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官-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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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若晓得自己闹出的事体,怕是连沾都不敢沾了罢?
父母知他回来也暗自诧异,听闻他在林府还算安生,正喜他终于收心养性,怎地又转回家来?看了携来的书信更是不明所已。江雁回恭敬侍立于前,并不多话。
雁回,你可是又惹了甚祸事,林家才容不得你?
缓缓抬起头,江雁回笑得轻佻,一双秀长的眼勾起弯弯的桃花:难道父亲还猜不出么?
父亲一拍书案:孽障!还不老实回话?!
母亲在一旁作好作歹:雁回,莫惹你爹生气,好好说你在舅父家出了什么事?
用几近怜悯的目光凝视着母亲年已不惑却别有一番妩媚的容颜,和自己一般无二温柔的眼,从来是沉静如水优雅如莲,可若真如此,自己骨子里那点放纵不羁却是打哪里来?一直以为母亲是美丽的,直到那时直到现在不曾改变,只是会忍不住想知道,剥离面具后会看到怎样的扭曲?
其实待得还不错,只不过……江雁回愈发笑得漂亮:
我抱了舅父的独子,我的表弟,林佳官。
那一句话说出口,心底仿佛被钝刀割戳,痛,却快意。
其实该说对不住,因为自己与佳官之间的清白已无人会信。
滚!!!
一声大吼震得耳中嗡嗡作响,未定下神来便觉冷风扑面,下意识躲避时额上已是冷冽而热辣的痛。石砚摔在地上是干涩的脆响,裂成了两半。抬手揩了揩满手的腥红,江雁回淡然一笑,转身便走。
母亲,直当你没生过这个儿子。
只留了破碎的石砚屑块与一路滴落的或长或圆的血迹纷乱地铺张开来,乱了眼也乱了心。
曾听人讲,若想知道父母是否称职,只需问孩子一个问题:
来世,你是否仍愿生在此家?
你的回答是什么?
如果可以,我只愿从未生而为人。
母亲是要失望了罢,但是母亲,你怨不得我。
若硬是要怨,便怨你为何生下这样一个孩子,怨你为何不经意让他得知一切,怨你为何教得他这样自私残忍。
经过院中时,随手拽下一把缀玉浅碧也似的柳条在手中任性地拗折。最后一次了,怎样也不可能再回这个家,这个家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墙角有少年清亮如水的声音:
雁回哥哥。
知道他会在这里等着自己,已成了习惯却要在今天彻底抹杀,依然笑着回应:
雁归。
他不会像佳官一样怯怯地抬着眼瞧自己,不会软软地问他念经可使得,不会清清明明地望着他说这一切与心何干,不会在他怀中绯红了脸说放开我可好。可只要他是江雁归,便已足够。
江雁归姑且算是江雁回的同父异母兄弟。因为母亲出身低下是家里的佃户,生得又单薄易夭,所以一向不为人知,未认祖归宗前着实吃了不少苦。家里寄予希望的向来是江雁回,只是在他花天酒地之后父亲才略略想起自己原来还有一子,便接了进来。
雁归秀雅的小脸惊惧苍白:雁回哥哥,你头上……
抹了一把,江雁回笑得毫不在意:没事的,一点擦伤。
雁归,一定不要学哥哥,一定不要。父亲会疼惜你,会宝爱你。因为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一定不能再失去你。
人是不是会对手中唯一的东西,比较珍惜?是因为知道失去后便无法再拥有,还是因为恐惧失去后未知的将来?试图得到试图保护的时候哭着喊着不能失去,失去了要怎样活下去。可日日如漏刻中的水滴无穷无尽,即使到了尽头,也不过是把它翻过来,便又能继续。那么所谓不能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凝视着那双比佳官的眸子更纯净明亮的眼,江雁回贪婪地看自己倒映出的小小身影,因拉长而变了形状,古怪地扭曲着苦涩地笑着:
放心,哥哥不会有事。
让我再抱抱你……
