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出世-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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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益发让王三顺觉得吃了大亏,——梅姑娘说他不知怜香惜玉,可梅姑娘有人家荣姑娘俊么?有人家那缠绵的滋味么?
因着心里的那份委屈,一恼之下就敲了门。
边义夫开了门问:“干啥呀,你?”
王三顺心里不愉快,便与自己的主子开了玩笑,说:“边爷,你不是要找钱管带么?现在钱管带来了,就在楼下等你。我看……我看运动一下钱管带或许能行,人家钱管带还说要找你商量呢。”
边义夫不信,眼睁得很大:“真的?钱管带真来了?”
王三顺说:“我还会骗你么?不信我现在就给你喊来——”
边义夫忙道:“别,别……”
然而,已经晚了。
王三顺存心不让边义夫好过,扭头冲着楼下叫将起来。钱管带应声上了楼。
麻烦就这样惹下了。
钱管带那日原只想强卖些新到的大烟给边义夫,敲边义夫一点小小的竹杠,根本没想到革命党的问题,边义夫偏试探着扯起了革命党。
钱管带倒也会装。
白日里,钱管带还在四处捉拿着革命党,现刻儿却做出一副同情革命党的样子,说什么:如今这里独立,那里独立,大清天朝已是风雨飘摇,不知哪日一觉醒来,就会变了朝代。
边义夫上了当,真以为钱管带可以运动,当下便把革命党的帖子掏了出来,拿给钱管带去看。
钱管带看过帖子,很认真地问:“边先生,你可是革命党?”
这关键的时候,边义夫倒多了个心眼,只摇头,不点头。
钱管带又问:“你既不是革命党,哪会有革命党的帖子?”
边义夫说:“这你就别问了……”
钱管带偏要问:“你把它给我看是啥意思?”
王三顺这时已觉出情况不对,未待边义夫答话,便插上来道:“边爷那意思您老还不明白么?我们是报告呀,报告给官府,把革命党全抓住杀头!”
钱管带冷冷一笑,莫测高深地说:“倘若我他妈的就是革命党呢?”
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边义夫和王三顺都不敢做声了。
钱管带又盯着他们看,看了好半天才说:“咱都别玩戏法了,这戏法不好玩哩!不论咱过去关系如何,这会儿,你们都得跟我走一趟。这一来,兄弟就得罪二位了——”
钱管带冲着边义夫和王三顺一抱拳:“兄弟先给二位把情赔在前面了。”
当下,钱管带把带来的兵勇唤上了楼,两人扭一个,把边义夫和王三顺扭下了楼,拉拉扯扯出了闺香阁。
直到梦也似的成了钱管带的俘虏,边义夫和王三顺还不知道钱管带到底是哪一路的?
是革命党?
是官府的爪牙?
往哪边想都像。
去的地方也不清楚。
不是大狱方向,也不是巡防营住的三牌楼,却是一路奔西,下了汉府街,又过了状元巷,最后竟到了一座门口有一对石狮子的大宅院里。
进了大宅院,钱管带让他们和押解他们的兵勇们在门房候着,说是先要去禀报一声,径自走了,过了好长时间也没回来。
边义夫知道大事不好。
趁着兵勇不备,边义夫对王三顺说了句:“咱……咱啥都不能认……”
王三顺点了点头,很坚定地“嗯”了一声。
第七章
钱管带到来时,新洪知府毕洪恩正为各地独立的消息犯愁。
一张湖北军政府多天前出的《中华民国公报》,毕洪恩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心里越烦。
明摆着,湖北、湖南、江西、山西是完了,上海、江苏、浙江也完了,这些地方的新军、民军已起事独立,并通电拥护中华民国湖北军政府。
四川估摸也靠不住,保路同志会早就在闹,如今已是如日中天,易帜独立只是个时日问题。
天下已经大乱,且会越来越乱,大清的江山看来是保不住了。
更要命的是,省上的情况也不妙。
省城天天有准备起乱的消息。
同盟会和共进会的革命党人两次往抚台衙门扔炸弹,逼得老抚台天天禁街,天天抓人、杀人,可革命党偏就抓不尽,杀不绝。
现如今,连新洪城里也出了革命党,——五日抓了十二个,是绿营江标统抓的,老抚台一声令下“杀”,便杀了。
后来,又抓了几个疑是革命党的人,江标统未报巡抚衙门,也未让他得知,自作主张就给杀了。
这些杀掉的人,都奉老抚台的命令,悬首示众,可仍是压不住暗地里爆涌的反潮。
这几日,已接下向的密报,道是革命党炸弹队已进了新洪城里,要和桃花山、铜山里的三股土匪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新洪,成立大汉政府。
又有消息说,同盟会和共进会在运动巡防营,他外甥,——巡防营钱管带明拿革命党,暗助奸人谋反,也不知是真是假?
正想着自己外甥,门外便来了禀报,说是钱管带到。
毕洪恩一怔,把那张《中华民国公报》收了,又定了定神,才对进来禀报的家人说:“让钱管带进来,我正要见他。”
片刻,钱管带进来了,匆匆给毕洪恩请了安,就把革命党的帖子掏出来说:“老舅,您看看这个!”
毕洪恩一看,是张联络帖,不是往常发现过的宣传帖,帖上且有同盟会和共进会的关防,心中不免一惊。
帖子抬头清楚,是写给新洪知府和巡防营弟兄的,言之凿凿地说:“……大汉革命之狂飙飓风已遍满域内,满清溃灭已势不可免。武昌首义大功告成,本省举义箭在弦上,即日可发。因此,希知府毕大人和巡防营弟兄顺应民心民意,择机而起,于本省党人义旗高张之时,响应起义。如斯,则大人和巡防营弟兄于光复之后,仍可在大汉政府里勤民奉事。倘为虎作伥,则新洪光复之日,尔等将死无葬身之地……云云。”
落款是:全省同盟会、共进会时局联席会议。
毕洪恩看罢便问:“哪来的?”
