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的真故事-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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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这些,著者在执笔的当时,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勇敢表达的真实意见。我对此书,十分赞佩,整体肯定——必欲吹求,则白璧微瑕,是在首篇论湘 云的文章最后引了涉及伪造雪芹资料的两首绝句,虽其意旨是为了说明雪芹的为人与精神境界,但无形中也给伪资料扩大了影响。建议异日重版,将此几行字删去为佳,无使留有微憾。其余一二琐屑,不必详说。
我在开头说“万感中来,悲喜交集”,此为何义?盖我与王湘浩先生生于同世,却悭于一面之缘'注';此刻得读他的文集,他已作古人。从他令爱的来信得知,他到北京来参加全国人大代表会,知我也在全国政协开会,特意带来资料、文稿欲与我共同商讨探佚大事,而因电话未通,竟尔失去了这一极为重要的机会! 王先生此书仅仅是偶存的遗著之一部分,他原有一个宏伟的探佚(复原)的重大计划;他既未属稿,我未能面聆其高见,相互切磋,这真是平生中最大的一桩不幸和恨事!我的万感与悲喜,又怎能在此短评中尽情申述呢?
王湘浩先生已经逝世,这个损失太大了,实在太大了!
甲戌五月中浣写记于燕京东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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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王先生曾寄与我已然发表的论湘云—文,后又将解宝琴十首诗谜文稿寄来,嘱代点定一处字句,由我代投期刊发表。以后遂联系中断。如今是由其令爱 王坤健女士寄书,方得拜读。王先生也引及了拙文,但我后来的不少篇有关论文,他似乎未及见到,这也影响了我们两人对许多问题的深入讨论。
致刘心武先生
心武作家学友:
谢谢你11月22日的信札,《太原日报》发表后寄与了我。循诵惠笺,也还是欣慨交加。我们为什么要写文写信?不是个人私交琐务,是为了中华文化上的一件大事。我们的这种简札,形似闲情漫话,实际上是涉及着许多文化文艺的根本课题。若认真讨究起来,那是“著书”的事业,而绝非一两封信所能胜任包容了。此刻在你来信的鼓舞下,姑且再简叙几句。
第一是你提出了对高续后40回“极端”不极端的问题。这里面,根本原则是坚决打假,不能折衷主义,我们两人已有了“共同语言”。我十分高兴,端由于你的这一卓识与明断。在真假大总题下,还有三种性质不同的内涵搅在一起,这就是:一、伪续的动机、目的、背景一题;二、思想本质一题;三、文笔品格一题。
一、高鹗、程伟元何许人?他们炮制出“全本”,竟能由宫内武英殿修书处(为印造《四库全书》而大加改进扩充的皇家“出版社”)以木活字印行?这事实已由乾隆时俄国第10届来华教团团长(汉学家)卡缅斯基的记录昭示确凿。伪续“全本”是政治事件,是处心积虑地破坏原著,官方授意并予出版,还不清楚吗?为这样的一大假冒,一大骗局,我们是痛打,还是为之辩护加喝彩?
二、程高伪续的思想本质是不折不扣地为封建统治利益服务,硬把雪芹的《石头记》变成“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惩劝”书:让宝玉学八股、中举,娶妻生子,光宗耀祖续香烟,完成一切做“忠臣孝子”的基本任务后,随二位“大仙”去成佛作祖了——也就是为了“一子得道,九族升天”。
众女儿呢?千红莫哭,万艳休悲,黛玉“彻悟”了,“断”了“痴情”,临断气还骂宝玉负义缺德!鸳鸯成了贾门的贞烈忠孝“殉主”榜样。骂袭人是个愿“嫁二夫”的坏女人,没有品节(实际在雪芹原书她是为了保护宝玉、被迫去做奴做“贱”,自我牺牲的不幸者)……
高鹗向200年来读者灌输的究竟是什么思想?目下有些专家教授还不太明白,而且说高鹗才是真正“伟大”的。
你看,咱们文化界的事奇乎不奇乎?
