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六辑)-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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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逼人了,倒有些亲近人,让人感到温馨。
风像一把梳子,一下一下梳理着解玉,他向天空看了看,天空除了太阳,再什
么都没有,只是要比向下看稍稍清亮一些。解玉的目光就有些游离,他又点了支烟。
其实他并不会抽烟,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不抽烟到底应该干些什么?
这时候他看到一只鸟向他这边飞过来,他心里动了一下。好久没有看到鸟了。
那鸟似乎也很游离,像是不知道自己要飞到什么地方去一般在上空打着旋旋。它似
乎是想要落到楼顶上来,可在接近楼顶时,它又一振翅膀飞上天空去了。它鸣叫一
声,又鸣叫一声……解玉用手遮住阳光看看,不是麻雀。是一只比麻雀大又比鹰隼
小的那种。两只翅膀时而平摊时而上下扇动。解玉想它一定是失群了。鸟旋了几下,
终究没有落下来。不久,它叫了一声,便飞走了。解玉觉得有些失落,尽管这只鸟
的飞翔他并不是太满意,在他注视过的鸟中,飞翔是十分美丽的一种姿态,但那毕
竟是飞翔。只要是飞翔就是美丽的。他想或许是因为失群,影响了这只鸟的飞翔。
解玉抽完第二支烟,看看表就开始下楼。
在街上拦了一辆出租,向紫阳集团而来。
紫阳集团大楼的造型就是一个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阳的形状,一栋18层的半圆形
大楼,他的父亲解长春是这里的老总。
解玉走进大厅的时候,两个保安拦住他,他说找解长春。两个保安用别样的目
光打量了他一番,问他有没有预约。他说没有,保安说对不起,请预约了再说吧。
他说我是他的儿子。两个保安打量了他一番便不敢怠慢,向里通报了一下。之后便
将他恭恭敬敬地送上了电梯,并领着他来到了父亲的办公室里。
父亲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他的父亲沉着脸子正对着那两
个人说我说过多少次,不要急于给他们打钱过去,你们长的是猪脑袋?一个人说他
们来过好几趟了,有一次他们都跪下来了,怪可怜的。父亲说跪下你们就受不了了,
就可怜了?你们都是优秀党员,是菩萨?我曾经给人下跪,还抱过人家的腿呢,可
是谁给过我钱。一个人说他们工人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父亲说三个月没发工资就
该我们给他们发?那我们把这里办成慈善机构算了。两个人就不再说话了,父亲每
句话都是拍着桌子说的。最后,父亲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说下次要这样,你们通通
给我滚蛋,妈的,再犯类似的错误,全给我滚蛋。
于是两个人起来就走了。
两个人出门后,父亲像一只发威的豹子在地上走来走去,最后坐在了板椅上,
将头稳稳地放在靠背上,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然后悠悠地吐出来,从身上掏出五百
元钱扔到桌子上说还有别的事么?
解玉停顿了一下说我要三万。
父亲像被利锥刺了一下忽地直起了身子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解玉说我要三万。
解玉加重了口气,他掏出一支烟来点了。
父亲像一只发威的豹子从沙发上蹿起来,扑将过来,将他刚刚点着的烟打落在
地上,又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说妈的好的一点都学不到,坏的倒一点都不少地
学会了。
父亲又回到位子去了,他点了支烟,又将头稳稳地靠在靠背上说闯下什么祸了?
解玉说我们班艾莲的父亲得了大病,要做手术,得十万,我们学校捐了几万了。
父亲说啧啧啧,看看我解长春的儿子多能,一下子就捐三万!妈的,你以为老
子的钱是街上到处都飞的塑料袋,一弯腰就捡上了!
解玉说文晓的父亲是个卖鹅头的,他一下子就捐了两万。
解玉看着吞云吐雾的父亲说同学们都知道你在我们班里是最有钱的,老师也说。
父亲把头直起来说我是最有钱的还是你是最有钱的,你逞什么能?之后把头靠
了过去。
解玉拧了一下脖子说我没有多要,我一分钱都没有多要!
父亲说你自己去弄呀!妈的,这世界上到处是钱你去弄呀!
解玉说艾莲和我同桌坐了三年。
父亲说坐了三年咋了,现在亲兄弟还一个给一个挖坑哩,夫妻还同床异梦哩!
这时间来了一个电话,父亲抓起电话,问了两声后就开始骂人了,边骂边从口
袋里又掏出一沓钱来说就这些了,你走吧。
解玉看看那钱,转身走了。临出门的时候他听父亲说你马上就毕业了吧,一毕
业同学就没有意义了,你十八了吧,该明白这个世界了。
解玉没有回头。
解玉走在大街上,有些头晕恶心,他不知道是不是在父亲的房子时那烟熏的了,
还是什么缘故。
学校离父亲的公司并不远,因此他绕了道走,他怕经过学校。
事实上他们已经放假了,只不过学生还没有离校罢了。
他站在大路的一边看着学校,学校在周围高楼林立中显得破旧沧桑,甚至有些
尴尬。解玉隔着钢筋围墙看到同学们都在校园里踢足球、打排球、跳绳,有说有笑
的。
他与学校背道而驰。然而,他刚一拐弯就看到艾莲。艾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好在她是低着头走的,没有看见他。他躲在电杆后面,看着艾莲经过。艾莲的背影
十分的疲惫,仿佛背着很大的包袱的过客。她始终低着头,仿佛脚下的路很不平整。
她就这样像一滴水消失在了人流中。
艾莲消失了,解玉点了支烟,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他的眼睛给一双手蒙住了,
他挣脱那双蒙住眼睛的手一看,是文晓。
解玉递给文晓一根烟,文晓说你抽烟了?文晓没有接烟。
文晓说西山来了群鸟,看不看鸟去?