钱管带道:“是桃花集一个叫边义夫的人带来的。”
毕洪恩问:“此人什么背景?是同盟会,还是共进会?”
钱管带笑道:“老舅呀,此人是远近闻名的浪荡公子,哪有啥背景呢?更没有胆量去做革命党。因此,我便觉得有点怪:帖子不是假的,传帖的却又是这么一个靠不住的东西,难道革命党那边真的无人了吗?”
毕洪恩想了想:“阿三啊,你且不要这般说。有道是‘人不可貌相,’又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况且,如今正是大乱已起的年头,这浪荡公子真做了革命党也说不定呢!”
钱管带道:“那您就亲自问他一问,我也正是因着心中起疑,才把这人带到这里的。”
毕洪恩摆摆手:“先不忙,——我倒是想和你先谈上一谈。”
钱管带说:“那您老就说吧,你是我亲娘舅,不论说什么,也不论我赞同不赞同,我都不会说与别人听。”
毕洪恩一听这话,心里便想:这外甥十有八九真的私通了革命党,他话中的意思是在诱他先把底说透哩。
于是,毕洪恩微微一笑道:“阿三,你觉得大清的天下还坐得牢么?”
钱管带反问道:“老舅,您说呢?”
毕洪恩道:“我看险哪。”
钱管带问:“险在哪里?”
毕洪恩喟然长叹:“险在民心呀。”
钱管带不做声。
毕洪恩捻着胡须,在房里来回走动着,又说:“这回……这回不是洪杨起乱了,情势不同了,只短短二十余天,举国上下都动了……”
钱管带仍不做声。
毕洪恩吃不透自己的外甥了。
走到钱管带面前,毕洪恩话头一转:“……所以,有人就暗中通了革命党,就给自己留了后路嘛……”
钱管带惊问:“老舅是说谁?谁留了后路?”
毕洪恩火了,鸡爪似的手指往钱管带脑门上一指:“我说的就是你钱阿三!你还给老舅我耍鬼心眼?绿营江标统正要告你私通革命党呢。”
钱管带一怔:“当真?”
毕洪恩点点头:“掉脑袋的事,我能胡说么?”
钱管带慌了:“这是江标统害我……”
毕洪恩道:“就是真通了革命党,也不要怕,我只要你向我说清楚。”
钱管带这才说:“老舅,早几日是有过一个省上的朋友来约我,要我和桃花山里的女匪霞姑联络,我没应。老舅你想呀,我剿匪剿了这么多年,到未了却和匪搅到了一起,成啥话呀?!”
毕洪恩点点头道:“不和匪搅到一起是对的,可……可……后路还是要留的。省上那个朋友,你还能联络上么?”
捅破了这层纸,钱管带也不怕了,挺惋惜地说:“老舅呀,当初你也没给我透个底,我哪敢放肆?现在联络不上了,——我已回绝了人家,人家还和我联络啥?也正因为这样,今晚我才把边义夫带到了您老这儿……”
毕洪恩想了想,说:“那就把边义夫带进来问上一问吧。”
带上了边义夫和王三顺,却没问出个名堂来。
无论毕洪恩和钱管带怎么启发,边义夫和王三顺就是不说自己和革命党的联系。问到那帖子,二人极一致地说是捡来的,送给钱管带是为了讨赏。
这就让毕洪恩很为难了。
毕洪恩捻着胡须,围着边义夫和王三顺踱了半天步,才最后做出了决断,和颜悦色地夸了边义夫和王三顺几句,让钱管带把他们放走了。
钱管带觉得怪,待边义夫和王三顺一走,便问毕洪恩:“老舅,你咋放了他们?明摆着他们是说瞎话嘛!”
毕洪恩道:“所以,我放了他们。”
钱管带又问:“那昨日抓的两个疑犯是不是也放掉?”
毕洪恩摇摇头:“那两个却要杀……”
钱管带一听,马上明白了老舅的高明:边义夫拿着革命党的真帖子,老舅要放;而那两个疑犯不是革命党,老舅却要以革命党的名义杀。这一来,就留了后路。
就算革命党日后真成了事,也不会因为两个屈死鬼向他算账的。而杀了他们,正好可堵江标统的嘴。
钱管带服气了,很敬仰地看着自己老舅,听他做进一步安排。
毕洪恩沉吟半天,又说:“阿三哪,这事刚开了个头,你还有的忙呢!传帖的那两个人不都是桃花集的么?你给我派人盯牢了,一旦发现他们和革命党联络,立马向我禀报,以便我们相机行事……”
钱管带应道:“是,老舅……”
第八章
趁着夜色逃出新洪城,跌跌撞撞往回走的路上,边义夫料定这事不会如此轻易的结束,立马想到了“放长线钓大鱼”一说。
钱管带和那位不知来路的大老爷几句话一问,就把他和王三顺放了,实在是太让人不能放心了。
按边义夫的想法,就算钱管带和那位大老爷不杀他和王三顺,至少也得把他和王三顺关上十天半月。
现在,竟是这么一个美丽的结局,真像一场大头梦了。
边义夫便觉得自己和王三顺都成了鱼,——漏网的鱼。认定钱管带的线放得再长也无用:革命党的大鱼不存在,便也不会上勾了。
倒是很为自己担心,怕钱管带捕不上大鱼,便回过头重抓他这条小鱼。
于是,在夜路上,边义夫便对王三顺说了自己关乎长线与大鱼、小鱼的断想,要王三顺和他一起逃往桃花山,投奔霞姑。
边义夫说:“……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