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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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和往常一样她自己也沉溺于同样的巅狂之中。然而今夜比以往更是一塌糊涂。他们双双沉醉在床上,沉醉于如胶似漆的深情中。他叫她喝了很多威士忌,用了各种各样的方式使她丑态百出;他让她在地上爬,张开嘴哀求;他让她在黑暗的屋子里疯跑,按他的口令改变速度。终于他发慈悲说了声“立定,”她才停了下来,他让她钻进被子,又投入他的怀抱。
“你说不说,你丈夫是个怪人?”他拉好随时把她推下床的架式。
她带着孩子似的放纵按照埃迪的话重复着:“我丈夫是个怪人。”说过之后便仰卧在床上不再说什么了。他又让她坐起来,这样他能看见她那圆锥形乳房的黑影。象足球似的,差不多跟足球一样大。埃迪感到吃惊。穿着衣服时并不象这样。他第一次寻觅到这样的珍宝,感到一种快慰。
“我感到恶心,埃迪,”她说,“我得去洗澡间。”他扶她进了洗澡间,让她光着身子坐在抽水马桶上。然后他为自己配制了饮料,躺在床上。“可怜的艾英莉达,”埃迪·卡辛在想,可怜的艾笑莉达。拿顽固分子真没办法。他第一次在有轨电车上碰到她的时候,从艾芙莉达投给他一瞬间的眼神,就获悉了她的一切。现在,他无所谓爱和恨,只知道自己心满意足了,不知对她是否残忍了点,仅仅是怀疑,并不感到后悔;他肆意辱没了艾芙莉达对她丈夫的怀念,对此他也不置可否。他揣度着:与一个头长得那样大而丑的女人结婚,别人会怎样看待他?从艾英莉达起初告诉他的情况来看,这家伙真的迷上了她,且不说别的,就说她那个体态,更甭提那头颅了……
他又喝了一口饮料,回到床上,继续想下去:因此,她还算走运,在世界上居然能找到一个愿意同她结婚的人,他有一双可以透视她灵魂的眼睛,从艾芙莉达所讲的以及那张照片所显示的,可以断定:这个人的确是个好人,而他却在败坏着这种印象。
他听得见艾芙莉达在洗澡问反胃的声音。他把她逼上了如此可怕的境地。自己却从中得到了快慰,对此他感到惭愧。他感到后悔,他生活中最后的基础被抛开了。他不能责怪他的妻子。当他感到恶心时,他一直抑制不住对自己的反感。况且妻子怀孕时形态很丑,老是象艾芙莉达现在这样不断地呕吐。从那时起就压根儿没去碰过他。
埃迪又喝了口饮料,他心绪不宁,但还是想着自己的妻子,仿佛她正两腿叉开站在自己身旁;接着脑海中又浮现出他母亲用旧了的冰箱,回想起自己每天是怎样下到采煤工的煤窖里,用一个沉重的木捅把带霜的冰块提上来,接着在冰箱下放一个霜水蒸发盘去接融化的冰水,然后再倒空。他每天上午倒霜水蒸发盘时,那黑乎乎的水面上飘浮着一点一点腐败的食物、破报纸、湿漉漉的脏物块,还有死婶螂,十来个,有时达三十来个,棕色的硬壳飘在水面上,那象线一样纫的触须乎展地交织在水里,宛如无数条水中血纹。现在他仿佛感到他妻子正叉开两腿站在那儿,灰色搪瓷盆放置在她两踩之间的地面上。腐败的食物片、污物和那些棕色外壳的死蜂螂正从她身上掉落下来。
他起身喊道:“艾芙莉达。”没有回声。他走进洗澡间,发现她正躺在地板上,沉重的胸部压在地面上的瓷砖上。他把她扶起,架回床上,才发现她在无力地,默默地哭泣。突然,他似乎觉得自己正站在远处俯视着艾芙莉达和埃迪。卡辛——他本人。他能看到夏夜和自己那张被烛光映照着的面孔。很快,一阵巨大的恐惧传遍他的全身。他的内心在呼唤着:“上帝、上帝,帮助我吧,请帮助我。”他亲吻着她的脸,亲吻着她的嘴、鼻子和黄色的面颊,他劝慰地说:“别哭了,请别哭了。你丈夫是个好人,他不是搞同性恋的怪人。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
