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鸟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芙蓉-2004年第6期 >

第60部分

芙蓉-2004年第6期-第60部分

小说: 芙蓉-2004年第6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雪凝跑到哪儿去了?” 
  黑暗中我听到班长焦急的声音。星期六晚上集合看电影,是学员队的一件大事,每个班集合时都要清点人数,一个都不能少。 
   
  电 影 
   
  我坐在学校大礼堂的座位上,一束银白的光束越过我头顶,照到前面的白色宽银幕上。 
  电影开始了。 
  我看到北京的街景,熟悉的街道、建筑、天空和树木。看到天安门广场上放风筝的小孩。我本来应该置身其中,可不知为什么,竟然到了这里。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方言,完全不同的价值观。只有远离北京的人,才会懂得想念那座城市的滋味。 
  我发现培小阳就坐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中间只隔着一个人。我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如果有个地缝,我会立刻钻进去,永远在这个学校里消失。永远。 
   
  他逐渐控制了我,经常和我约会,并且控制了我的钱。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别人轻轻的一句话,我就上钩了,其实,把钱交给别人我并不情愿。培小阳轻而易举没收了我的每个月初发下来的津贴费,当时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噩梦中的脸,变成了两张脸。有时候是那个坐在圈椅里的男人,有时候培小阳。 
  阴暗的教室的一角,令人厌倦。 
  他永不疲倦地用手摆弄那个女孩的身体。有时是上面。有时是下面。他把手伸进女孩子的裙子里,深蓝色的制式短裙。有时,他要女孩不要穿内衣来约会,结果她还是穿了内衣。他凑近她耳朵小声说:“你怎么不听话啊?” 
  她想起那个坐在圈椅里的男人,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暑假回到北京,我对培小阳的感觉有点变化,在学校很封闭的环境里,有很多事情我们都没一起经历过,现在回到北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才发现培小阳跟我想象中的他很不一样。 
  在学校穿军装,没有穿过便衣,并没有感觉出他有多爱美。回北京过暑假,可以自由地穿衣服,才发现培小阳原来是个比女人还爱美的人。 
  每回出门之前,他都要无数次地照镜子。 
  “你看我长得怎么样?”他一边斜着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一边问我。 
  他把自己的白衬衫领子拎了又拎,又用手掌抹了抹两边的头发,使之服帖。“我看大街上没几个人长得有我精神的。”他充满自恋表情地说。 
  我冷眼看着对镜搔首弄姿的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他是那样自恋,又是那样俗气,但我没有说出来。他问我怎么忽然不高兴了,我说没什么。 
  好容易打扮停当出了门,他一路说笑着,看样子那天心情不错。我们要到一个同学家去参加生日聚会,那个同学家正好在地铁线上,我们就说好坐地铁去。 
  结果那天他耍小聪明,只买了一张地铁票,他自己试图用报废的地铁票逃票。我们当场吵了起来。我讨厌他的种种小伎俩,他却说:“为这么一点小事,你至于吗?” 
  我总是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他开车带我去一个地方,那辆车的驾驶室比一般车要高,有些像吉普车。他开着车正在路上走,前面突然出现一个警察,警察伸手拦住车,喝令他下车。他脸上出现紧张时才有的表情,就像他在地铁逃票时的表情一样,然后,他就下了车,被警察带走了。 
  培小阳被警察带走的梦,在一段时间里反复出现,直到我跟他正式分手。那段短暂的恋情很快宣告结束了,我们的世界观不同,教养不同,他的很多做法让我感觉丢脸。虽然也有美好片断,只是它们很短暂,一闪而过。 
   
  颐和园夏天的一片草地,我和他坐在那里看书。 
  他说,我以后要有钱,要当大老板。 
  我说,我以后要写书,写很多很多的书,拥有一大批书迷和读者。 
  他侧过脸来看我,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我站在北海的桥栏杆旁等他,看桥上的车流哗哗地流过去,耳朵里塞着耳机。“永远不会重来,有一个男孩爱着那个女孩。”忘了那是什么歌,只对这样一句歌词印象深刻。 
  我和培小阳分手之后,培小阳很不甘心,四处找人哭诉。少年时觉得他长得还算精神,成年后再见到他,一阵作呕,身上洒了过多的香水,油头粉面不说,嘴里还是那种含混不清的、舌头不肯伸直的腔调,满嘴京油子味儿。那些说过上千遍的俏皮话,依旧不改。回想起来,他的语言,有点像说相声的人使用的语言,腔调油滑,充满低级趣味。 
  “他怎么能代表北京?他只不过是个京油子。”在电话里,我告诉女友,我和培小阳分手了。 
  许多年以后,我出版了《一个分成两瓣的女孩》。培小阳从很远的地方打电话给我,他说:“你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啦?” 
  我讨厌他这种腔调。 
   
