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2006年第2期-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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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边去。
1924年9月,邮局检查官从科林斯湾给年轻的福克纳写了一封很长的、满是抱怨的信,包括他完全忘记自己的职责、不仔细对待邮件、对顾客态度冷淡。当检查官亲自来调查情况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堆没有整理的信件,那里整个一团糟,福克纳很快就被解雇了。“我想我一辈子都会被有钱人支使,” 那时他说,“但是感谢上帝,我再也不用被一个拿着两分钱来买邮票的杂种支使了。”
实际的故事比这个要复杂,琼·圣·科瑞在1989年发表于《密西西比季刊》的文章中具有说服力地争论说:福克纳对自己的失败进行了加工,甚至是开了个大玩笑,编造了邮局检察官的来信(检查官确实来了,但是他比那封信里显示的温和得多)。福克纳喜欢好的故事,甚至对自己的经历也是如此。他不顾一切的想离开邮局和大学那隐居一样的气氛。他渴望自由。
从那时起,福克纳对大学一直存有戒心,经常拒绝学校的访问邀请。学院氛围里的某些东西使他感到危险,大部分时候,他更愿意生活在学院的边缘。有一次在日本谈到他的作品时,一个人问他文学风格和思想之间的区别,福克纳回答说他对这些东西“所知不多”。他补充说:“我甚至是一个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人,所以我根本不知道理性和逻辑思考的方法。我的不多的数学知识也不足以让我有这样一个大脑。”福克纳似乎坚持一种浪漫的天才说法,他相信作品里的想像是从作家的心灵深处无意识地流淌出来的,因此理性的头脑是不可能获得的。
然而,在学院里,成为作家的想法福克纳很早就有了。这个想法第一次出现在他的《喧哗与骚动》(1929)和《我弥留之际》(1930)出版之后。他被邀请去参加在弗吉尼亚大学召开的南方作家会议,他很惊奇地发现自己成了会议的中心。每个人都想见见这位作品很快就引起严肃评论家注意的年轻人。在一次鸡尾酒会上,他被众人围住,沉重地靠在从纽约赶来陪他的编辑的胳膊上。福克纳喝得太多了,实际上,他呕吐到他的敬仰者的脚上,后来被拉回旅馆,放在床上。在那次尴尬事件之后,他就再也不想和学院会议打交道了。
福克纳从他的小说上赚的钱很少,所以他就像斯科特·菲茨杰拉德和很多其他人一样不得不在好莱坞找工作。在那个时代,有名的作家对影视界趋之若鹜,在那里他们可以做比较少的事而得到相对比较多的报酬。除了追逐年轻女人和大量饮酒以外,福克纳在三四十年代的好莱坞做的工作并不多(他确实收到过为好几部著名电影写作得到的报酬,包括1946年的著名电影《长眠不醒》。但是他对剧作的贡献是微乎其微的,只写过一些场景转换和情节的注释)。这时,他已经结婚了(不快乐地),并且有了一个女儿,在他的家乡牛津建立了一个稳固的家庭,从那儿走到他母亲的住处只要一小段的路程。在这里,除了不断大量饮酒外,他努力地进行小说创作直到1962年去世。
从各种学院、大学来的邀请函多如雪片,但是福克纳大都谢绝了。他知道文学学者和教授对他的作品很感兴趣,当他们邀请他到校园去的时候他也很高兴,但是他很少接受这些邀请。
关于福克纳在学院里受到欢迎的事实可以写很多书,但是这些书无一例外的都会涉及到一个问题,即这位特别的作家的作品为什么从40年代末期开始,会受到教授们的如此欢迎。答案与那个时代占统治地位的新的文学批评方法有关,这种方法将重点放在内容的近距离分析上。一位活跃的新评论家,耶鲁大学教授克里斯·布鲁克曾经在一次会谈中对我说:“他的作品对于创作本身解释得非常多,这对于课堂教学是非常适合的,通过研究福克纳,造就了一代学会近距离阅读的评论家。”
学院的评论家喜欢复杂的现代主义作品。比如评论家和教授中最有名的T。S。艾略特和詹姆士·乔伊斯,他们都硕果累累。在课堂上,有许多东西可以讨论,如《荒原》和《尤利西斯》。书中的暗示可以被回溯探寻,讽刺很容易引起讨论。书中复杂的时间变换和大量的叙述性描写,是现代主义作品的理想范例。读福克纳作品的困难之处在于作品本身的吸引力,因为它总是给读者一些需要揭开,需要探索的东西。你可以理出作品里很多不同的线索,讨论象征的用法,引导学生深入作者的语言。这些内容如果缺少帮助是很难阅读的,因此老师的引导和相关评论书籍都很受欢迎。
在新评论方法盛行了很久以后,情况依然如此。复杂的福克纳依然受到欢迎,叙述性结构依然吸引着评论家们。福克纳特殊的风格为结构评论家提供了素材,他们可以从句子中找出一直围绕着主题的意义,虽然它们没有被非常明白地表示出来。福克纳也很自然的吸引了那些关注美国文学中种族问题的评论家,因为这是他小说中经常涉及到的主题。
福克纳是不可否认的一流的作家,他大概也是那个时代最引人注目和复杂的作家。他的作品组成一个整体,就像一大块由各种不同花纹编织的织锦,基本上——至今依然如此——学院派关注他的任何时期的代表作。福克纳和海明威、劳伦斯、弗吉尼亚·伍尔夫一样,以自己的风格在文坛上占有一席之地,尽管时间流逝,依然吸引着一批读者,他的思想通过想像和语言被勾画出来,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到50年代中期的时候,福克纳已经确立了美国小说领袖的地位。他在世界巡回演讲之后,对于自己的公共角色变得比较适应,并且发现自己很喜欢来自年轻读者的关注。因此他在1956年接受了弗吉尼亚大学的邀请,尝试作为其访问作家。他的工作并不复杂。他要做的只是让自己在特定的时候可以让学生接近,并且给他们开出要读的书目来。
