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官-第2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猜枚的风流事,日日只是悬梁刺股雪窗萤火价苦读,天不亮就是一片书声琅琅,夜半三更才算歇。
至今想起考试的那三天还有些恍恍惚惚不甚分明,自己做了些什么写了些什么竟是一概记不起,只依稀觉得夜里有人敲墙有人唱歌有人的号子灯一宿不曾熄过,隔壁号子里的人到第三天头上似是疯了,拼命地撼着栅栏大叫着我是状元你们胆敢关我把你们一个个都抄家灭门。后来有一队兵士来把他架了出去。出了考场满心想的都是自己制艺中哪一句切题切得妙哪一句犯了圣讳不晓得可曾缺笔,策论可能合了房官的心意,诗里那一个透字用得自己也颇有些得意。考前一齐吃饭时就有人谈论说主考的杨大人是理学大宗,最不爱词藻铺陈,文章要立意新颖,因理而人情,才能入他老人家慧眼。孙主考要的是文理清晰,厚实有力。自己的文字会不会太过富丽堂皇了些不入他们的法眼。心里竟是一阵子寒如三九一阵子燥胜三伏,在这京城的三月天里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
提着考篮走在街上脸色苍白呆滞,好在这时候这副模样的举子多得数不胜数,也无人注意。忽然瞧见前面有个白衣如雪的纤细人儿背影像煞了心心念念的那一个,不由得加快步子赶上去,刚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怎样也不可能是佳官,便泄了气。京城果然物宝天华人杰地灵,竟在大街上随便就能瞧见这么清新脱俗的人。
这时那人却回过头来,无意间看到他便微微点头示意。江雁回一愣,只见那人修眉凤目,娴雅俊秀,竟是识得的。
入场时要宽衣解带搜查夹带,他进去后边理衣衫边走,被站岗的兵士嫌慢推了一把,就撞到了那人身上,被狠狠地瞪了一眼。记得清楚却是因为那眉梢眼角的浅嗔薄怒,活脱脱就是佳官。虽还想多看几眼,可那人就进了玄字号,和自己的天字号隔得远着呢。
这人也奇怪,怎么没拿考篮也没有下人跟从?也不急着回住所。不过考了三天出来居然还能神采飞扬神清气朗的人,想必是官宦之家世家子弟,不愁前程的,自然也不花多少心血在科举上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江雁回几乎就忘记了,自己也曾是富贵中人。
心里满满的,只有佳官。
虽然前一夜翻开词集,那常看常念的一页上十四个工丽端正的宋楷还历历在目: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夜里,佳官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其实谢无心走之前把窗都掩好了,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窗外是墨蓝的天幕,悬着无数银白的星子,也许是一轮如玉的月,被细长的云遮了倩影。
一直很喜欢那句清艳入骨的词:云破月来花弄影。念着时只觉口齿噙香。
但雁回喜欢的不是这个。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其实不是不知道雁回在看到那句词时微微的失神,但他没有办法。
林佳官可以占了江雁回的心,却不能把不属于自己的那一块,活生生地剜下去。
燕归。
雁归。
江雁归。
猛地抓起那张梅花图翻身下床,起得急了眼前一阵眩晕,险些摔倒,幸好及时扶住床边。走到桌边擦亮火石燃起盏柔黄的灯,将画儿铺展开来。
自然不是九九消寒图,梅花也只得六十四瓣。工笔勾勒,瓣芯挺铮中透着妩媚风流。取桌上的茶水研开胭脂色,拣起支笔饱饱地蘸了,点上去血也似刺眼的红,在那许多淡妆素裹的梅瓣中触目惊心。
又是一日。
一夜无寐到天明。
画儿搁在桌上并不曾收起,反正也已被他看过了,还藏个什么?