解玉站起来说一群鸟?
文晓说有上万只吧,电视都报道了,你没看?
解玉摇摇头。
西山在城外,两个人打了的,便往西山来了。
西山掩映在翠树苍柏之中,远远地就听见鸟鸣,看见鸟起起落落的。
他们向山上爬去,他们看到了鸟群,只是一种鸟。
解玉看看,就是他在楼顶见到的那种鸟。
解玉说只有一种鸟。
文晓说当然是一种鸟了,如果有几种或者几十种鸟,那是自然的,可现在我们
这个城市一共才能见到几种鸟?连麻雀都不多见了。
西山并不高,他们很容易就到了山头上。
那些鸟就栖在树上,忽而飞起,忽而落下。
这种鸟以前这个城市有,像这样大群还没见过。
解玉说它们只是经过我们的城市。
文晓说当然,它们一定在他们生活的地方遭受到了威胁。
他们看着,这些鸟只是起起落落,叫声十分的嘈杂。
一位父亲领着儿子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儿子见到了这么多的鸟非常高兴,因
此不停地跳跃着,两个小胳膊像两只小翅膀上上下下地扇动。孩子忽然回头问他的
父亲为什么人就不能像鸟一样飞起来呢?
父亲说人要飞起来那还了得?
孩子说我要飞起来,我要飞起来。
于是那父亲就将孩子举起来,将孩子高高扔起,一下,又一下,孩子在空中两
只手就像翅膀一样扇动着,就快活地笑着,那笑声也有些像鸟鸣了。
父亲累了,将孩子放在地下,摸摸孩子的头,孩子就把头扬起来。
解玉想那孩子在父亲抚摸下心里一定很滋润。
看了一会儿鸟,文晓说大群的鸟最没看头,没个飞翔的样子,连鸣叫也是噪音。
于是他们便一起往山下走,在经过那小孩时,解玉伸手在孩子的头上摸了两下,孩
子扬起头说你摸我头干什么?
解玉没有回答。小孩又说我的头只有我爸才能摸。
解玉脸红了一下,颇有些尴尬。
两人走了一阵子,文晓说回家吧。
解玉在回家的路上想父亲应该摸他的头的时候在干什么呢?他不用想都知道,
那时间父亲忙于和母亲吵架,然后出去喝酒,把自己喝成一堆烂泥,母亲就像拖猪
一样将父亲拖到门口,然后骂上一阵,再踢上一脚。
解玉现在一个人住在奶奶住过的房子里。
他从记事起就住在这个房子里,从开始的六口人住到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先是爷爷走了,那时间他只有4 岁。爷爷只有53岁。爷爷得的是胃癌,刚刚发现的
时候做手术就能活下来,可是没钱,只好看着爷爷一天一天给病痛折磨着。有一天
爷爷让他拿老鼠药来。他不知道爷爷要干什么,爷爷说他肚子里钻进一只老鼠,快
把他的心吃光了。他打了个哆嗦,想那是多么可怜的事情啊,那时间家里的老鼠就
是多,而且都是大老鼠。他的衣服、鞋袜动不动就让老鼠咬烂了。奶奶说他的耳朵
几次都差点让老鼠吃掉了。母亲常常以此借题发挥,以老鼠骂父亲。他就拿老鼠药
来,并且把开水用两个杯子倒来倒去给爷爷倒凉,看着爷爷吃下去。然后就替爷爷
掩好被子。爷爷从怀里摸出五块钱说他想吃饼干,让他去买。等他买回饼干时,爷
爷已经死了。
后来,又是母亲走了。从他记事起,母亲就一直在跟父亲闹,一次一次地闹,
常常骂父亲是个鸟人。他不明白,难道父亲会飞么?可是他从没见过父亲飞过。父
亲没了工作后,母亲就骂得更勤奋了。有时间一天就要骂上好几次。他们一骂架,
解玉就觉得自己完全是个多余的,这个时候,他就走出来,从天窗爬上去,坐在楼
顶上看天,看城市。
那时候天空丰富而生动,鸟很多,有鹰、隼、麻雀、鸽子、燕子、喜鹊等,它
们并不成群结伙的,一只、两只,最多也就十几只。鸟不成群结伙才会展示真正的
飞翔。因此他观赏到了鸟不同飞翔姿态。鹰的傲慢、隼的机敏、麻雀的灵巧、鸽子
的舒展、燕子的卖弄、喜鹊的悠闲,他模仿着鸟的飞翔,伸展着两只小胳膊,在楼
顶上飞来飞去,他就会忘记家里正在进行的战争。在夜晚,他就看天上的星星和街
上的灯火,看着看着他就睡着了。这个时候他就做飞翔的梦了。各种各样的飞翔的
梦。常常总是奶奶将他唤醒背他下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认识了文晓。有一天
文晓爬了上来,他们就一同看鸟,一同学鸟飞翔,学鸟鸣叫,成了朋友。后来又成
了同学的。
有一次母亲和父亲又吵了起来,之后父亲扇了母亲好几个嘴巴,母亲的嘴都流
血了,头发像风中的麻一样混乱,母亲就提着一个箱子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只是
偶尔寄点钱回来。
母亲走后,父亲就天天醉醺醺的回来,有一天,父亲回来没醉,他也提了个箱
子真像个鸟人一样飞走了。
解玉再次见到父亲的时候已经是八年后了,父亲已经有钱了,解玉记得父亲来
看奶奶,奶奶已经在床上睡了三年了,嘴都瘪进去了,脸像核桃皮一样夸张地搐着。
他给了奶奶一千块钱,奶奶说我不要你的钱,你走吧。可是父亲还是将钱放下了,
然后便要走了。解玉就站在奶奶身边,起初他没有认出那就是父亲,就是老师一直
要的真正的家长。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