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六辑)-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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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很小心地说,我们那时候真是很开心啊。
他说,哦,是啊!然后咕隆又是一大杯。
我把那张惟一的历史见证拿出来,我说你看我们那时候笑得多漂亮啊。我把照
片推在老张的面前。
老张注视着这张照片,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去,时间过去25秒钟,他再抬起头来,
我看见他眼睛红了。
他说,一字一句地说:可惜小红离开了。
小红离开了。他的眼睛看着照片上最右边的那个女孩,笑容灿烂明眸皓齿的那
个女孩。
五
三年前,或者更早一些的以前,老张是一家著名广告公司的创意人员,当年的
他朝气蓬勃活泼生动。他热爱自己的广告事业,每天奔波在客户与形形色色的老板
之间,他性格爽朗,笑声如雷贯耳声震屋瓦,三言两语就把那些难缠的客户说得服
服帖帖。
总之他是我们这个城市在发展中期的成功人士。
他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遇见了我,他跟我说,我们正好需要一个广告模特,你
有没有兴趣?
当时的我果真是一间中专学校的舞蹈老师。白天我带领二十几个班的学生跳健
美操,其余时间组织一个学校舞蹈队,排练一些比如大红枣儿甜又香之类的舞蹈好
在元旦校庆或是教委领导来视察的时候有一班女孩子可以抹红搽绿翩翩起舞。
我跳了整整两年的健美操,排了整整两年的大红枣儿甜又香,刚开始排练的时
候我们学校56岁的胖子校长老站在窗外,到了学校有什么请领导吃饭喝酒的活动他
就要叫上我,他总是示意我坐在他的身边,他说,李老师啊,你知道我们学校是多
么关心你们年轻老师的成长和生活吗?尤其是你,你是我们学校第一个专业出身的
舞蹈老师,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众望啊!一边说一边用他宽厚的手掌拍着我的肩头,
好像欲语还休。于是这个时候一张饭桌上的人都举起酒杯说,来来来,李老师,和
王校长喝一杯,要谢谢校长对你的关心啊。于是我经常被一帮老头子灌得几乎烂醉
如泥。
这情形持续了一年有余,直到那一天晚上我去参加小黑的家庭派对,在那里我
遇到笑声如雷贯耳声震屋瓦的老张。我那时愁眉苦脸,郁郁寡欢,穿一条一直拖在
地上的紫色长裙,手上一刻不离地握着一只酒杯,已然醉醺醺。我看见老张在我对
面拨拉开人群健步如飞快若流星一直走到我的面前,停下,他问我:我们需要一个
广告模特,你有没有兴趣?
那天晚上我还认识了小红,她是小黑的女朋友,但是我发现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从没离开过老张的身影。老张高大魁梧,小红娇小玲珑。
六
后来我和老张,小黑和小红,四个人常常在一起。
关于这段时期我记忆模糊,老张好像也没有怀念过去的美好时光的意思,他只
是又叹了一口气。那口气给我的感觉仿佛是逝者如斯乎,不必再提。
老张跟我喝了那次酒以后,我没有再遇到过他。我早就发现这是一个奇怪的城
市,当你命中注定要与一个人相见的时候,你即使躲在自己家的厕所里那个人也会
找上门来;如果另一个什么人与你缘分已尽,那么你们即使面对面碰上了也完全看
不见,何况你根本就遇不上。一个人能再次或三番五次地遇见自己的旧情人的机率
是千分之零点几。而一个人能遇到自己新的恋情的可能性却是随时随地。
我说了我在发现自己神经不健全有暂时性失忆症的时候我决定不喝酒了。那一
年我28岁,正值青春,却总感觉年华已逝。这以前我好像已经喝了很多年的酒,也
许酒精终于把我的脑子给彻底烧坏了。
见过老张以后我有好多天没有出门。我呆在家里,饿了吃饼干,渴了喝凉水。
就这么无所事事。后来我就发现自己有了便秘的毛病。一开始我也不太搭理这事,
等到我发现自己在厕所里坐着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开始把一些平时没有看完的
书、杂志、报纸一样样慢慢搬进了厕所里。
我就是这么坐在厕所的马桶上听到了门铃的声音。
我打开门,门口是个年轻人。他说,我来看看你好点没有。那天你在酒吧喝醉
了,是我送你回家的。
哦,原来如此。
我说,那好,你先坐会儿。然后我转身回到厕所的马桶上。但是我并没有让他
多坐一会儿,两分钟以后我把厕所的门打开一条缝,我说,喂,你可不可以给我倒
杯水递进来呀?
他把一杯水从门缝里递进来。我接过来,又说,再点一支烟好吗?谢谢。
后来这个长相老实普通的年轻人就常常出没在我家了,他说你叫我阿凡好了,
平凡的凡。于是这以后我们家经常出现的场面是,我在电脑前写字,阿凡就盯着电
视机;当我在厕所里发愣,阿凡会敲敲厕所的门,问我,你要不要喝水,或是吃点
香蕉?
阿凡告诉我说,在小黑的酒吧里有一张我的照片,黑白的,简直美不胜收。他
说,在真正认识你以前,我就爱上你啦。
所以我说如果你命中注定要与什么人相见的话,即使你躲在自己家的厕所里那
人也会找上门来。
七
我再次去到小黑的酒吧,我并没有打算在那里能遇到什么人。因为反正我见着
了也叫不出名字来。
我在小黑的酒吧里果然见到一张黑白照片,被木头的相框框着挂在酒吧角落的
一面墙上,照片中女人的长发在空中狂舞翻飞,眼睛周围涂了浓浓的黑色眼圈,肤
色苍白,嘴唇微张,脸上挂着一种模糊忧伤的笑容。一盏斜斜的射灯发出微弱的红
色光线忽明忽暗地照在她的脸上。
我当时就大声惊呼,老天!这是我么?!
