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碎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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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天晚上那样子挺吓人的。跟喝醉了似的。什么朋友啊?能让你喝酒。你跟我们在一块儿都不喝。”刘超顺手开了电视,好像是台湾的一部电视剧,他就没头没见地看起来。
我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有一搭无一搭地吃着凉拌苦瓜。
房间里只有电视剧为了拉长而实际可有可无的对白。
电话旁边放着一小叠白纸,是我的通讯录,最上面~张名片上有我手写的于涛的电话号码。于涛没有消息。
“你等电话?”刘超突然问了一句。
“没。”
刘超把一次性使用的木头筷子一分为二:“那你老盯着电话……”
“没有。我妈刚才打电话,让我晚上过去。太远了,我懒得去。”
刘超起身到厨房,回来的时候,好似非常不经意地问:“哪儿来的红玫瑰?你不是从来不买玫瑰吗?”
目光从刘超的脸上掠过,我发现他的不经意中已经有了一些不愉快。
“买的。都打折了,那么一大把,才10块钱。”
“你从来不买玫瑰……”刘超咕哝着。
我忽然就很烦,巴不得他能马上走。我不想说话,也不想吃饭。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在家里随便做些什么。
门铃有节奏地响起。
刘超抢先去开门。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急起来。
“是林玲小姐家吗?”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刘超回答。
“一位于涛先生让我给林小姐送晚餐。”
我站到门口的时候,刘超把房门大开着退到了一旁。
送来的晚餐很简单,一只PIZZA 饼和一小盒水果沙拉。
我在放饼的盒子上面找到了一张小纸片,是电脑打印的:今天不跟你一起吃饭,9点给你打电话。
我知道是于涛。只能是他。
把刘超带来的莱向旁边推了推,我把刚刚收到的晚餐也一起摊在桌子上:“吃吧。还热呢!”
刘超没有动,坐在一桌子中西合壁的饭菜前面,他低声问我:“林玲,送东西的是什么人?昨天晚上是他吗?”
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我就已经点头了。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刘老四。
“你们认识很长时间了?”
“不长。”
“他很有钱?”
“我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迄今为止,还是他了解我多于我了解他。但是,我知道了我这一天的盼望,在这个时候有了着落。偷眼看看墙壁上的挂钟,距离9点还有3个小时。
刘超没有再问什么,也没有和我一起吃于涛送来的东西。他随便吃了一些他自己带来的菜。然后起身告辞。
他说他还要到店里去看一看。
送刘超出门,我忽然觉得很对不起他。不仅仅是为了对他撒谎,也不仅仅是为了这么多年其实我明明知道他的心意,但是就是不肯给他回答。
“再打电话,开车小心点儿。”我站在门边上,看他换鞋。
“我没事儿。煤气还有吗?”
“有。我不怎么用。”
“用完了呼我。我走了。”
我一直看着刘超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关上门。刘超没有像每次离开我家的时候那样,在我快要看不见他的时候再次回头跟我说“再见”,这一次他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关掉电视。房间里很静,能听见挂钟滴答的声响。
我只开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芒把我的影子投在白色的墙壁上,轮廓清晰。
在大学里第一次谈恋爱的时候,我事无巨细地把一切都告诉刘超。
那个千辛万苦从外地考进北京的男生在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横格纸上写着:“林玲,你是我见过的最清新脱俗的女孩子,我们做朋友,好吗?”
那是一个星期六,是我回家的日子。当天,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刘超新开的店里等他。他不在,店里的人说他送货去了。我就一直等,等他回来把纸条给他看。
我清楚地记得他鼓励我试一试,他说如果我没有在大学里谈过恋爱是一种损失。
后来,那个男生用同样的纸写下了完全不同的话:“林玲,我不能违背我父母的意见,你知道我就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我没有把这张纸条给刘超看,只是告诉他,我们分手了。
失恋的日子一直是刘超陪伴我,他告诉我:“没有关系,你生命中最好的那一个还没有到来……”
也许他以为我们的相聚和分手都是因为年轻人的反复无常,但是他一定想像不出来,我们分手的原因是因为我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我没有告诉刘超,虽然他是距离我最近的人,而且他曾经目睹了我的家庭的变故。
然而,我把一切告诉了于涛,一个认识仅有一天的陌生人。
谁将是我生命中最好的那个人?
时针指向9点,于涛的电话准时打来。
“谢谢你的晚饭。”
“你在干什么呢?”
我想说,在等你的电话,话到嘴边,还是改变了:“没有什么,看书。”
“没写字吗?”
“没有。写不出。”
“怎么会呢?不写字不是就没饭吃了吗?”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真温和。
“你不是说给我讲故事吗?我要把你讲的故事拿去卖钱。”
于涛忽然沉默了。
“怎么了?”
“没什么。好像有人呼我。这样吧,我过一会儿给你打。”
没等我说话,电话就断了。
我守在电话旁边。这么晚了,是谁呼他?我想到了那个我听到过的电话,会不会是那个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真的是一个女人,她和于涛是什么关系?
胡思乱想之中,于涛的电话又来了。
“对不起。”
“这么晚了,你还这么忙?”