夏洛茨维尔对福克纳最大的吸引力在于他的女儿吉尔和女婿保罗·夏默在那里,他还有了一个外孙,这也是件大喜事。所以他和大学保持了愉快的关系(虽然是附带的)。他经常回学校和学生见面,和他们一起诵读和讨论,并且加入大学的生活。在一个值得注意的场合,他大声朗读自己的作品《老年人》,并且回答由学生和教员们组成的观众的提问。当被问到南部的种族问题的时候,他回答说:“我也同样感受到陈旧的根植于人们的偏见。但是当白人被这种偏见驱使,去做他们所做的事情时,我想整个黑人都是在嘲笑他的。”在这样的场合,福克纳似乎为有着诚实思想的艺术家们树立了一个良好的典范,愿意去面对自己的局限。
在1960年以前,大学和学院为作家提供住处是非常罕见的。很多20世纪的著名作家——艾略特、菲茨杰拉德、海明威、约翰·斯坦贝克、华莱士·史蒂文斯和其他人——都很少和学校设施有什么关系。他们经常刻意去避免这些,好像担心自己的时间或者创作才能会被学院侵蚀一样。在那个时代的作家中间,罗伯特·弗罗斯特是个值得注意的特例。从他1917年第一脚走进阿默斯特校园起,到他1963年去世,他是密歇根的阿默斯特大学、哈佛、达特茅斯皇家海军学校和米德伯理学院的熟客。有趣的是,他和福克纳一样,认为自己是自学成才的。他在达特茅斯学习了很短时间,然后在哈佛呆了差不多两年,但是他从未毕业,直到他进入中年,才和学院言归于好。
在某些方面,福克纳在弗吉尼亚大学的成功很好地促进了其他一些机构邀请作家加入到他们中间的行动。从60年代开始,作家已经是校园的常客,很多关于写作的课程由具有作家身份的教授来授课。过去的四五十年里,在美国有很广泛的机会接受更高等教育,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作家不大可能会在学院出现,或者从事教学。这也就是说,那些构成福克纳的小说和故事特征的东西可能只属于过去,因为现在的读者期待的是符合“受过教育”的标准的写作模式。这种明显的趋势,可能会损害某类创作。当代作品显然被同类因素所困扰,哪怕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也有些例外,比如托尼·莫里森和卡麦克·麦卡锡,将自己的作品中新意的某些东西归功于阅读福克纳)。
应该注意到福克纳并没有实际进行过教学(不像弗罗斯特和今天学院里的很多作家)。他的思想在很多年里都是混乱的,他的阅读也从来不是系统的。他所有的天才只体现在书页上——他的小说里,这是他可以很轻易地接近大量非意识的地方。他似乎是为整个地区写作,并将这个地区写进世界。他将他的“小邮票”上位于密西西比、他自己称作“雅克热卜菲娅”的小小的县变成了一个神秘的地区,并有了世界的意义。但是,他的任何著作都极少和学院教育有关。
当福克纳从密西西比大学退学之前,无聊地坐在教室里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被这么多人研究、分析和深入地讲授。同样,作为一个年轻的作家,他也从来没有想到他的小说会在学院中拥有如此长期的、对他含有感激之情的读者。
2005年法国文坛概览
胡小跃
2005年的法国文坛,似乎仍将延续些前几年的平淡和平静,虽然书出得依然多,甚至越来越多(秋季书潮三个月中出版的小说数量已达663种,超过了2004年),但文坛显然缺乏兴奋剂和强心剂,没有热点,看不到亮点。本来,这一年有几件大事可以掀起热潮,如著名科幻作家凡尔纳去世100周年,萨特诞辰100周年、逝世25周年等,但法国文坛的反应却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热烈,尤其是对于萨特,国外的纪念反而比法国隆重,看来,萨特的时代真的已经过去。克洛德·西蒙的去世也是如此,这位给法国争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殊荣,与罗布…格里耶同为“新小说”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世纪作家”,走得有点凄凉,那种万人空巷泪送别的情景也许再与文学无关。倒是大仲马被遗忘的最后一部小说《德·圣埃尔米纳骑士》的发现让法国人惊喜了一阵,但也仅仅是“一阵”。年年走红的畅销书作家阿梅丽·诺冬今年也救不了场了,她的新著《硫磺》虽然畅销依旧,但无论是作者还是读者都已现疲态。
然而,我们杞人忧天了,或者说法国文坛来了救星:沉默了4年的乌勒贝克2005年又席卷而来,引发了文坛“地震”。他的每次出现都遮天蔽日,弄得其他作家黯然失色,他的作品所带来的那种观念上的突破和思想上的冲击往往都像炸弹一样,在平静的文坛炸出巨大的漩涡。许多人受不了了,对他惊世骇俗的小说大加指责,但喝彩的人和骂他的人同样多,于是论争纷起,唾沫横飞,争论的焦点远远超出了文学,因为乌勒贝克把政治、宗教、科学、社会和道德统统纠缠在了一起,从而引起了全民阅读和全民轰动。这正是乌勒贝克的高明之处,也是“乌勒贝克风暴”的根源。幸亏乌勒贝克每三四年才出来一次,否则其他作家就惨了,因为他总是抢尽风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法国文坛没有新闻,除了关于乌勒贝克的新闻——所有的传媒都在谈论他。一些体育爱好者甚至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