做这一切是为了你也是为自己,我不想骗自己,因为这样会使心里好过些会觉得自己还算伟大,否则没有勇气放弃这一切啊,江雁回是个懦弱的人不能面对现实,需要一个理由去背叛去欺骗所有的人虽然骗不住自己。可是我……不想让你知道,因为在我抱住你的手上,沾着佳官的血。你不认识他,我一辈子也不想你认识他,那么可怜而可怕的人啊……你却是那样纯净,我不能得到你不能弄脏你,不能强使你负上乱伦背德的罪名,只能把应属于你的一切还给你。
我只求所有人都不要知道我的心。
你会干干净净地长大,做江家的独子。在你的记忆中不该有一个江雁回——虽然这一点,只怕在你知道自己是谁之前已深刻进骨子里,但你一定要忘却。
因为江家只有一个孩子,江雁归。
因为江雁回的存在,从一开始,便是无可挽回的错。
佛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若回头是满地的污秽与鲜血淋漓,我宁可溺死在这苦海间,永不超生。
欠下的,只能欠下去。
对不住的,只能对不住。
如果有来世,我只求,不再生而为人。
PS:表忘回帖回帖哦~~江江摇着小旗跳七面纱舞~~~(众:|||……怪物……)
莫名其妙~~~好久米见你看偶的文了~~~哭~~~
仙仙~~你啥米时候考完试啊~~再哭~~~
晴天朗朗~~(偶不知道该说啥米)也哭~~~
江江好像怨灵哦……汗……
佳官
11
十一
拼了命也留不住那个离去的身影,江雁归想不透,但推开他的那双手是确实的真切的,滴在他肩上的血是温热的新鲜的,无论怎样求着要和他一起走,江雁回依然是放了手任他被围过来的家人带走。眼见得那双孩子的眸分明写出了一抹挣扎的绝色。
雁归,你还小,我不要你明白,只是莫再求我,因为再没什么可予,再没什么可弃……
深吸一口气决然地离去,便是走也要在他眼中留一个没有留恋的背影,让他这一辈子都记着,是他江雁回,负了他,负了江家。是把心活生生撕裂的痛啊,怎会不知道雁归满心的真真切切?是看着他长成了十五岁的少年看着他懵懵懂懂进了江家进了这铁门槛进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但对不起他啊,终是要抛了他因为这一切都本该是他的,自己无权过问。以后再护不了他,他哭的时候再不能拭了那秀雅小脸上的泪痕,他笑的时候再不能珍宝似捧着瞧着挪不开目光。其实一切早皆是错,自己又如何忍心让他背上污秽之名?谨守着不敢轻越雷池一步,甚至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心,只因没有可能啊。可知道那个小小的人儿是早依着恋着自己时不也曾暗喜么?不也曾妄想么?
恰似春夜梦一场……
如今,梦该醒了。
散场后的戏子,虽仍立在台上曼妙地挥洒着水袖流盼着妩媚,却换不来一声喝彩,只空对着满场的狼籍与冷寂。
并不是无处可去,只实在远了些。江雁回一路走着,没钱便变卖身上的零散物什,卖完了便当去素净却上乘的衣衫,干馍冷水充饥,半月后才一身土布粗衣满面风尘仆仆地到了曾住了五年的书院。
读书时的先生还在,见他这个样子回来着实吃了一吓,听他竟是要在此帮工过活更是吓得不轻,但素来最喜欢这个温文尔雅的孩子,便安排了看管书库的事体给他,想着了不起是背了家里负气跑出来,过阵子便该回去的。
念书的孩子正如自己当年一般,个个是富贵子弟,年纪十一二到十七八不等,眉目清朗举止活泼甚是讨人喜欢,同窗间亲热异常。江雁回只日日看管书库少与他们交道,但冷眼看多了却发觉书院里竟是南风颇盛。也偶有人见他容貌清秀也不嫌他身份低微搭讪过来,他只委婉笑拒,渐渐拒得多了众人也就晓得他不好此道,便无人再纠缠不清。清静下来时也会笑自己痴:毕竟时日不同,自己却还守着那点子礼法教数,这些孩子已私底里学着虚凰假凤了,但细想去雁归与自己份属兄弟,怎地也说不过去。
许是年少的轻狂已过去,故人也已不在。
从书院返家是一年前,半年后接到那人的死讯。那时正身在青楼勾栏,却是怎地处理了?依稀记得是读过后随手抛了那人的绝笔继续与一着白的温柔女子调笑罢,享着并刀如水吴盐胜雪,听着箜篌丝竹艳冶曲儿,任那张薄薄的信笺婉转如舞般曲曲折折地飘在地下,被女子的绣花窄履踏出了细巧的足印。
却又是谁,在笙歌散后酒微醒时颤着手拾了那信,恣意的泪水涌着渲染了少了力道仍端丽如斯的字迹,洇开了大朵大朵的墨桃花?
