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影-第1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桃红买的十块桌布,是那种细细密密的麻纱。上面的花象是憔悴了,不舒展。
她把它们放在一口大箱子里,从来没有动过。
桑青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她们之间从来不是亲密的。有时就如陌生人。
桑青对着桃红卧室里的大镜子揣想,她看见自己的脸在镜子里一点点地淡下去,好像很多年前在桃红眼睛里的自己。
她想自己再也见不到桃红了。应该是这样吧。
想到这样,她哭了,眼泪热热地覆盖下来,天色那时变成灰蓝。
四喜在乡下的时候,已经念到高中。四喜并不念书的料子,但是四喜写的一手好看的钢笔字,因为喜欢上语文课的于老师所以尽了心练一手好字,那是个皮肤白皙眼睛细长近乎病态的男子,说话文绉绉,有很多忸怩的小趣味。因为在师专毕了业究竟是留不下来,分到地方上教书,所以总是怀才不遇的样子。
四喜不懂,错会了那是忧郁的意思,和感情牵上了干系。
于老师一般人是看不上的,大约是四喜长的并不难看,所以上课时常常叫了她起来念书,四喜的口音不重,念起来颇有些戏剧的味道,这样的语言修为完全是于老师的教诲。
四喜她爸的意思是,女子原本是不需要念那么多书的,地方上念书念的最多的是李一牙的小女儿,人家已经去了美国,读到博士,书念的那么好,自然是有过人的地方。
四喜的爸说,没有用的,李一牙的姑娘都长的丑,最丑是这个老幺,个子都不过1。54,瘦,还略驼背,近视。四喜没有去过美国,知道是有钱人聚居的地方,那比城里又不知强去多少,他们村上的许潇潇是到了北京回来时据说是阔了,长的美了很多不说,带了的东西也是成箱成萝。
四喜她爸很久都闷闷不乐,说是许潇潇不外是在那里被个台湾人包,充其量是个二奶,立不上名目的姘头,可你看她当然是自己把自己正经当人了,那两个骚眼睛现在都是立起来的看人。
四喜她爸看了四喜一眼,说,将来的前途你是要自己奔。
四喜在家也是有些娇养的,暑假便上城里去投奔她哥。经年不见,哥哥三多显的黑瘦而老,倒是她嫂子越加白嫩,两人在城里租了小门面开个火锅店。
哥哥见了四喜,先叫嫂子弄些吃的,四喜因为饿,多吃了一碗,洗碗的时候,听见嫂子低声嘀咕:“我们家哪里禁得住这样吃,你那妹子细皮白肉是个娇养惯的,倒说说能作啥?”四喜原不过是来看看,听得这样说,心里就难过起来。
她哥哥是个镇不住老婆的人,虽然是发了脾气,赖不过老婆三下五说的,也是没有办法。四喜帮着在小店里洗菜、传菜,倒是伶俐,偏生她嫂子冷眼瞅不惯,隔三岔五说些风凉话抢白她。
终有一天,哥哥问四喜,愿不愿出去做事,四喜听出弦外之音,便问上哪里,三多说你嫂子给你在个发廊找了个洗头的差事,也是托了人的,你要去了便好好作,不要挑三拣四怕苦了,出来便是这样子都是要吃苦受累的,若是捱得下来又是不一样。
四喜听了爽快答应了,吃饭的时候用一双眼睛瞪牢了她嫂子,她嫂子看的不自然,问:“你看个什么。”
三多方知道妹妹是个倔强硬性的人,那样的眼神任谁也受不住。
四喜去的发廊叫“娜娜”,听起来倒象是法国妓女的名字,透着轻佻、不正经。老板于娜娜说是正经上广州学了美容美发的,还有毕业证书,以及和一个二毛子的老师的合影,于娜娜说是法国人。虽说法国是胜产华服、香水以及美女的圣地,但是那个导师实在是没有气质,倒象是前来淘金的俄罗斯人,以前流亡中国的落魄白俄就是那种怏怏不乐的眼色。
不过有一次于娜娜把个客人的脸作到过敏,几乎毁容,她也就不再吹,但是好歹里头的小姑娘个个有红似白颜色鲜艳,来洗头、作脸的女人看着也指望自己人老珠黄却可以这般起死回生。其实完全是个年龄的问题,于娜娜招的洗头小妹没有一个超过20的,另外作脸的几个年纪略长又另有一番风情。
每天给客人按摩头手肩膀外加脖子,四喜直觉得自己力大无比,碰上客人不老实用言语撩拨的“妹妹,这里,哎哟,哎摇。”叫的淫荡的很,四喜只当听不见,若是着了恼,自管在他肩膀上狠狠摁两下,搓揉的骨头“咯咯”脆响,耍个伶俐的眼风,那个喜欢白日宣淫的爷就自然收声不叫了。