“是啊,经常这样。”
“告诉我你要给我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于涛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应该算是一个个人奋斗的故事吧。”
“有爱情吗?”
“应该有,不过不那么惊天动地,而且没有修成正果……”于涛显然是边想边说。
“是你自己的事情吗?”
“就算是吧。反正你不是要写小说吗?我帮你编就是了。我小时候,也一直想当作家,可是我学习太差了,家里也没有条件培养我。你知道吗?我编故事的能力特别强,这个故事我都更了好长时间了,一直想写,不过,你肯定比我写得好,就免费提供给你吧。”
我听见打火机的声音。于涛在点烟。
“那还要看好不好呢。你说,我记,还是怎么着?”
“你随便。”
好像吐了一口烟出来。
“要不,我给你录音吧。记者都是这么做的,而且省事,可以专心听你讲,不用写字。”
“听你的。”
“那,你别挂电话,我去拿采访机和磁带。”
“行,去吧。”
老实说,我并不知道于涛将要给我讲述一个什么故事,他讲些什么都无关紧要,我是抱着一种游戏的心态,装模做样地好像要采访,其实,我就是希望能和他多说一会儿话,而且,把他的话录下来,什么时候都可以听。
“于涛,我准备好了。你讲吧。”我把电话设置成免提的状态。
一个声音开始在我的小房间里缓缓地回荡起来。
第五节
“林玲,你记得昨天晚上你说过你和你的大学同学分手的原因吗?”
“记得。”
“当时我就有一种冲动,特别想让你了解我。说真话,我走过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还从来没有像昨天那样希望一个人了解我。而且,是想让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了解我……”
采访机已经开始缓慢地转动,我们的全部对话和房间里一切可能出现的声响都将被记录下来。
于涛的声音从免提听筒中传出来,落在墙壁上再反弹到我的耳边,有一种不甚真实的空洞。这样的一个寂静的夜晚,一对相识甚浅、年龄悬殊的男女守在电话机旁边,仿佛要把无边的心事都铺陈在周围。
也许是因为各自的寂寞,也许是为了更快地彼此了解。
了解了就一定会亲近吗?
“做生意的男人见女人的机会不少,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我觉得那么好奇。想知道她怎么生活,想知道她过去什么样、现在每天什么样,还想知道以后她会变成什么样。你就是这么牵挂我的。”
“你觉得你是爱上我了吗?”
也许因为我们此刻只是被一条电话线连接着,除此之外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关联,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当话题无法继续的时候,可以选择挂断电话,当挂断电话也无法排遣心中对于对方的不满时,还可以选择从此永不联络。
人因为隐蔽,所以坦诚。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是我必须承认你是给了我一种特别的感觉。我想我还没有爱上你,也许以后会吧。
当然也许永远不会。你只是让我产生了一种想把自己和盘托出的愿望。我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倾诉欲望。“
于涛说过,他将告诉我的是一个故事,给我“一个素材”,关于一个人的奋斗和一段没有修成正果的爱情。
应该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故事里面不应该有找。
“于涛,怎么讨论起咱俩来了?不是讲故事吗?”
“好吧。”
“我今年39岁。生我那年是全中国人民肚子最饿的一年。我生在冬天。我妈说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我觉得其实并不一定像她记忆中那么冷,就是因为没有东西吃,人的御寒能力变得很弱。越饿就越冷,越冷就越饿。
不是说饥寒交迫吗?我觉得就是这个意思。
“我妈没有奶,我只能吃牛奶。那时候什么都是限量供应的,那点儿东西根本不够我吃的。
“我们家有一个小奶锅,我妈现在有时候还拿它煮泡饭吃。那时候我一个人一顿得喝一锅牛奶。我妈没办法,就每次给我放半锅奶、加半锅水,灌个水饱。
“这样也不行。我饿得特别快。你听过小孩儿因为饿哭吗?哭声特别大,而且是干巴巴的声音。我妈说我就那么哭。每次我一哭,她就紧张,说‘阎王爷派的讨债鬼来了’。因为经常是没有了牛奶,光剩下水,水顶个屁用?
“我还没出满月就开始吃浆糊。你知道浆糊吗?”
“知道。就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贴大字报那种浆糊吧?”
于涛哈哈大笑。
“不对。我妈给我吃的浆糊比那个高级。把白面搁在锅里蒸几遍,面就不粘糊了,吃的时候一熬,熟了就跟粥似的。放点儿糖,现在想想也不难吃。我妈说她每天得拿着勺子往我嘴里抹几顿浆糊。
“你说的那种浆糊我也吃过。还为这个挨过打。好像已经好几岁了,我姐她们搞什么宣传活动,在家里放着一桶刚熬好的浆糊,闻着那个味儿,我就饿了。我偷偷地喝,结果越喝越爱喝,一举喝了半桶。
“我姐发现以后,号啕大哭。我妈就结结实实把我捶了一顿。”
“林玲?”
“嗯?”
“你在听我说吗?”
“在听啊。”
于涛好像放心了似的。
“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回想小时候的事情,全部跟挨饿有关。
“你小时候怎么过的?比我要幸福好多吧?”
打火机的声音,于涛在点烟。
我小时候?
“我没吃过浆糊。可是我好像特别小就开始吃大人的饭了。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