灯油燃尽时,忽地跳了一下,满屋回光返照似的灿亮。
雁回。
雁回。
雁回……
谢无心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比平时晚了一个时辰还没来。佳官百无聊赖地在屋里踱着,发觉雁回走时把素日看的功课都带去了,只有自己平时看的诗词曲赋稗官野史小说传奇,便倦倦地坐到椅上,随手翻着自己写的字纸,也都是平素喜欢的那些美伦清华的词句。
这些……还真的没用呢。
淡淡地笑着,佳官绰起支残蜡燃着,缓缓地将字纸悬在火焰上,眼瞧着它们刹那间黑了皱了卷了碎了,翩翩地散在地上。火苗蹿得快,不留心便烫到了手,于是就看到苍白的肌肤上一片凄艳的绯红,有些痛。
谢无心到时,佳官正背对着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上落了烧残的纸灰,桌上李婶端来的早点已经凉了,一点也没动。
还没吃东西?饿不饿?他轻声问。
半晌佳官才低低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气息声不同。谢无心简单地回答。
佳官似是冷冷地笑了一声:哦,是这样……我不饿。
谢无心坐到他身边:我带你出去走走可好?想去哪里?
本想拒绝,却又想了想,佳官说:去河边罢。
你知道这条河的名字么?佳官和谢无心并肩坐在岸边一块大石上。
春日煦暖,河边柳丝鹅黄,浅草如茵,极清澈的水卷起飞花碎玉似的浪轻巧地一路奔去,偶尔撞在冲刷得浑圆的石上便散成一簇簇莹白的花。
不是叫无意河么。谢无心漫不经心地说。
跟你倒真是一对儿,无心无意。佳官也不知是说笑还是当真,脸色很有些苍白:其实第一次的时候我以为是无忆……
谢无心转过脸望着他。
四年前你把我救出来以后,我病了一场……佳官深深地吸了口清新潮湿的水气: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不是全部,只是那一夜,那场火,还有你。
他直直地盯住谢无心的眼睛,那么温和无害,深沉中透着淡淡的悒色的眸子,和四年前一样:如果不是雁回,我想我永远也不会想起来。
谢无心想说跟我讲这些做什么,可是没有说出口,只轻握住佳官的手,佳官一惊,但抽不回来。
别动,我给你上点药。谢无心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用指尖挖出些玉色的药膏涂在烫伤的地方。
一点也不知爱惜自己……谢无心的口气中已带了责备:让江雁回看见你有什么磕着碰着还不杀了我?
可以心甘情愿地守着他护着他,但是不想听,不想听他与江雁回的缠绵过往,不想听他说自己永远也取代不了江雁回,不想听他说不管怎样都恋着江雁回。
我不想听。
佳官你不要逼我。
佳官又开始写经了,每日九页金刚经,绝不间断。谢无心每日清晨来时看到桌上日渐绚烂的梅花图和不断加厚的一色蝇头小楷的经文,忍不住问:
你真的相信这样可以帮他?
佳官沉默了很久,才淡淡地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取上,只有靠他自己。我不过求心静而已。
谢无心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佳官仰起脸瞧着他,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透着宝光流转:
那天我说雁回的事,你不高兴了?
勉强笑笑:哪有。
不必瞒我……佳官垂下眸用指尖轻抚梅花图:你对我那么好,我不该让你伤心的。
我哪来的心。谢无心微微一笑:没事的,你不要乱想。
佳官却径自说下去: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在瞧我,而是别的什么人……你疼他怜他,可他不在乎。
谢无心哆嗦了一下。
可是你又不像是恋着他的样子……佳官蹙着细长的眉:真的弄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你究竟把他当什么呢?
