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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鹤惊昆仑-王度庐-第65部分

小说: 鹤惊昆仑-王度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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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小鹤却一手持剑,一手揪住葛志强,昂然地立著,从容镇定,一点畏色也没有。
  这时阿鸾也提著刀来到里院,但是她没有近前,她只靠著屏风门站立著,心里只想:我爷爷给江小鹤的那封信,言辞可写得极为凄婉,简直是向江小鹤乞怜了。只为老人家无论当初有多大错处,如今既这样可怜地请求,江小鹤就应当受些感动,捐弃前嫌,重新和好。那时自己必要将众人拦住,不许众人伤他,自己把他叫到一个别的地方,跟他叙述十年来思念之情。于是她就故意躲起来,不叫江小鹤看见她,她却注目藉著灯光去看江小鹤。
  少时,赵志龙就把那封信取来了,他过去要交给江小鹤,江小鹤却摆手,说:“我不必自己看,你们念给我听好了。”于是他仍执著剑,四下观看看,防备著别人趁机暗算他。
  赵志龙就展开了信笺,就灯光朗读。旁边的人也都屏息静气地听著,阿鸾尤其是一字一句地注意去听,听到她祖父信上所说:“十年以前之事,我作过了之后,便已后悔;汝父江志升诱匿民妻,实有取死之处,汝能谅解此情,捐弃前仇,我两家仍可为友。汝仍必要报仇,那也易办,请你言明,如不伤我门徒丝毫,那时我即出头,将一条老命交付与你!”
  阿鸾就不禁双泪滚下,她又睁著两只泪莹莹的眼睛,看那十步之外烛光辉煌照著的江小鹤。
  只见江小鹤起初脸上现出些悲戚之色,但他及至把信听完,他就愤怒了起来,一声冷笑,说:“好个鲍振飞,真是老奸巨猾。现在他又用这封乞怜的信诓骗我,希望我一发慈心,便饶恕了他,然后他再指挥你们这些人暗算我。你们把话去告诉他,无论他是多么可怜,我也不能饶!当初我父亲江志升被他逼得在山里受了几天冻饿,后来偷偷回到家里,抓了几口冷饭,取了几两银子慌忙著去逃命。就说他是个坏人吧,那时已可怜极了,并且他又没有犯死罪,但是鲍振飞还不肯饶恕,他还追到山中将我的父亲杀死。他当初既不饶我父亲,如今怎能求我饶他?”
  说到这里,他的双眼迸出怒火来,仿佛比灯笼还亮,他又抡宝剑,说:“这都不说。他杀死了我父江志升之后,并不给我家送个信,我江家的寡母孤儿真可怜!他,那凶狠的老头子有一次把我骗到麦田里,要用一把尖刀杀我。虽然当时他因怕人看见,没杀死了我,可是倘若我姨丈马志贤不劝我们搬到城里头,他也早就把我杀了。那二三年我家分散得多么可怜,我受了多大的苦。后来他叫我在家里住著,故意对我露著笑脸,其实他叫我天天放猪喂马,并纵容他那个二儿子踢我、踹我、打我、骂我,这些事我能够忘记?现在,与一些人都无关,我只要杀死龙家兄弟和鲍振飞,谁也劝不了,鲍振飞他跪在地上给我磕头也是不行!”
  才说到这里,忽见一个人抡刀奔了过来,向他就砍,江小鹤急用剑将对方的刀架住。他一看,原来是阿鸾,就说:“今天白天,在灞桥你帮助纪广杰暗算我,没有成功,如今你还有脸来见我?我真没想到十年来你竟变成了这么个人,我真不愿再理你了!”
  阿鸾心中又悲又气,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流著泪,咬著牙抡刀向江小鹤就砍。
  江小鹤却用手将葛志强推开,他也用剑去战阿鸾,两三个回合,他就将阿鸾手中的昆仑刀踢落。
  此时四下的人已刀棍齐上,阿鸾并空著手一头撞了过来,想要叫江小鹤杀死她。
  江小鹤却一面振动那只受了钩伤的右臂,去敌挡众人,一面伸左臂将阿鸾挟了起来。阿鸾在他臂挟之下,不住地挣扎,并且哭喊,但是江小鹤的那只臂就仿佛一条铁箍似的,紧紧箍著阿鸾的身子,叫她休想能够挣扎开。他挥剑杀退了几个人,便飞身上了东房,此时东房上有陈志俊带领著两个伙计。
  陈志俊抡刀过来怒问道:“江小鹤,你要把鸾姑娘怎么样了?”
