乱的记着金银花二钱,又涂了去,改成一钱七分。 
  想着那可爱的小脸拧成一团,把药草递到嘴里去舔尝的模样。 
   
  那是我所不知道的,小风的过去。 
   
  张振一直立在门外,我略抬一抬手:“旧教已经元气大伤,任越年轻不足服众……便是我们不做什么,他也难成气候……” 
  张振垂首:“庄主说的是。不过他若是得知圣册的下落,难免是要找上门来。” 
  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只管让他找。” 
  张振眼中精光一闪:“是,谨遵庄主吩咐。” 
   
  林更不言不语。 
  只是在一起谈论小风的时候,他脸上会有一点点憧憬的光彩。 
  有一天他问起来,小风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静了半晌,觉得没有言语可以描述得出来。 
  那样的一双眼。 
   
  “也许,只有看到的时候,才能明白。”我如是说。 
   
  他眼睛眨了一下,然后垂下头。 
   
  我惊觉这个孩子对小风的感情,绝非一个师弟对未曾见过面的师兄的敬慕。 
   
  可惜,永远,也不能再见到。 
   
  那双眼睛。 
   
  闭上眼,在心底想念。 
   
  在阳光下眯着眼,笑微微的孩子,满天缤纷的风花也没有他的笑容耀眼。 
   
  一个人在窗下把玩那些冰冷无生命的棋子,刘青风在窗外悄立,衣带当风,一言不发。 
  我头也未曾抬过。 
  他无声的走了。 
   
  我又梦见了小风。 
  他捧着一把蜜饯,小心翼翼的递到我面前。 
  眼底那希冀的,胆怯的流光一闪而逝。 
   
  为什么,从前没有发现过…… 
  小风在心底里爱着我,为什么现在才明白…… 
  心痛厉害,象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刺进去,又拔出来,再刺进去…… 
  反复不停。 
   
  睁开眼来,眼前什么也没有。 
  没有小风,也没有阳光。 
  我在无边的心痛里,知道我会永远永远…… 
   
  为他痛彻心肺。 
   
  林更送来忘忧散,他只说:“晚上能睡得好些。” 
  我摇摇头。 
  我倒愿意在梦中,见到小风。 
  “您越来越瘦……”他语中透出担忧:“可惜远竹先生始终不肯来这里,如果可以配一剂好药,一次让身体好起来的话……” 
  我摇摇头:“没用的……” 
  他的脸显得有些茫然。 
  我淡淡地说:“什么药,也没有用……除非,有一天我忘记了他。” 
  除非有一天我忘记了他。 
  这心痛才能停止吧…… 
   
  屋里一片静默。林更站起来,极力露出笑容:“玉公子,你当年号称琴剑双绝,不如指点一下我的剑法。” 
  我知道他只是想我分心,笑一笑,说道:“好。” 
   
  他的剑法是不错,下盘也稳,剑势也够凌厉。 
  只是运气变招不太恰当。 
   
  一路剑法使尽,他微微喘息着落下地来,一双眼看着我。 
  我伸出手:“剑给我。” 
  他平托长剑,递了过来。 
   
  剑随意走,心在剑外…… 
   
  他不明白,或许是自已领悟不到,或许是刘青风没有能教导他明白。 
   
  剑是死物,剑法亦是。 
  而人是活的。 
  是人御剑,而非剑制人。 
   
  很久没有拿起过剑。 
  也很久没有这样淋漓痛快的用过剑。 
   
  风声在耳畔作响,剑气激荡得身边花叶纷纷离枝,盘旋回舞。 
  身形拔高再拔高…… 
  恍惚中似乎看到他在笑。 
   
  那样纯真的笑…… 
   
  风一下子停息,花落如雨。 
  花落如雨。 
   
  林更怔忡着,口不能言,半天只说:“玉公子……你的武功……” 
   
  这是小风的真力。 
  是他的生命,在我的身体里…… 
   

94三年 
  林更的剑法一日千里,进境极速。 
  他还是隔两三日便过来一次,有时我会指点他。 
   
  大多的时候,我都坐在窗下。 
  林更曾经以为我是爱棋之人,不知从哪里找了许多棋谱来。 
   
  其实不是。 
  不是。 
  我只是喜欢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的感觉。 
  洒进窗里的阳光,带着青草的气息。 
   
  象是他的微笑。 
  他的气息。 
   
  即使是冬日里,暖阳也让我恋栈。 
  林更常常带来的忘忧散,有时放在药中同煮,有时便置在茶中。 
  后来他发觉我喜欢熬药的气味,便常常找了许多补药来,有事无事常在这里盘恒,替我煎药。 
   