那会儿你们都在哪儿呢?我问小黑。
小黑低头擦着玻璃酒杯,半晌才说:还提这些干嘛呢?都是过去的事啦。他抬
头看着我若有所思。
我说,那么,小红呢,她去了哪里?
小黑突然冲我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他说你这是怎么了,小红死了已经三年了。
然后他带着凄凉的神情转身走开了。
八
多年前的一个春天,四个年轻漂亮的人有一次去海边远游。本来他们是两对恋
人,他们非常快活,在星光下的沙滩上他们友好团结,和睦相处。海风潮湿温暖,
他们在那里拍了很多照片,用黑白和彩色的胶卷轮流拍,他们当时说这么美的照片
有一天一定可以载入史册流芳千古。他们跟当地渔民买来新鲜贝壳,他们坐在湿漉
漉的沙地上剥着海鲜坚硬的壳,喝本地啤酒,后来他们都有些困了,他们就躺在沙
滩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其中两个人被上涨的潮水给弄醒了,凌晨一点的海滩又冷又湿。这
两个人站起身,他们同时发现——另外一个男人和另外一个女人,他们不见了。这
剩下的两个人就开始沿着海滩一路寻找,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那个女人的长
裙已经被潮水湿透可以拧出又咸又苦的海水来,他们在一块巨大的海边的岩石前站
住了,他们目睹了一个现场。尽管当时星月暗淡,视线模糊。
接下来这四个人在岩石上面发生了争执,混乱之中其中一个女人推了另一个女
人一下。她推了她一下。
后来回到城市的只有三个人,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据当地警察的结案报告,其中有个女人失足从岩石上跌到海里去了,当时风声
呼啸,潮水正退,一切转瞬即逝。
这是我听来的一个故事。
九
我在28岁那年的春天,只涂了一层薄而透明的润唇膏,那是我第一次走进小黑
的酒吧。
我喝了很多酒,然后像一个陀螺一样地舞蹈,然后我遇到了我那三年未曾谋面
的旧情人老张。我跟他说,爱情原来是一种伤害,我们不如忘记它吧。
我还转过头去对着坐在我身边的一个年轻的男孩说,如果什么都忘记了,人生
岂不是很美好?
他说是啊,真美好。
就是这样,当我站起身的时候我已经摇摇欲坠,然后那个男孩跟我说,你住哪
儿,我送你回家吧。
后来他告诉我他叫阿凡,平凡的凡。
关于那天晚上在酒吧里发生的事我说过的话我都是在以后的时间消磨里听阿凡
讲的。据他说当晚我把手里的大部分酒都泼在一个高大男人的身上去了,我还对着
酒吧墙上那张我自己的照片泪眼婆娑。
这个叫阿凡的年轻人以后就经常出现在我的家中,在我28岁那年我既不是舞蹈
老师,也没有再做广告模特,更不是什么乱世的佳人,我常常坐在自己的家中用电
脑写字,有时候这些文字换来的钱只足够我一个月里光吃饼干尽喝凉水,我不能碰
任何的酒精,因为酒精让我失忆,饼干和凉水又让我便秘,在我写字的时候阿凡在
看着电视机,当我坐在厕所的马桶上发愣的时候,阿凡会倒杯水递进厕所里来,有
时候他还会敲敲厕所的门,他会问我,你要不要吃根香蕉呢?
而他对我说过的最冲动的一句话就是:在我还没有真正认识你以前,我就爱上
你啦!
但是你说一个人能够随便爱上另一个人吗?这怎么可能呢?
所以有时候我就跟他说,你全搞错了,你暗恋的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
我,那个女人已经死啦。
夏日的意乱情迷
陈修琪
宇听到体内一片呼啸声,汹涌着一种渴望,可表嫂呢?
高考一结束,19岁的宇突然有些茫然了,老觉得这夏日热得奇怪,如他年少的
梦里,有女性的模糊的裸体隐约于一片粉色的雾气里,让他惶惑不已。
完全的放松反而让他感觉到一种没意思,想出去玩,看看毒得晃眼的阳光,便
叹一口气,缩在有空调的房里,抱着本言情小说,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好在父母并
不反对,毕竟宇已跨过了七月的门槛。小说看多了,宇有一种莫名的烦乱,很想给
哪个女孩打个电话。
也许宇永远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梦见那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乡下表嫂呢?
那是今年正月,表嫂送表哥去广州打工,在他家呆过一个晚上,印象最深的是表嫂
好看的脸上羞涩的一笑。
他像是走在城市的街道,又像是走在一片茅草丛中,他感到一种焦渴、一种紧
张和压抑,他甚至想从这种感觉里挣扎出来。这时,他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是表
嫂又像不是,立在那儿向他迷人地微笑。他慌乱,他兴奋,他想向那女人走去,却
迈不动脚步,他呼唤她却没有声音,那女人背过身去,缓缓掀起衣衫……一种弥天
的紧张,伴随着一种少有的快意一下把他淹没了,他感到自己在一个无底的黑洞里
坠落……
醒来,胯下一片粘湿。他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头一片惘然。
他换下裤头,拿到卫生间去洗,水声吵醒了母亲。母亲问:宇,你在干吗?宇
突然有一种见不得人的慌乱,失语地不知如何回答。宇,你在干吗?母亲又问。宇
忙说:闷得慌,冲个凉。这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