  第四章 北京美人 
   
  画家雷米有个个人艺术工作室,名叫“北京美人”,他的画一直以女性为主题,就像我的小说。后来我成立个人工作室,也想叫“北京美人”,雷米很认真地跟我说,那可不行啊,我只好改叫别的名字。 
  我喜欢有艺术品味的男人,诗人,画家,都是我喜欢的。 
  我曾经与诗人A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恋情,这一切,雷米都是知道的。 
  我和雷米的关系比较奇怪,既不是情人,也不是工作关系。回忆起来,我们总是在一起看影碟,看一般人不要看的艺术电影。那种幽暗的光线,似乎能够进入人的灵魂。四周回荡着音乐,我身上裹着一条雷米从云南买来的羊毛披肩,那披肩永运丢在他家的沙发上,我来了就裹上。 
  暗红色的。雷米说那颜色很配我。 
  雷米喜欢水果。地板上摆着装水果的大盘子,里面永远有几个橘子和一挂颜色鲜亮的香蕉。 
  我没去过他的画室,据说那里面都是裸体女人。长发的女人,美丽而又丰满的女人。雷米这样说的时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我知道他的意思,可是我什么也不说。 
  不想再次陷入爱河,爱太奢侈,也太麻烦。 
  我跟雷米商量,说我想离开单位,做一个自由作家。雷米没有劝我不要离开,他只说“好”。雷米是我信得过的朋友。在走到人生的关键时刻,惟一可以商量的人只有雷米。 
  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久未联络的培小阳耳朵里。他认为机会来了,那时他刚刚离了婚,到南方做了一点走私汽车之类的非法生意,发了点小财,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因为十年前,他说过,我离开他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整整十年,他一直在为证明这句话而努力着。 
  记得辞职那天,我正拖着一个大箱子走在单位的林荫道上,雷米的汽车在单位门口等我,他说我的东西可以暂放在他的“北京美人”工作室里。 
  “我不会成为你墙上那些美人吧?” 
  “那可没准儿。” 
  我们相视一笑。我一直不肯让他画我,几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变成他墙上那些“照片”。(他画的人体很美,很像“照片”。)雷米的好处就是他不是那么实际,他是超脱于现实之外的男人。大概前一个太实际、太“柴米”了,连坐地铁都要逃票,那种男人把我吓着了,这一个才选择没有什么烟火气的。 
  没想到在我辞职这一天,培小阳会再次出现。 
  他说:“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他说:“我可以养你。我已经离婚了。” 
  他还说:“十年前你那样对我,我不在乎,只要你以后对我好点儿就成。” 
  我沉着脸,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肺都要气炸了。心想,我辞职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离婚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可以养你,真的,我现在有钱了。。。。。” 
  “我辞职是为了写作,”我强压住火说,“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我不需要别人养。” 
  他一脸世俗地反问我:“那我要你养,成不?” 
  我突然冒出句我从来也没尝试过的粗话,我说:“你放屁!” 
  说完,就把皮箱往雷米的车上一扔,两个男人对视了五秒钟,眼睛都在冒火。然后,雷米问我:“走吧?” 
  我说:“走。” 
  车子渐渐开远了,我回过头来看见那个男的还站在原地。 
  后来,我听雷米说,培小阳曾打电话约他出去谈过一次,求他把雪凝还给他,“就算可怜可怜我吧。”他是这样说的。雷米告诉培小阳,说他不是我的情人,“你找错人了”。培小阳还去雷米的“北京美人”工作室捣过乱,把刚刚画好的几幅画给毁坏了。 
  没想到我和培小阳的故事,最后结束于美术馆。美术馆,是我成长中的一个重要证物,这个我小时候来过无数次的地方,现在,我的好友雷米就要在这儿开画展了。 
  我又站到了那面墙下,美术馆的那面墙让我感觉亲切,那是我小时候走丢过的地方啊。 
  幸好我又找回了我自己。 
  我看到另一个我也站在墙下,她正在油画的色调里迅速变小,26岁,22岁,18岁,9岁,7岁…… 
  墙上挂的那幅油画,就像一幅摄影作品,那个美丽而又丰腴的女子,肤如凝脂,她是谁? 
  “你看她像谁?”雷米站在我身后,问我。 
  “你是怎么画出来的?”我心里明白他画的是我。 
  “是闭着眼睛画出来的,我——” 
  正说着,人群里忽然冲出一男子,面带怒色,手里拿着一只炭素墨水瓶。 
  雷米冲上去保护他的画,差一点和手拿墨水瓶的培小阳发生扭打。这时候,警察恰好及时赶到,将涉嫌走私的培小阳带走了。现场的感觉就像在拍电视剧,令人不敢相信那是真的,而那又千真万确是在我眼前真实发生的。 
  也许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 
  雷米走过来,拍拍我肩膀对我说:“没事了,都过去了。”眼泪不知不觉已流到唇边,我却说:“我没事,真的没事。” 
  那个夜晚,雷米一直和我呆在一起,我们先是找了一个地方吃上海菜。他知道我的饮食习惯,特地挑的馆子。跟着他一直走上二楼,领位小姐穿红旗袍的背影一直在眼前晃。 
  奢华的红地毯,清凉的酒,饭菜很可口。 
  “你喜欢吃吗?”雷米的声音和口气都是我喜欢的,“你要多吃一点。” 
  说着,他用勺子替我舀汤。 
  我问雷米:“你说他怎么那么傻呀?” 
  雷米说:“你还在想着培小阳那件事吧?他这叫自作自受,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有点想哭。回想起1998年以来,作为一个没人管、没有人可以依靠的自由作家,一步步走过来,真是处处充满艰辛。难怪有人想要走捷径,一下子弄到一大笔钱呢。比如培小阳,我太了解他了,他是急功近利之人,他不相信奋斗,在我成名之前,他一直对我持怀疑态度,他以为,只要他有了钱,总有一天我会回过头来求他的。 
  他要看到我后悔、我痛哭流涕的样子,为了那一天,他急于搞到一大笔钱,为了这个目的,他不惜犯罪。 
  从“地铁票”事件之后,我就知道,我跟培小阳根本不是一路人,我们的世界观不同。 
  我只相信个人奋斗,让世界瞪大了眼睛看我,而不是低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