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碎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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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出话来。我没办法选择。”
“于亚兰突然靠近我,半跪着在我面前,她的一双胳膊放在我的腿上,她仰着头看着我说:“于涛,你听我的,我们除了自己之外什么也没有,可是我们这样做了之后就什么都有了,而且我们还可以是原来的你和我。这样有什么不好吗?我没有爱上他,我们之间就不会有夫妻的感情,我们什么也没失去啊!“
“我抚摩于亚兰的头发,她的脸因为着急变得很红。
她想说服我,但是,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明白,我们会失去什么。“
“我问她,什么时候结婚。”
“她把头垂在我的腿上说,他们已经登记了。”
“我才知道其实一切早已经不能挽回了。”
“她伏在我的腿上说话,那种声音好像从地狱里传出来。她说她来我家的前一天就已经跟那个人去登记结婚了。而且她正在办辞职手续,因为那个人要带她回香港。”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已经不那么神经质了,她说:‘于涛,我都安排好了。我跟他说,我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堂兄,叫于涛,是我堂兄一家把我养大的。所以我结婚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报答我的堂兄。于涛,从明天开始一直到我离婚,你都是我的堂兄……’”
“她摸着我的腿,特别温柔,我们这么多年从来没这样过。我一直盼望著有一天我们仍能在一个特别温馨的环境里这样亲亲热热地坐着,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可是我没想到真的实现了这个梦想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她的堂兄。”
“林玲,你知道吗?所有我和于亚兰的对话已经被我在心里复习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忘记过。”
“她趴在我的腿上,房间里只有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的,好像小时候我妈哄我们入睡。她说:“于涛,我本来是这样想的,什么也不告诉你,结婚之后想办法给你弄一笔钱,我就跟他走。等我回来,你要是已经有家了,我们就算了,如果你还没有成家,我们就从头再来。
可是我做不到。我舍不得你,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咱们俩,我不能不告诉你。于涛,我怕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愿意要我了……‘“
“是我主动把于亚兰抱起来,抱到我怀里。我第一次当着她哭出来。我的眼泪掉在她身上,我说我要她,不管她什么样、什么时候回来,我都要她。我说我这个人命不好,自己没有本事,要让一个女人为我做这么多。”
“于亚兰笑了,一边笑一边就流出了眼泪,她说:‘于涛,你要记得今天晚上,这个世界上咱们俩是最亲的人。’”
“那天是我第一次吻一个女人,那种感觉是那么苦涩,没有丝毫甜蜜的幸福。”
“于亚兰在我的怀里,轻得感觉不到分量。我想像不出来她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花了多大力气来计划和决定这些事情,她哭了多少回才终于决定要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我。”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的,当你有欲望的时候,你就必然有牺牲。可是我们那么年轻,我们怎么会明白有些路是要一直走下去、根本不能回头的。”
“抱着她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我自己的冲动,也能感觉到她和我一样。有一双手在温柔地解开我的衬衣扣子,于亚兰在抚摩我。”
“很多时候,我想那天的我们俩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彼此占有,但是我们都没那么做,我们一起苦苦地等待一个日子。
可是等来的是这样的一天。“
“那天我们俩赤裸着躺在一起,互相紧紧地拥抱着。”
“我觉得我必须要做些什么,我必须要做。否则,我就真的不是男人。”
“于亚兰在最关键的时刻阻止了我。”
“她突然挣脱了我,爬起来跳到地上。她赤身裸体地站着,双手护在胸前。她满脸都是眼泪,披头散发地盯着我。她说话的声音都嘶哑了。她说:“于涛,不行。我不能给你。他要是知道了,我们还是什么也没有啊!‘她拼命地摇着头,一遍一遍地说不行,不行,不行……“
于涛的声音由空洞到微弱到终于消失在电话里,留下我在沙发里缩紧了身体。
他哭了吗?
