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4年第2期-第2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横过马路,往18层楼的前坪走去。
“哈,他站着不动了,可能看到我们俩在看他。”小眼镜儿兴奋地咧开嘴笑了。
“头发很长,是男的还是女的?”小胖问。
“应该是男的……他到底会不会跳楼呢?”小眼镜儿琢磨着。
“我也不知道。”小胖伸了一下舌头,“不过,要真跳下来,肯定会流好多血,会死掉。”
小眼镜儿满有把握地说:“一定会死得很好看的!像电影里面一样,先飞下来,发出一声惨叫,再‘啪’地一声掉到地板上,好酷呢!”
“对,像蜘蛛侠那样张开胳膊飞下来!”小胖敬佩地望着小眼镜儿,赶紧展开了想象。
小眼镜儿反驳:“不对!蜘蛛侠穿了飞行衣,这个人没有飞行衣。哎……可能会像跳水,像熊倪跳水那样……”
两个小家伙比划着手势,眉飞色舞。
“可惜太高了,看不太清啊。”小胖遗憾地说。
“我有望远镜,我爸爸给我买的,我回家去拿!”
小眼镜儿拖着同伴的手撒开脚丫跑回家。
金虹大厦前围了一大堆人。人们一律地举着脑袋,脸孔如向日葵一样朝楼顶怒放。他们推心置腹地交换着意见,研究着。他们唧唧喳喳地说:这是一个疯子没错,他头发那么长;是啊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想跳楼吧应该是;疯子也知道跳楼么;疯子当然知道,他可能活得没劲了;他大概没有什么亲人,看上去很潦倒;估计没有亲人吧,一个流浪汉;有谁认识他么?有谁见过他?脸长什么样都看不清,谁认识啊……
两个男孩气喘吁吁钻进人群。小眼镜儿专心致志调好望远镜,把眼镜片紧紧贴上去,认真地瞅了好一会儿,便对他的同伴说:“我看清楚了,原来是他!”
小胖急不可耐地夺过他的先进武器,叫道:“是他是他,是那个画家!”
人群里面扭过几只打着疑问号的脑袋。一个长一字胡的中年男人问:“什么画家?”
小眼镜儿抢着说:“住我们西苑街6号的那个画家!经常穿得脏兮兮的臭哄哄的,背个画架子到处逛。”
小胖跟着补充道:“他有时候到河边去写生,有时候在天桥上给人画像,我有次还看见他睡在地下通道啃油条。不知道他是不是疯子。”
“他不是疯子!”小眼镜儿肯定地说,“不过,他有点怪怪的。他还摸过我的脑袋,冲我一笑。我妈叫我离他远点。”
胡子借了他们的望远镜,看了一眼后困惑地摇摇头。望远镜马上又被别人借走了。于是望远镜在围观的人们手中传来传去,其中不少人出面证实正是那个画家。那些不曾见过画家的人因为没有指认的证据,感到非常沮丧,仿佛错过了一个精彩戏剧的序幕。
不断有人来问楼上的是什么人,小眼镜儿一下子感觉自己特了不起,兴高采烈充当起画家身份的解说员来。小胖举着望远镜站在一旁,不时补充几句。
金虹大厦这会儿成了一个巨大光源,人行道上走过路过的人像一群群蛾子拍着翅膀向这儿聚拢来。越来越多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以绝不错过任何盛会的决心奔赴黑压压的现场。马路上的汽车开始排起了长龙,车窗里伸出一只只莫名其妙而饶有兴致的脑袋。
几个20上下的时尚青年起劲地从外层挤进入堆,一个红头发青年大笑着对他的伙伴说,一个傻 B,要跳楼。其余几个忙问怎么不跳,红头发说他还在酝酿情绪,几个人便怪笑起来。红头发夺过小胖手中的望远镜,对楼上的画家喊道:“跳啊!跳啊!”他的同伙跟着叫…陕跳!傻B!快跳啊!”接着互相抢夺望远镜对准楼顶喊话。小胖急坏了:“还给我们望远镜!”