在遥远得看不到的一个叫做英吉利的国家,那里的人们都信奉着一个严厉而万能的神。曾问那里的人可像他一样都拥有一双海水一样的眸子,他却只笑着不答。曾说他的名字拗口又无意义,他笑说那我也改姓江可好?于是十七岁的少年绞尽脑汁地给这双蓝眼睛起名。
江暮。
每次念起这个名字就会想起黄昏时静静流淌的水面铺满绯色如一江的桃花。解释给他听时他却没有笑,是又想起了远隔万里的故国么?不明白桃花有何相干,但江暮说听他们念书时读的一首诗: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然后叹着:不知他现在怎样……
只是这一生,都回不去了……
平凡出身历了许多艰苦才攀至高位前程似锦,却在名流聚会上对高贵美丽而傲慢的少年一见倾心,几经波折才听得少年一句温言甘语,可却引了流言蜚语满天飞。少年位高权重的父亲只一句话,便逐了他到这陌生的东方终生不得归回。本来无甚可怨,只是忘不了临行前街上相遇,少年一个冷冷的眼神一句冷冷的不知阁下是谁,后来更听得好事者提及少年一口咬定是他强求而非自愿,心便凉了冰了,可怎样也抹不去那无与伦比的容颜,因为是用一生再不能有的激情慕恋着啊……
所以认定是神的惩罚,因为神说:人若与男人苟合,象女人一样,他们二人行了可憎的事,总要把他们治死,罪要归到他们身上。
只把这往事向江雁回略提了一次,因为发觉他竟心里满满的是个叫江雁归的孩子是名义上的兄弟,想让他放弃那点痴心那点妄想,可连自己都陷了进去江雁回仍懵然不知他的心思,虽然那样迷恋着他迷恋着湛蓝的眸,可不是真心。
被掩住的清明中,江雁归的脸庞,清晰如故。
直到忍不住去拥抱十七岁的少年,江暮才知道自己又何曾忘却过心底那抹笑靥?只是重合在一起再拆分不开罢了,只是把江雁回当作他罢了,只是为那点无法压抑的悸动寻一个出口罢了,教了他许多教了他故国的一切,贪婪地在他脸上寻找熟识的神情,明明是不同却又似曾相识,所以感叹造物的神奇,感叹主的仁慈,夺了他去又赐下了江雁回。
忘不了那一双天一样海一样的湛蓝眼睛,梦一样水一样的温柔,银子般圆润深沉的声音,正因为不属于这里才分外引动人心。从不吝惜于赞美他的容颜,从不犹豫于拥抱他的寂寥,从不冷漠于他的伤痛。无法融入这片陌生的土地而愈发思念着回不去的故国,一遍遍向他讲述着心上的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常常只是静静地坐着,偶尔说一句不长的话,接一个不长的吻,只是唇与唇的相触,用自己的唇去覆盖对方的唇,也被对方覆盖,享受彼此唇上的冰冷气息。
吻的时候,他们从不拥抱对方。那急切的攀附与纠缠,是留给未来的。
如果,他们,竟然,还能有未来的话。
有时候,在夜晚,他们相拥着入眠。对于两个既不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