我的眼泪流下来,我自己没有感觉。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站起来,把全身发抖的于亚兰抱到床上。她一直抖,抖得我抱都抱不住她。
“我们俩就那样躺着,她的眼泪流在枕头上,把我那一片也涸湿了。我觉得她是把她一辈子的眼泪都在这一个晚上流干了。”
“过了很长时间,她慢慢坐起来,坐在我旁边,她的手抚摩在我的皮肤上,一寸、一寸地挪过去。”
“我也看着她。我从来没有这样地看过一个女人,在于亚兰之前没有,在她之后就更没有。我觉得我已经没有能力去面对任何一个女人了,因为没有一个女人能跟于亚兰相比,没有一个女人能取代于亚兰在我心里留下的这种印象。她不是让我记住了一个女人的身体,而是把她全部的灵魂放在我的手上,我必须用一辈子的力气去捧着她。”
“天快亮的时候,她趴在我的胸口上说:“于涛,我要把你记住,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也要记住我。‘“
“我好像看到她正在离开我,我一下子把她抱住,我终于又说了反对的话,我说,我不想看着她这样走。”
“她笑得特别凄苦,笑了一下,就坐直起来。她像对待一个搭档一样,在我的胳膊上拍了拍,说:“好好地等我回来。‘说完了,她抱着衣服去了洗手间。“
于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打火机的声音响了好几声,好像用起来非常不顺手。
我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可是所有的话都拥塞在喉咙里,憋得我只会任眼泪流下来。
我扭过头去,向着门外的方向吸了一下鼻子,我怕于涛听出我在哭。
“我在快6点钟的时候离开了于亚兰的房间,我们都知道原因,那个人包的房子就在上面一层。于亚兰先开了门,伸出头去看看,然后才招呼我,让我走。”
“我在门边上站着的时候,她抱住了我,特别用力。”
“她说:“于涛,你要来机场送我,记住,你是我堂兄。‘“
“门在我身后关上。后来我知道,这一下就把我们俩关在了两个世界。”
“出了酒店,我一直走路。街上还没什么人,公共汽车上很少的人,车也开得特别快。可能我的样子像一个疯子。巴,一辆车擦着我的身体开过去,我没有感到危险。
司机好像是骂了我,我没听清楚。“
“我一直走,就走到了护城河边上,前一天晚上我坐过的地方。那些万宝路的烟头还在。我就又坐在那儿。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在我脑子里回忆着,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所有这些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还是我,于亚兰也还是于亚兰,我觉得她还会来找我,我还会把我的大大小小的钱交给她,让她去存起来,我们还会一起向往着结婚。我觉得那个香港人是不存在的,于亚兰也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我顶着河岸的斜坡躺下,早晨的阳光照着我,我竟然睡着了。”
“是一个老人把我叫醒的,他说这样躺着要受凉。”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人还迷迷糊糊的。老人背着一把剑,可能是早锻炼的。他用奇怪的眼光看我,我抬手一抹,脸上有眼泪。”
“我爬起来就走了。”
“从护城河边走回家,我把一切条理都捋清楚了。于亚兰已经跟一个香港人登记结婚了,她马上要跟那个人去香港了,她说她离了婚就回来找我,我是她的堂兄,因为我也姓于。”
“就这么简单。”
于涛渐渐平静下来,已经听不出他那种急切的语气。
他好像在这个时候才想到我的存在,才想到有一个人在午夜时分守着电话听他的过去,而且还在偷偷地流泪。
他一如既往地召唤我。
我一如既往地应答。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烦了吗?”
“没有。”
“你还想知道后来吗?”
“你说过你要给我讲一个完整的故事。”
是的,于涛说过。他说他要让我了解所有的一切,包括阴谋、包括失落和他们之间至今不能实现的诺言。
我甚至开始特别强烈地想见到于亚兰,我想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长得什么样?她怎么说话?怎么举手投足?什么样的女人可以去策划一个这样带着掠夺色彩的方案,可以一边过着优越的生活一边把一个计划一步一步推向结尾?
于亚兰说过,只需要5年,好的话,1年就足够了。
可是现在,于涛已经39岁,她自己也应该是这样的年龄,于涛仍然子然一身,她仍然是那个商人的妻子吗?
我被自己吓住了。
我墓地想起和于涛认识那天,于涛曾经说过的过生日的大哥和不愿意亲自去买鲜花的大嫂。
于亚兰就是那个大嫂。她一定是。
第十四节
不经意中瞥见一直在一旁无声地记录下一切的小采访机,我发现录音带马上就要到头了。
我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我的直觉告诉我,于涛已经把最不容易启齿的段落讲完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像他出差之前那天样面对面?
或许在我的心里一直徘徊着这样的想法,夏季的一个午夜,一个男人站在我家楼下拿着手机给我讲述也许除了他自己和那个女人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事情,给我讲他青春岁月里的阴暗和潮湿,讲他一生都必须在心里挖掘坟墓去力求埋葬、却怎么也埋葬不了的记忆和羞耻。
我为了这样一个人感到疼痛。
于涛握着手机的背影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在三个小时之前,我们还曾经一度那么亲近地拥抱在一起,我还以为他就是刘超曾经说过我会追随的那种男人,“胸中有血,心头有伤”。
而此时此刻,我们之间却是飓尺天涯。
“当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失去的恋情而痛心的时候,这个女人一定是已经深爱这个男人了。”这话也是我在自己的文章中写过,并且被人大叫其好的,现在,我自己却在不知不觉地身体力行。
我想叫他上楼来,喝一杯茶,坐一会儿。
我想告诉他,在这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家里,可以容纳他的秘密。
“于涛”
“怎么了?”
“我知道你在哪儿。你上来吧。”
他犹豫了一下。
“我去泡一杯茶,等着你。”
我抢先挂断了电话。
茶水摆在桌子上的时候,门上被轻轻地敲了三下。
于涛在门外,疲惫地看着我,我闪开身子,让他进来,他迟疑了一下,才迈进门里。
我看到的是一个脸上写着沧桑和疲倦的男人,跟我最初在花卉市场认识的那个于涛完全不同。他的样子让我想起那种被掏空了的躯壳,轻飘飘的没有分量。
我在心疼他吗?那种感觉一闪,被我用力压下去。
我在他身后关上门。
他抬起胳膊,手伸到我肩膀上,没有落下,犹犹豫豫地放下的同时,他走向沙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语言在这个时候显得非常多余。
噼噼啪啪地换录音带,他凝视我,是那种属于他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依然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我们中间隔着毫无感情色彩的采访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