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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阅读的年轮-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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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创作的“灵气”,并不妨碍他们留下穿越时空的杰作。

    作者必须照顾大多数读者的口味——这个命题的真理性显而易见。我们社会
主义的文学是人民的文学,当然应该为多数人喜闻乐见。传说古代白居易的诗能
传诵于妇童之口,遍题于寺观驿站之壁;还传说柳永的词也颇能深入群众,“凡
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当代更不用说了,天安门革命诗歌不胫而走,蒋子
龙的乔光朴几乎家喻户晓,这岂是钻进“象牙塔”的结果?这个传统不应努力继
承吗?……我对此深以为然,所以对大多数读者可能不太关心的主题,对他们可
能不太习惯的手法,常常抱着谨慎的态度。

    慢点,作者无须照顾大多数读者的口味——这个命题就完全荒诞不经吗?少
数读者也是人民的一部分,而且“大多数”究竟是置于什么范围而言?湖南花鼓
戏的观众,在全国来说算不上什么多数。儿童文学也不能引起“大多数”青壮年
的兴趣。思想艺术价值也从来不能依作品的读者多寡来定。《红楼梦》的读者就
比《七侠五义》的读者少,也比电影《三笑》的观众少。王蒙和高晓声的作品,
也不一定比《王府怪影》更畅销。让各种风格的作品各得其所,各有地盘吧!让
作者们抛掉迎合读者的顾忌,大胆表现自己的个性吧。只要是真正“曲高”,
“和寡”也就不必受到追究指责吧!

    作者必须很讲求政治功利——这个命题曾一度是革命文学的宗旨。文学离不
开政治,当代的政治与人们生活的联系日趋紧密,想完全超脱政治差不多只是疯
人呓语。中国古代儒家提倡文学“助人伦、成教化”,舞文弄墨者必入政事。他
们强调文学的实用政治功利作用,这一些已成为中国文学一大传统。“五四”以
来,新文学在激烈的阶级斗争中成长,历经硝烟炮火、刀光血影,创作依然与政
治密切相关。鲁迅等先辈的大部分作品,成了投枪和匕首,旗帜和炸弹,为人民
解放事业起到了极强的政治功利作用,光辉不可磨灭……这些经验当然是值得后
人重视的。

    慢点,作者无须太讲究政治功利——这个命题在一定条件下是否也能成立?
人们的生活内容不仅仅是政治。文学没有理由一律带上强烈政治色彩。政治思想
不是思想的全部,政治内容也不等于艺术形式。党中央提出今后不再提“文艺为
政治服务”的口号,正是指出文学在政治功利之外还有其他的作用,还有广阔的
天地。中国古代道家强调人与外界对象的超功利无为关系,除此之外,他们还有
“纵情山水”的浓厚兴趣,有“独善其身”的人格追求,有对情致、气韵和独特
“妙语”的艺术探索。于是也形成了中国文学的另一大传统。沈从文的《边城》,
其政治作用远不及叶紫、蒋光慈的政治小说,但它同样是中国现代文学的珍宝。
描绘自然,介绍风俗,陶冶性情,娱悦身心,包括剖析种种非政治性的人生矛盾,
这些同样也是人类精神文明建设的题中应有之义,是筑构真善美人生境界的一沙
一石。

    作者必须注意自己的统一风格——这个命题当然不用怀疑。孟文浩荡,庄文
奇诡,荀文严谨,韩文峻峭……古人的作品从来就有统一而鲜明的风格。而鲁迅、
老舍等人的作品,即便遮去了署名,人们也不难猜出作者。风格是作者个性的表
现,统一风格是作者成熟的标志。今天写得“土”,明天又写得“洋”;今天老
舍京味体,明天又来点“傅雷体”,五花八门闹个大杂烩,这样的作者往往还没
有自己生活的独特库藏,没有稳定的思想见解和执著专一的艺术追求!……不用
说,这些话常引起我思索。

    /* 4 */ 第一部分文学中的“二律背反”(3 )

    慢点,作者无须注意自己的统一风格——这个命题不也是可以确证的吗?风
格应该是发展的,流动的,变化的,根本不必要定于一,囿于一。血管流血,水
管流水,作者成熟了就自然会有风格,也不必自己人为地去“注意”。更何况风
格的多样化才是作者成熟的标志哩!苏东坡既有“大江东去”的镗铿锵之声,也
有“似花还似非花”的清音柔唱,并不把自己禁锢在豪放派或“婉约派”的圈子
里。辛弃疾唱出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沙场壮景,也写过“茅檐低小,
溪上青青草”的田园小照。他们从来不忌题材、手法和情调的多样化。现代的海
明威也很有几套笔墨,当代的王蒙也很有几把刷子……这些事实雄辩地证明:每
一次较成功的创作,都需要从零开始,需要找新的题材,新的思想,新的手法,
新的情调,非如此不会引起自己的创作欲,非如此也不会令读者满意——包括提
醒你注意“统一风格”的某些读者。这步步求新(当然很难实际上做到),实际
上很容易离开自己原有的风格。如果背上追求“统一风格”的包袱,独尊一家,
独尚一法,画地为牢,作茧自缚,倒是不利于创作的。

    背反现象好像还很多。比如:作者写不出时不要硬写,这是对的;写不出时
不可松劲,卡壳之时要决心克服困难,创作难度越大越可能写出好东西,这说法
好像也不错。又比如:作者要勤写多写,力求高产,熟能生巧嘛!这是对的;写
多了容易滥,好作者“工夫在诗外”,不重写而重体察和酝酿,根本不必求于
“三更灯火五更鸡”,这样说恐怕也难以驳倒……