三、文笔的高下美丑,这问题在我看来更麻烦,因为这不是靠考证、说理、辨析……等手段可以“摆”清的。我们中华文事,历来最重的就是这个“手笔”高下的大分际。这得靠深厚的文化教养、文学修养而培育成自己的审辨能力——其实也还有个天资敏钝的因素在起着重要作用。我的“红友”中,不止一位明白表示:他从学术上肯定主张表示,后40回是假无疑,不能赞颂,但他们承认,对后40回的文笔之不行,是“不敏感”的!
我听了,暗叹“这可罢了!”有办法让他“敏感”起来吗?我可真难住了。事实上,更多的人是向我说:一打开第81回,立时就觉得“那味儿全不对了!”更甚者是说:“我简直受不了。读这种文字是折磨人!”
所以,在这第三方面(或层次),这个“仁智”之分,要想“民主表决”,那得“多数票”的是谁,曹耶高耶?正是个“不可知”(或许该说“可知”吧)之数了。
你提出也许后40回内,可能偶存原著的一鳞半爪,片言只字,可资研寻。这倒是值得讨论的一个好课题。但拙意终以为,纵使有之,也不会是“原封不动”地“纳入”,而是要经过一番“反炮制”。比如,“抄家”一节,伪续也“包容” 了,可是这“抄”已与原书之“抄”大大相反,不但备受“关照”维持,而且根本未伤毫毛,赐还了一切,还又“沐”了更大的“皇恩”!
所以我说,若欲寻其“偶存”,也必须从反面着眼着手,不然也会上他的大当。
你为少年经营一部“浓缩”“快餐”本,太好了。年纪小,文化浅,人生阅历太少,看雪芹的书是很难“得味”的,但一步一步适当地引导、指路,还是一种功德。你把“曹雪芹、高鹗著”这个大怪署名式坚决打得它不再现形,不禁称快,浮一大白!多年来,就那么“题”呢,活象“乾隆老佛爷”找雪芹、高鹗, 组了一个“写作班子”,他两位大作家“亲密合作”,产生了“伟大”的文学“奇迹”。
感谢你的“正名”的措施,这也是一种正义的行动。
我现时也正写一部小书,暂名为《红楼梦的真故事》,专门讲述80回后原著的重要人物情节。这也是一种探佚学的形式,不是“仿作”“续书”的小说,但写着写着,不由己地夹入了一点滴“文学性”,也很有趣。
拙文《探佚与打假》中有一处提到最早我是与胡适争版本才引起决意治红学的,他虽得了《甲戌本》,但还是心喜《程乙本》,就争起来了。文内那处缺了一个“与”字,以致文义不明了。
再谈,祝你笔健文荣!
周汝昌 甲戌大雪节日
历史的“逆证”——鄂昌、胡中藻文字狱与《红楼梦》传说的关系
中华文化既是气象万千,又是奇姿妙趣。例如,我们有时可以用“逆证”法而探知历史上久经迷失、极难考究的重要课题的真相大致若何。因此,对于雪芹撰著小说的若干历史情状,也可以运用此法来窥测一二。
什么叫做“逆证”法?我指的是:一个晚出的、明知其不确的、但流传甚久的说法,却可以“掉转来”证明早先的真正的历史实际。此法既“逆”又“反”,所起来未必受人尊重,却实在是一条不容轻忽的道理。
我举的例子是一桩“早著盛名”的文字狱与雪芹其人其书的一种微妙的关系,能给人以很新的思索线路与很多的文化营卫。
这桩文字狱发生在乾隆二十年(1756年)。可是我们却须溯源于雍正阴谋夺位这件丑闻上去。用兵力帮助雍正“成功”的是年羹尧与隆科多,但雍正把他们都铲除了,单单感谢一人:张廷玉。张廷玉最了不起的“功劳”是亲手修纂康熙《圣祖实录》时将雍正如何阴谋夺位的一切破 痕迹都消灭了,把史实作了最大的歪曲篡改。(这种歪曲篡改的“传统”一直延续到《四库全书》和《红楼梦》的“对策”上去)雍正因此格外青眼,要把张廷玉日后“配享太庙”——唯一的汉人进入满人祖庙的特大荣宠。