  江小鹤右手舞剑去迎陈志俊,一两个回合,他就把陈志俊踢下房去;那两个伙计一著慌,全都也失足摔下房去。
  江小鹤就站在房上,一手挟著阿鸾,一手横剑向下大喊道:“你们谁敢上房来,谁可就不要命了!”又低著头向阿鸾说:“阿鸾你不要害怕,我是要带著你到一个地方,有许多话都要向你说。”
  阿鸾却哭喊著,挣扎著,并用牙咬江小鹤的胳臂,说:“我不能跟你去,现在我跟你没话可说了!你快放下我,要不然就掐死我!”
  她把江小鹤的左臂咬得很痛,但江小鹤也不觉著难受,反而微微笑著,只是心里却真痛得厉害。他想走,但是脚步似迈不开了。
  这时纪广杰也挺剑闯进院来,他见江小鹤把他的妻子抢到房上去了,他就抡剑大声喊骂著,要往房上蹿去。只是因为他左胯的伤势太重,所以蹿了几下,也没有蹿上去。
  葛志强和赵志龙又把他拦住,齐劝说:“你不要发躁,现在已将江小鹤圈住,他决不能逃走了。”
  纪广杰就大喊道:“难道就任凭他抢了我的妻子?”
  此时房上的江小鹤因为心中难过,他臂上也渐渐没有了力气,阿鸾就挣扎得脱了身,又要去夺他的宝剑,江小鹤就轻轻地将她推开,随后转身就走。
  她才一转身,对面房上的几支弩箭,便嗖嗖的连向江小鹤射来。
  江小鹤赶紧低头躲开,伏著身走到后厦。便见几个官人又都从后厦搭了梯子爬上来,拿著钩竿子又去钩江小鹤。江小鹤却不愿伤了官人,他躲避著,踏著房瓦,便像飞一般走去。
  此时各处的房上,甚至于墙头上,都有镖店的伙计和官人。这些人虽然手里都有家伙,都喊著:“捉贼!往东房上去了,追!”喊的声音很大,但是只要江小鹤一逼过去,一晃摇宝剑,他们便像一堆稀泥似的,吓得谁也不敢上手了。并有的一慌,一失足,不用江小鹤去抬腿踹他,他便自己摔下房去了。如此就见江小鹤在房上如履平地似的,竟似毫无阻挡地走了。他们追到院中,并追到大门外,但是江小鹤的影子早已没有了。
  神拿邓二此时也带著十几名官人赶来了,又向各处去搜索。
  葛志强却十分灰心,他不住叹息,说:“算了!算了!无法捉他了!”但他又拦不住这些虚张声势的人。纪广杰是被赵志龙等人搀扶著,因为他见江小鹤刚才辱了他的妻子,所以他极为愤恨,他也不管跨上的伤势如何,就要奋勇去追,与江小鹤拼命。
  但赵志龙等人又怕他出了甚么舛错,所以把他手中的剑都给夺去了,就像跟他打架似的,在院里相扭著嚷嚷,吵闹。
  阿鸾却独自又提著刀蹿上房去追赶江小鹤去了。她越过了七八重院落,脚下踏的都是别家铺户的房店;她四下张望,只见夜色混沌,阴云弥漫,雨又是渐渐落下来了,天际并有雷声隆隆地响著,闪电突突地刺著她的眼。
  她的眼睛这时还不住流泪,心中急躁痛恨,暗骂说:“江小鹤原来是这样的坏人,我爷爷在信上那样求他怜悯,他竟一点儿也不肯松手,还一定去杀我爷爷。他对我竟那样无情义,当著众人侮辱我!”