一件很久以前的事又浮现在他功脑海。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一次,他听一个人读神话传说。记石清内容了,只记得文辞非常优美。这个神话就象其它曾一度纯洁无邪的东西一样,现在都已败坏了。一个声音在朗诵:“消失了,消失了,那可怜、无处觅踪的公主……”此刻,一个处女的形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如孩提时进入他脑海里的模样:头戴王冠,面罩饰白边的面纱,天使般地娇美。臀部并不圆胖,前胸也不突出,显然是一个未发育成熟的女孩子所具有的苗条身段,不象一个已婚妇女那种丰满的体态。而后(是在学校还是在自己家里?)他望着窗外,泪水模糊的双眼环顾了二下石林,他默默地微弱地哭着,身后那恳求的声音在轻轻地说:“可怜那失去的美吧。”这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在回荡。
那天晚上,海莲和莫斯卡把孩子托给了桑德斯太太,两个人闲逛着去麦茨大街,莫斯卡在这条街上还拥有办公营房。他带着一个蓝色运动包,里面装有毛巾和干净的内衣。
天气热,他们俩身上落满灰尘,很想悠闲自在地洗个澡,可桑德斯太大家没有锅炉。麦耶太太站在大楼前,身穿白色宽松的裤子和埃迪·卡本送给她的短罩衫,吸着美国烟,显出一副出奇的自命不凡的样子。“喂,你们两口,”她说,“很长时间都没来看我们了。”
“甭对我说你又寂寞了,”莫斯卡说。
麦耶太太笑了,公羊般的牙齿从咧开的嘴中露了出来。“不,我从来不感到寂寞,与满满一屋子人在一起,根本不孤单。”
海莲问道:“麦耶太太,你知道利奥是不是已经从汉堡回来了?”
麦耶太太惊讶地看了他们一眼,“怎么,他星期五就回来了,还没有见到你们?”
莫斯卡答道:“没有,在地下餐厅和在俱乐部吃饭时我都没看到他。”
这会儿麦耶太太的脸上又显出洋洋自得的神态。“他现在就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只眼睛青紫得怕人,我和他开玩笑,见他那副生气的样子,就让他单独呆着。”
“但愿他没生病,”海莲说、他们上楼去敲利奥的房门,没有反响,莫斯卡使劲敲,还是没有应声,他推了推门,原来是锁着的。
“老麦耶终有一失,”莫斯卡说。“他很可能出去了。”
莫斯卡和海莲回到莫斯卡的房间,莫斯卡脱光衣服到大厅后部的洗澡间洗澡去了。他先在浴缸里浸泡了大约一支烟的功夫,而后快速擦洗。回到房间时,海莲正靠在床上,双手捂住半边脸。
“怎么啦?”莫斯卡问。
“牙疼,”海莲答道,“今天吃了那么多的糖和冰淇淋。”
“明天我带你去看牙医,”莫斯卡说。
“不,这阵疼一会儿就过去,”海莲说,“我早就开始疼了。”莫斯卡穿衣服时,海莲把衣服脱了,穿上湿浴衣,向大厅远端走去。
莫斯卡系鞋带那功夫,听到利奥房间有人在走动。他猜想也许是德国人在打家劫舍,于是厉声喊道:“利奥吗?”应声他听到利奥隔墙答道:“是我。”
莫斯卡出来时,利奥已经开了门,莫斯卡进屋,利奥正向床边走去。
“回来后,你怎么连我们的门也不登?”莫斯卡问。
利奥上了床,当他翻身仰卧时,莫斯卡才发现:他一只眼的下方,有一块青紫的斑,前额上有一个包。整个面部肿起。
莫斯卡对着他凝视了片刻,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他点了一支烟。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心里明白,他已经通览了《星条旗》报上的标题,事情的原委并没全部刊载。
报纸上登过一张照片,上面有一艘驶往汉堡港的轮船,船上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照片的下面有一段说明:“这艘轮船打算把集中营里的囚徒们运往巴勒斯坦。英国人中途截击,迫使它去汉堡,船上的人拒绝上岸,但终于在武装部队的威逼下就范。”
莫斯卡小声问道:“你亲眼看到了汉堡那儿发生的事?”