    文章无定法,创作没有一定之规,大概确实是前人的甘苦之言。面对复杂的
艺术规律和艺术现象,以白诋青的偏颇无疑是害人的,害青年的。

    但如果笼统地说文章有多法,创作素有“两可”之规,这说得太灵活,太玄
奥,在具体实践中容易导致无所适从,恐怕也无益于青年。

    康德在他的二律背反面前十分悲观,认为那些命题只暴露了幻想和荒谬,难
题永远无法解决。后来,科学家玻尔提出“互补说”,认为一些经典概念的任何
确定运用,将排斥另一些经典概念的同时应用;而这另一些经典概念在另一些条
件下是阐明现象所同样不可少的。玻尔用“互补”来调解“互斥”,也有局限性,
但提出了“确定运用”和“条件”,对人们解决类似的认识难题毕竟有新的启示。
在智者眼里,绝对真理只包含在无数相对真理之中,而相对真理总有局限性,不
能离开一定的范围和层次,一定的条件和前提。离开这些必要的界定,讨论任何
具体命题就都成了无法定论的玄学,出现背反的迷雾也就毫不奇怪。一个国家的
革命经验,对于另一国可能就不完全适用;一个作者今天的经验,对于他的明天
可能就不完全适用。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是辩证法活的灵魂。

    人们不应希望一劳永逸,不应希望万能而通用的文学药方。评说者也许只应
去具体分析作者和作品,因地制宜,对症下药,使其扬长避短,各得所用。作者
们也许只应具体分析自己的现状,反省缺点,清查条件,再加上自我设计,从而
决定自己遵循何种创作指导。这样,上述命题可能就会因时因地各自找到适用域。
黄连甘草,木梁石栋,各得其宜。矛盾的经验也就会统一起来,像人的两条腿,
把人导出玄学迷宫,把文学创作导向进步提高。

    这样做是很麻烦的。但世界上只有机械教条才最省力气。这不奇怪。

    最初发表于1982年《上海文学》,后收入随笔集《面对空阔而无限的世界》。

    /* 5 */ 第一部分文学的“根”(1 )

    丹纳在《艺术哲学》中认为:人的特征是有很多层次的,浮在表面上的是持
续三四年的一些生活习惯与思想感情,下面一层略为坚固些的特征,可以持续二
十年、三十年或四十年,往下第三层的特征,可以存在于一个完全的历史时期,
虽经剧烈的摩擦与破坏还是岿然不动,比如说古典时代的法国人的习俗。丹纳几
乎是个“地理环境决定论”者,其见解不需要被我们完全赞成,但他至少从某一
侧面帮助我们领悟到了所谓文化的层次。

    我以前常常想一个问题:绚丽的楚文化到哪里去了?我曾经在汨罗江边插队
落户,住地离屈子祠仅二十来公里。细察当地风俗,当然还有些方言词能与楚辞
挂上钩。如当地人把“站立”或“栖立”说为“集”,这与《离骚》中的“欲远
集而无所止”吻合,除此之外,楚文化留下的痕迹就似乎不多见。如果我们从洞
庭湖沿湘江而上,可以发现很多与楚辞相关的地名:君山、白水、祝融峰、九嶷
山……但众多寺庙楼阁却不是由“楚人”占据的:孔子与关公均来自北方,而释
迦牟尼则来自印度。至于历史悠久的长沙,现在已成了一座革命城,除了能找到
一些辛亥革命和土地革命的遗址之外,很难见到其他古迹。那么浩荡深广的楚文
化源流,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中断干涸的呢?都流入了地下的墓穴么?

    两年多以前,一位诗人朋友去湘西通道县侗族地区参加了一次歌会,回来兴
奋地告诉我:“找到了!”她在湘西那苗、侗、瑶、土家所分布的崇山峻岭里找
到了还活着的楚文化。那里的人惯于“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披兰
戴芷,佩饰纷繁,萦茅以占,结以信,能歌善舞,呼鬼呼神。只有在那里,你才
能更好地体会到楚辞中那种神秘、奇丽、狂放、孤愤的境界。他们崇拜鸟,歌颂
鸟,模仿鸟,作为“鸟的传人”,其文化与黄河流域“龙的传人”有明显的差别。
后来,我对湘西多加注意,果然有更多发现。史料记载:在公元三世纪以前,苗
族人民就已劳动生息在洞庭湖附近(即苗歌中传说的“东海”附近,为古之楚地),
后来,由于受天灾人祸所逼,才沿五溪而上,向西南迁移(苗族传说中是蚩尤为
黄帝所败,蚩尤的子孙撤退到山中)。苗族迁徙史歌《爬山涉水》就隐约反映了
这段西迁的悲壮历史。看来,一部分楚文化流入湘西一说,是不无根据的。

    文学有“根”,文学之“根”应深植于民族传说文化的土壤里,根不深,则
叶难茂。故湖南的作家有一个“寻根”的问题。这里还可说一南一北两个例子。

    南是广东。人们常说不久前的香港是“文化沙漠”,这恐怕与现代商品经济
瓦解了民族文化主体有关。你到邻近香港的深圳,可以看到蓬勃兴旺的经济,有
辉煌的宾馆,舒适的游乐场,雄伟的商贸大厦,但较难看到传统文化遗迹。倒常
能听到一些舶来词:的士、巴士、紧士(工装裤)、波士(老板)以及OK。 岭南
民间多天主教,且重商甚于重文。对西洋文化的简单复制,只能带来文化的失血
症。明人王士性《广志绎》中说:粤人分四,“一曰客户,居城郭,解汉音,业
商贾;二曰东人,杂处乡村,解闽语,业耕种;三曰俚人,深居远村,不解汉语,
惟耕垦为活;四曰户,舟居穴行,仅同水族,亦解汉音,以探海为生。”这介绍
了分析广东传统文化的一个线索。将来岭南的文化在商品经济的熔炉中再生,也
许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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