人们不理会他,更多人跟着叫:“快点跳啊,要跳就跳啊!”
小眼镜儿对这群大哥哥很生气,他们不但霸占他的宝贝望远镜,还搞得大家都起哄,没有人再关心画家的身世了,也没人需要他的解说了。他捏着小拳头气呼呼地瞪着这群捣乱的家伙。
胡子扯起嗓门说了一句话:“赶紧打110吧!要出人命的呀。”
“是啊是啊,下面围这么多人,那疯子跳下来还不得压死还几个人?”人们开始骚动,纷纷让开了道,留出足够多的空地。
挤来挤去的大腿和鞋子把小眼镜儿逼得直往后退,他简直快要哭了。
红头发又大声笑起来:“哈哈,那疯子在那里走来走去,指不定从哪个位置跳下来呢。”人们更惊慌了,渐渐散得更开。
小眼镜儿好容易挤到红头发跟前,趁机跳起来抢回自己的望远镜,拉着他的伙伴走到一个稍微松点的地方。
“都走开都走开!”一个秃头的胖子吆喝,“没见过跳楼的啊?围在这里搞什么搞。”
人们小声议论,他是谁?
有人指出这秃头是金虹大厦一楼当街门面“华胜服装店”的老板。
秃头老板掏出手机飞快地摁了三个号码,“喂, 110吗?我是金虹大厦。有个人要跳楼,非常紧急!对,金虹大厦。”他把手机盖合上,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啊呸,晦气。这要是真死个人,惹上血光之灾,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众人忙点头表示理解。
“快看快看,他进去了!”关注着画家动静的小眼镜儿又发布一条新闻。
众人这才又重新把下巴扬到150的钝角。可不是吗?画家已经没站在楼顶边缘了。说明他已经往楼顶中部走去了。
人们脸上迅速流露出失望和不甘心。一些人嘟囔着,调戏人啊,耽误我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哎哟脖子都酸了。秃头老板骂了一句,妈的,老子才报了警就没戏了。
有人喊,走走走该干嘛干嘛。不少人就准备撤退了。汽车长龙发出此起彼伏的发动机轰鸣声。
小眼镜儿一直没离开他的望远镜,正当人们打算解散的时候,他突然兴奋地叫起来:“大家别走,他又出来了!”小胖为好朋友的伟大发现充满了自豪,他信心百倍地陪着小眼镜儿坚守在原地。
果不其然,画家又出来了,这次似乎更惊险,他干脆爬到护墙上,像走平衡木那样小心翼翼又稳稳当当地走着,边走边对着楼下挥手。
小眼镜儿把一张小脸的上半截整个贴在望远镜上,非常敬业地向大家现场传真画家的表情:“他在挥手,他还在笑呢!真的在笑,连眉毛都在动,好开心的样子!”
大家感觉这个画家比疯子还要可爱。红头发和他的伙伴们欢呼起来:“跳啊,伙计,很刺激,很好玩!过瘾啊!!快跳!”人群激动极了,跟着一起挥手,一双双眼睛充满惊喜和渴望。
瓦蓝的天空上飘着这个城市难得一见的白云,早秋的风爽爽地吹着。在这样一个奇妙的星期天上午,赶上了这样一场盛大的PARTY,人们特别地心旷神怡。
画家看上去更加心旷神怡。他站在护墙上敬了一个礼,轻轻舒展着胳膊,单腿撑地,做了一个金鸡独立展翅飞翔的动作。
人们立刻报以热烈的掌声,有的小伙子还打起了呼哨。街上的汽车长龙早已再次地噶然不动,车窗里的脑袋伸得更长了。小眼镜儿在这一瞬间看清楚画家脚上穿的什么鞋子。“是一双裂了口子的棕色皮鞋!”他一丝不苟地向大家报告。
不妙的是,在这关键时刻,画家优雅而缓慢地爬下护墙,又朝楼顶中部走过去,一下就不见了。人们非常不满意地哼哼起来,对于这样吊人胃口的戏弄,他们感到十分痛苦。好比新婚少妇刚刚被丈夫调动了情绪,丈夫却阳痿了。
大约5分钟左右,画家出来了。像一个已经谢幕但经不住热情观众掌声的著名演员那样,很敬业地重新出现在18层楼顶那个巨型舞台上。他仍旧缓慢而优雅地爬上了护墙,但这次没有敬礼,也没有金鸡独立。他一屁股坐在护墙上,把两只脚悬空垂下来,无所事事地晃悠着。
观众对这个毫无创意、毫不惊险的动作极为不满。红头发开始骂人了:“要跳就跳啊,妈的你个傻 B,你耍老子啊!”众人跟着吼:“你耍老子啊!”