利奥点点头。莫斯卡抽着烟想了一会儿,把事情联系起来,进行综合分析,他觉得利奥回来以后不去看他们这件事依然解答不了他和海莲一起上楼来敲他的门之前所带的疑问。
“你想赶我出去?”他问利奥。
利奥摇摇头,“不是,”他说。“再呆一会儿。”
“谁打了你,那些英国佬?”
利奥点点头,“当时我想制止他们不要再打他们从船上赶下来的一个人,才挨了打。”他指着脸上的伤痕。莫斯卡注意到面部肌肉没有痉挛的迹象,好象受到重击早已麻痹了似的。
“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
利奥躲躲闪闪地说:“你不是读过报了吗?”
莫斯卡作了个不耐烦的手势,追问:“出了什么事?”
利奥坐在床上,不说话,泪水突然从他的脸上流淌下来。脸上局部肌肉的抽搐将脸庞扭得一上产下地颤动,他举手捧住这边脸,突口叫道:“我爸爸错了,我爸爸错了。”
莫斯卡一声不响。过了一会儿,利奥将捧着脸的手放下,面部肌肉停止跳动了。利奥说:我看见他们把那人从船的跳板上拖下来打,我着实担忧,就把其中一个人推开了。另一个人操着伦敦东区的腔调说,‘好啊,你这个犹太杂种,你就替他挨吧。”’利奥模仿那人的口音模仿得很象;“我倒在地上时,发现德国码头工人正在嘲笑我,在嘲笑我们所言的人。当时我想到我的父亲,我不认为他错了。我只是想着他。想着:要是他看到他儿子象现在这样,他会怎样做,他又会怎样想呢?”
莫斯卡慢慢吞吞地说:“我一直这样对你说,这不是我们的安身之处,瞧,我眼下办好结婚证,不就可以回美国了吗?据小道消息说:我们的空军基地就要关闭了,到那时,无论如何我会失业的,你为什么不同我们一起走?”
利奥低下头,用手捧着脸,对莫斯卡的建议他无动于衷,没有采纳的意思,对莫斯卡本人也漠然处之,毫无亲切之感。
“犹太人在美国就平安无事吗?”利奥咄咄逼人地问道。
“我想是这样。”莫斯卡答道。
“你真是这样想吗?”
“确信无疑。”莫斯卡说。
利奥什么也没说,他正想着:那些穿着粗制羊毛制服的英国兵;曾经脱光过他们身上的衣服,洗劫了车上的食物,但在释放他和他的狱友的时候却都哭了,他坚信父亲说的是对的:人是善良的,怜悯之心人皆有之,爱总是多于恨。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利奥对莫斯卡说:“我不能同你一道走。我已经拿定主意,到巴勒斯坦去。再过几周我就走。”他感到这样说有些欠妥,又补充道:“不和我们自己国家的人民在一起,我没有安全感。”说过这话之后,他就意识到,他这是在谴责莫斯卡。莫斯卡对他是讲交情的,在危验的时候会保护他;然而利奥,他在自付,却不能保护一个既不了解也不关心的犹太人,这种感情远远不够,不会给他带来真正的安全,他永远不会有安全感,不管在美国得到多大的一笔物质财富都无济于事。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只有恐惧,他担心,如果自己没有能力去斗争和控制,一切安全都将毁于一旦;他伯就连莫斯卡这样的朋友也不能抗衡那股力量。释放自己和折磨自己的人同样一张脸谱,是混合在一起的,朋友、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