  于是她就像疯了似的,虽然不知江小鹤已逃往何处,但她还是不舍,还是要追,并决定只要追著了江小鹤,自己就非得杀死他不成。如此又踏过几家铺户,下面的院落全是昏黑的,没有人察觉房上有人,只有几家的狗,都像看见了她似的,不住地汪汪乱吠。一个狗叫,许多的狗都相应著吠了起来,阿鸾就由一处房上跳下。
  这里是一条小巷,黑洞洞地没有一点灯光,也没有一个人,大概距离利顺镖店已是很远了。阿鸾就在这里喘著气,流著泪。站了一会,刚要迈步走出这条小巷,蓦不防身后有一人将她的双手握住,阿鸾急叫道:“你是谁?”扭头过去,恰巧天上的闪电突的一亮,使她将身后的人看得清楚,原来正是江小鹤。
  立时也不挣扎,她就急急地喘气,说:“你放开,把我放开!”
  身后的江小鹤却仍紧紧握著她的双手,并沉痛地说:“我不能放开你,我要把话都跟你说明了。告诉你,我十年来受苦,奔波,学艺,为的是报仇,还为的是你。不想你今日竟没良心!”
  阿鸾急躁著说:“你不肯饶恕我的爷爷,我还能有甚么良心?”说著她哭著。
  江小鹤听了这话,心中不由一阵发痛,长叹了一声,就把阿鸾的双手放下,一转身,嗖的一声,他又蹿上别家的房屋走了。
  这里阿鸾也不再去追江小鹤,她就提著刀,哭泣著走出了小巷。就见巷外原来就是南大街,此时雨又下得大了,雷声打得也愈急,闪电亮得也愈猛。及至回到利顺镖店,她的浑身上下衣服已然尽湿,她的眼睛仍然不住洒泪。
  这时镖店已渐渐消停,可是官人们全都没走,葛志强和赵志龙都正在著急。如今一见阿鸾平安地回来了,他们才放下了心,就连问说:“怎么样了?姑娘你没再赶上江小鹤吧?不知他跑往哪里去了呢?”
  阿鸾拭著泪,摇了摇头。
  葛志强就叹息著说:“现在咱们也不必再跟他作对了,今天咱们防范得这样的严紧,人又这么多,还是叫他随便来又随便走了。他的本领太大,咱们没办法。好在今天他已说开了,他不能再来这里搅闹,也不能伤咱们这里的人。只是,师父和龙家二位师哥那里则要特别小心,若被他找去了,他可不能像在这里这样的讲理了。”
  陈志俊就说:“我想明天咱们派人到紫阳,赶紧叫龙志腾师哥找个地方去躲避。龙志起倒不要紧,他现在也许到外省去了。然后我们再由阿鸾姑娘领著,急去见师父,听师父的话,他老人家若是愿意拼斗,咱们就都豁出命去,跟他干。昆仑派的人若是死就全都死,他只想杀师父跟龙家兄弟那可不行。如若师父不愿斗,咱们就请师父躲避,我们大家保护著到北京。北京城是天子脚下的地方,难道江小鹤他还敢在那里横行?”
  葛志强沉思了一会,却摆手说:“不能这么办,咱们若去找师父,江小鹤就许在暗中跟随著咱们,那倒是给他领了路啦。这事还得慢慢商量。好在师父现在住的那个地方很是严密,就是告诉江小鹤,他也是找不到。”说著,又叹息著,然后就劝阿鸾回屋去歇息。
  阿鸾捉刀回到屋中,见纪广杰的伤势仿佛更重了。他躺在床上不住地呻吟,这痛苦的声音钻到阿鸾的耳里,阿鸾的心上就像被刀扎似的。起先她对纪广杰并不关心,然而现在,不由得她觉著纪广杰的伤也就是自己的伤,纪广杰的疼痛就像自己的疼痛一样。
  她忿忿地把钢刀放下,就点上了灯,这时候她倒是不哭了,她只是恨,咬著牙恨江小鹤,恨江小鹤今天侮辱了自己,并恨江小鹤说的那些话。他倒说自己没良心,真真可恨,尤其可恨的是他当年欺负自己,以摘取风筝为要挟,骗自己作他的“媳妇”!那幼年的一件事,竟占据住了自己的心。
  十年来,自己时常在暗中伤心,在暗中急躁,为的是甚么?还不为的是他!还不为的是他那么一个偏狭毒狠的人。把灯点上,坐著生了半天的气,又吞下了许多的眼泪。
  此时窗外的雷雨之声更紧,纪广杰呻吟得也更惨。
  阿鸾就赶紧走到床旁,安慰纪广杰说:“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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