  其实,并不是喜欢药的气味。 
  只是因为,他身上常有似有若无的药香。 
   
  忘忧散,其实早就不服了。 
  因为,可以心平气和地想起过往。 
  那些曾经说过的话,相处过的点点滴滴。 
   
  痛慢慢的淡去,那些细碎的小事却越来越清晰。 
  每一天每一次,都是想起他的可爱与明亮。 
   
  “公子要不要尝一尝今年的新茶?”林更站在院中:“雨前。” 
  我点一点头。 
   
  “前些日子我出门去,遇到了公子的下属,”他升起风炉,在廊下煮水:“似乎是跟魔教的人结了梁子,下手十分的辣。” 
  我专注地看着那炉上的壶里,水汽渐渐升起。 
   
  “可是,却也不和正道中人做一路。”他轻轻扇风:“公子如此温和,属下却十分桀傲不驯,真是异数。” 
  我在那渐沸腾的水声中微笑,想起从前。 
  那个对我挥手,怕炉中炭气会妨到我的小风。 
   
  至于张振他们的行事,倒也是我默许。 
   
  林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事,突然说:“忘忧散已经迟了十来日,不知是不是远竹先生那里有什么事情。” 
  服不服那药,原是无足轻重。 
  只是,远竹先生他,旧时同我,原也有几分交情。 
   
  “我已经跟师傅禀告过,明日便动身是步华山看一看。”他嘴唇动了动,象是还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咽了回去。过了片刻,才道:“公子有没有什么需要,我顺路便捎带着办理了也好。” 
  我摇了摇头。 
   
  水已经滚开,揭开壶盖,热水沸腾翻涌,晶莹的水泡瞬间盈满又破灭。 
  最平常的情形。 
  每一天都有水暖水静。 
  然而却不是每一个人,都看到了水的暖和静。 
   
  如果那个时候,明白他的心……明白自己的心…… 
  一切会否不同呢? 
   
  之所以一直在这里停留,不过是因为这里恍惚有一些小风的影子。 
  他曾经住过的地方,在这里学过艺,洒落过欢笑和时光。 
   
  林更去的第二日,刘青风来了。 
  来得却不止他一个。 
  傅远臣竟然也跟着同来。 
   
  我一手虚拂,本是敞开的窗扇如被风推,轻轻阖上。 
  刘青风绝无那个胆量来推我的窗。 
  这些年来,他那副假道学的面孔我算是看得通透。 
   
  “展宁……”他在外面轻声说:“有些事情想和你商谈。” 
  我同你有什么好说? 
   
  如果你不是抚养过小风。 
  我岂会容你直至今日还在我面前招摇? 
   
  抱着一团僵气,一步不敢多走的人。 
  远远看来悦目,近看却只是死物。 
   
  少年时的我,竟然向往这样的生活么? 
   
  “玉公子,”另一个声音说:“我们已经知道魔教的圣册,似是由你收藏。” 
   
  我轻轻啜了一口茶。 
  就知道你们是为此而来。 
   
  不过,任啸武足足磨了十年,任越花了三年,都拿不去的东西。 
  你们以为,能从我这里得到? 
   
  “玉公子与魔教现在也已经恩断义绝,原也不应再为他们保存此物。况且此物关系重大,牵涉又广,公子留在身边,也只是多添烦扰……” 
  “不如交给你们保管,是也不是?”我淡淡的说。 
  窗外那两人也不傻,自是不会接口说那自是好。 
   
  心中冷冷的笑。 
  傅远臣,挨不下去了么? 
  这个名存实亡的盟主,做得可还尽情得趣? 
  知道你留恋名位,所以,我也给你留了名位。不过,除了名位,其他的,你是不要想得到。 
   
  之所以也没有杀任越,也没有杀你…… 
  你们不知道原委么…… 
  你一门心思要光复当初的傅家庄,我偏不能让你如愿。 
  任越是心心念念要重振教门,我也不能让他如愿。 
   
  你们明争暗斗了三年,各各元气大伤。 
  个中滋味,各人自知。 
   
  我轻轻拈弄手中的棋子。 
  黑白晶莹的,冷冰冰的,任人摆布的棋子。 
   
  做一枚棋子,或许会不甘心。 
  但只要棋子自己并不知道身在局中,不知道在受人操控,那么,也不算太难受。 
   
  一个认为自己是渐渐的得到了,一个认为自己已经稳稳的坐实了。 
  我轻轻一笑,手腕翻转。 
  一把棋子铮然有声的落在棋秤上,清脆的玉石错落之声不绝于耳。 
  “我不想理会你们的事。”我冷然地说:“小风母亲的遗物,我会一直留在身边。你们若有心思担心这个,不如去好生想一想,怎么对付任越是正经。” 
   
  刘青风的声音停了一停说:“展宁,若你当年不阻我与远臣杀死任越,何来今日之患。说到底,那书册终究是颗不安种子,任越这些时候也费了偌大心力,道宫中也几番被魔教之人渗入……” 
  我慢慢扬起嘴角。 
   
  当时那温情款款的挽留,我也留了下来。 
  现在却觉得我是祸水了么? 
  刘青风,可惜你明白得有些晚。 
  而且,你可知,我就是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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