传来警车的呜呜声。没多久警车到了大厦前,人们自觉地退到两旁。车上跳下三四个训练有素的警察,他们麻利地铺开几个面积很大的袋状物。
小眼镜儿马上反应过来,自信地向旁人解释:“这是接住人用的充气扩建,人跳上去就可以不摔死了,电影里面都是这样的呢。”
一个警察揿开扩音器向画家哇啦哇啦喊话,大意是坐在那里不要动,我们马上来救你之类。另两个警察向大厦里面冲去。机灵的小眼镜儿拽上他的同伴像两条泥鳅一样立即跟了进去。后面的几个人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也想进来,被保安拦住了。
警察找了大堂值班经理,交代了一下情况,就和经理一同上了电梯。
两个小家伙乘了另一辆电梯。“最上面一层楼,快摁一下。”小眼镜儿指使小胖。
“我的妈呀,紧张死了,还好咱俩溜进来了。”小胖捂着胸口嘘了一口气。
小眼镜儿不屑道:“紧张什么呀!这样多带劲! 007执行任务就是这样的,你懂不懂?嘿嘿,我看你就当不了007。”
小胖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太胖,没你机灵。”
小眼镜儿说:“不光是没我机灵,也没我勇敢,你嘛,不具备这个素质。”小眼镜儿发觉自己用了“素质”这个闶,觉得非常恰当,便得意地笑了一下。
小胖惊魂未定:“千万别让他们发现啊,会赶我们下去的。”
电梯在18楼停下。“叮”地一声门开了,两个小家伙谨慎地探出半只脑袋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两个警察跟那个经理说要打工通向楼顶的楼锁。经理哦了一声,说,他妈的,锁被他撬了。警察就没说话了,脚步声咚咚直响,像爬楼梯的样子。
小眼镜儿拉着同伴的手,找到楼梯,蹑手蹑脚爬了上去。
楼梯尽头朝左边开了一扇小门。走在前面的小眼镜儿压低嗓门高兴地对小胖说:“到了到了,从这里就可以上天台了。”小胖说:“我们还是别上去吧,会被他们发现的,就站在这儿看着好啦。”两个小家伙趴在门边,聚精会神关注着天台上的动静。
天台中央支着一个画架子,大堂经理好奇地打量了几眼。
“不要惊动他,老钱你去把他弄下来。”那个长着一张马脸的警察低声说。
另外那个叫老钱的警察悄悄走上前,来到画家身后,猛地一把抱住画家。
画家回头看了一下,满不在乎地咧嘴笑了:“干嘛?以为我要跳楼?”
老钱说:“那里太危险,快下来。”
画家说:“放开我吧,我自己下来。”
画家下了护墙。老钱皱了皱了鼻头,好像是嫌画家气味蛮臭。
画家懒洋洋地走到他的画架前,拿起笔涂抹开了。
“画画呢。”大堂经理有些讨好有惧怕地搭讪。
“没错,快画完了。画了一上午,画下面那些人,看像不像?”画家没有抬头。
“像,像,表情真绝了,不过好像画面很混乱。”经理说。
“这是叫什么先锋派吧。我不懂画画的。”老钱应了一句。
“画完就赶快下去!搞什么鬼,爬上爬下。撬锁,又扰乱治安。”马脸严厉地说。
画家嘴角扬起来,笑了一笑。一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