谢无心咬住了唇。
我并不想打探你的事,只是想说,如果你真的不愿去京城,如果那里真的有你不愿见到的人,不必为我勉强自己。
真的。
佳官有一双极清亮干净的眸子。
相书上说,这样的人,心水很清。
谢无心长长地出了口气。
佳官,我会送你去找江雁回。
他如是说。
梅花图越发明艳起来。
放榜的日子到了。
放榜的日子过了。
报信的人该在路上了。
报信的人该快到了。
佳官也没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望着窗外发呆的时间愈加长了。谢无心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两个人并不说话,风软软地拂过,杨絮满天。
梧桐花开得正盛,粉白妖娆地绽开了一世的风华绝代,有暗香浮动。
在看到有报信人模样的人赶来时,佳官的脸色骤然煞白。谢无心大场面见得多了自然沉得住气,轻握住他的手示意他镇定。佳官倒也没拒绝,只是用细白的牙咬住下唇,咬出一道淡青的印。
那人远远地行下礼去,扬声道:恭喜江雁回江老爷金榜高中二甲第四名进士。
佳官忽然就扑到谢无心怀里。谢无心轻抚着他的背。
佳官浑身颤抖,半晌才低声说:谢先生,我想哭。
哭罢……谢无心叹道:这些日子真苦了你了。
佳官嘶哑着声音说:
我哭不出来。
当天,谢无心就向周家辞了工,把佳官和自己的行装打点好。
次日进京。
PS:虽然没相聚,好在雁回是重出江湖啦~~~鼓掌~~~江江的脑细胞死了N多,大叫~~~要抱~~~要票~~~大家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去鲜会客室留言,江江有言必复哦~~~
总结一下战况,现在已经出现了谢江两派,互相把对方那位本命贬得……嗯嗯,江江就不说了,反正,啊,大家明白,活活~~~*^_^*挑拨离间的恶魔江江笑ING~~~
如果我说根本还没想好佳官会和谁在一起,会不会被打死?活活,本心是比较喜欢~~~嗯嗯,佳官滴~~~可也不能让佳官自恋吧?
回帖哦~~~十个回帖~~~江江的十个回帖~~~今天写得比较多呢,要抱~~~要回帖~~~有空的大人再顺便去鲜网投个票票好么?这年头,混得越来越难了……5555……满地打滚ING……
myfreshnet/GB/literature/li_homo/100024454/index。asp密云无雨寒江雪
——十个回帖=明天的下一章~~~江江谢谢大家~~~
十四
路上走得倒不十分快,怕太过颠簸了佳官的身子受不住。佳官虽然心急也知道谢无心是为自己好,并不抱怨,只是有些坐不住,时时向车窗外张望,但两三天下来便精神不济撑不下去了,出门在外又饮食不调,脸色越发白得没了生气,谢无心看着他病怏怏的样子心疼却没办法,只好每逢有人烟的地方就停下来歇息,想办法弄些合口的东西给佳官吃。车把式看着他们又非主仆又非兄弟,心里也着实好奇,忍不住问时,谢无心淡淡地说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答应了他哥哥送他进京,自然要好好照顾。说罢自己也觉好笑,现在竟是谎话一套接一套,自己都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了呢。想起已久不闻京城打听自己的消息,心里略安稳了些。
这日赶到预备投宿的城里正是黄昏时分,寻了处清静的小客栈住下,伙计见他青布衣衫却气度不凡,佳官又秀丽文雅,一看便不是常人,立时满脸堆笑殷勤招待,絮絮地说个没完。佳官却不耐烦听这些,又身上不适,谢无心看他一脸厌倦便说你先下去罢有事我们自然叫你。等伙计走后,谢无心安置好佳官,看着他沉沉睡去,便悄悄出去了。
这里……还是没有变啊。五年前离开京城路过这里时这里就是这样,连人似乎都没有老,依然是提着菜篮和小贩讨价还价头上抹着桂花香油的女人,依然是长竹竿上挑起白布幌子画着人面写着麻衣神相的算命先生,依然是举着件瓷器指指点点口沫横飞的古董摊主……那时被问道:还会回京城么?
当时的谢昭阳不知道。
现在的谢无心又何曾想到?
熟稔地沿记忆中的街巷走去,胡同尽头一扇漆成朱红的门已有些斑驳,他亲手写就的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