雍正安排妥善,特以“四子”弘历嗣位,而以张廷玉与鄂尔泰为“扶保幼主”的两个主要辅政大臣。
鄂尔泰,满洲人,姓西林觉罗氏。原系内务府籍(奴籍),后因位居极品,官书正史讳言内务府出身:又因身后遭谴,贬旗降入镶蓝旗(八旗之最末旗)'注一'。鄂尔泰为人正直,在内务府时不肯去迎合雍正(那时还是皇子),反而受到雍正的佩服与信任。他在雍正手下也并无丧品败德的恶迹,倒是很受人尊敬。
两位辅政大臣,人品性格太不一样了,渐渐由“合不来”而发展为分朋树党。二人各有一班人“忠”于本党本派,日演日烈,水火冰炭,其情状朝野皆知,乾 隆也很“了解”。
张氏手下有张照、汪由敦等多人(张汪皆乾隆“书法”的代笔人),张党人多智广,鄂派常为所抑。鄂公则有徐本、胡中藻等人为之壁垒。(徐本与平郡王福彭等,同为乾隆初期主政大臣)鄂公虽后来也成了“军事家”大将军,实则从早就是一位爱文惜才、激扬文化的江苏布政使,所以颇能吟咏,他的受知于康熙即由于作诗称旨,因此,也就有了这种家风,子侄辈、幕客中,多有诗文之士。他又历任主考,门下多士,亦自可知——这里面就出了一个胡中藻。
鄂尔泰卒于乾隆十年(1746)四月,张廷玉卒于乾隆二十年三月。张氏临末惹恼了乾隆帝,遭到了很大的责辱,差—点儿被治罪。鄂派当然称快。张党之人,衔恨移怨,遂向鄂党报复。便有人出了高招,将他们最恨也最怕的鄂公门生胡中藻选为目标,摘其所为诗句,罗织中伤,达于乾隆,乾隆竟为所惑。胡中藻其时官任内阁学士。鄂尔泰之大兄鄂善,有子名曰鄂昌,官至甘肃巡抚。中藻、鄂昌二人以世谊唱和往来的诗章,竟被人摘出“悖逆”之词,于是一场文字大狱发作了'注二',——中藻坐斩,鄂昌“赐自尽”,抄没了家产。乾隆极为震怒,连已死的鄂尔泰也怪上了,将他从贤良祠中撤位!
获重罪之家,是没人敢与之来往的,连至近亲戚也不敢多走动,处境至难至 惨,城中是住不下去的了,遂避居西郊。靠鄂昌之子鄂实峰做幕为生。鄂实峰晚年方娶了香山的富察氏之女为妻,于是安家于香山脚下健锐营一带。实峰生子名少峰,二女西林春与露仙姊妹。他们家势虽然败落了,诗文的家风却皎然不坠,都有很高的造诣。
西林春是鄂昌的孙女,也是乾隆第五子荣亲王永琪福晋(王妃)西林氏的内侄孙子。到道光三、四年间(1823)。西林春为了谋生,寻到老亲荣王府,留下做了贝勒奕绘的姊妹们的诗文“教师”(实为家庭指点批改的女伴当)。
奕绘(永琪之孙,荣郡王绵亿之子)是个少年奇才,从很小就能诗善赋,也是 个多情而不凡的贵公子,不久即与西林春有了感情。不用说,文藻才思,是两位诗人词客相互倾慕的引线。
奕绘要想娶西林春为侧福晋,但这却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宗室纳妾,只许在本府所属包衣(奴仆侍从)家女子中挑选,而西林氏是满洲大姓,更何况她是罪家之裔。因此遭到了制度规矩与亲友舆论的一致否定。奕绘无奈,出奇计求助于府内二等护卫顾文星,也碰了壁(满俗老辈家下人是可以训导少主的)。最后,适值顾文星病故,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