于娜娜有一次仔细看了四喜说,四喜倒是有点象我,泼辣的很,看这些人还喜欢她的泼耍劲。
四喜仰了脸看老板娘,听说于娜娜以前是锦绣歌舞厅的领班,红也红过的,因为不忍心钱白白流了去,所以不限什么客人都是接的,日以继夜不辞劳苦,必要的检查、治疗都不作,落下一身的病,迅速的衰老、没落。
四喜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倒是口角春风杏脸桃腮,鲜艳的很,对于娜娜的比拟很不以为然,心下说,你怎么跟我比。你看起来简直就象我妈。
其实于娜娜只比四喜大10岁,就算想,也是有心无力的。
四喜日日摩挲人头无数,洗了又揉,想着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就这样过去了,心里觉得焦躁。
直至一日,四喜在街上碰见李媚色。
李媚色原是也在“娜娜”里头作的,不过来得时间长一些,已经开始替客人洗脸,是个体贴小心的女子,所以回头客不少。于娜娜的美容原是男女不拘的,不过后来和她要好的一个男的喜欢让李媚色洗脸,渐渐有些上瘾了,每天直接下班便过来,他又言语风趣善于讨好,媚色多少是喜欢他了,直教于娜娜看不过眼,马上扫地出门。
李媚色看见四喜,便问她近况,还请她吃饭,以前四喜对人都是不错的,尤其是媚色,更是小心奉承,大家之间有惺惺相惜的味道。
四喜便将自己的情况说了,问媚姐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关照自己去作,自己是不怕吃苦的。
李媚色看着四喜笑,你这张嘴真是讨人喜欢的,伸过手来摸摸她的脸说年轻就是本钱之类的话。
四喜眼见李媚色的行头都是时新流行的,就知道她另有门路,不过李媚色那喑哑的口红到底不配她的皮肤,全部亚洲人都不配的暗紫色,在脸上显得肃杀诡异,象是聊斋里的狐魅。
李媚色工作的地方叫“金云阁”,听起来象个庙,其实是间金碧辉煌的歌舞厅,小姐们美若天仙,四喜引进去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讪笑,领班的吴雁行说:“改个名吧,叫斯琦怎么样,会写吗?”
看了四喜的字,她说,“字不错,跟人一样秀气。”周围的小姐抱牢了手,个个递眼风偷笑,不怀好意得紧。
四喜突然想起了于老师苍白的脸和他郁郁不得志的表情,觉得作什么都要作到出类拔萃才行,满管是什么行业。
到了现在四喜也明白自己作的什么,不管拘不拘,都是要做事挣钱,不过人的行为也不是全部可以告人的,就跟政府决策是一回事。要想将欲望变成现实,就得交换、妥协、退让、屈服。人生是不是令人震惊、令人失望的,这并不重要,就算反感,还是要接受。
四喜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回于娜娜那里洗头,一想到另外兑了的洗发水的味道,她就想吐,还有那些交唤的声音以及那些几乎让她错手扭折的脖子。
四喜想,做什么都是一样的,但是四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第一次,四喜和一个老男人做,那个老男人大概是吃了药,一个晚上办了三次,四喜疼的第二天走不了路。听口音,是个北京人,只有北京人是这样专横的说话的,权利给予他放纵的机会,尽管他是老了,某些机能需要药物来助长催发,但是他的胆色绝对是在无数的斗争中很好地培养起来的。
不过四喜数钱的时候就知道,这样的折辱比起于娜娜的剥削,原是算不了什么的,她一个晚上的劳动抵得上一个月的劳动。
四喜有点麻痹的时候多半是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开始数钱,她是个明白人。数钱的时候她的心很冷很安静,她知道这些钱全部是自己的,她有安置它们的地方。
她抚摸着,脸上有了安心的表情。
屋子里有一种迅速腐朽的味道,四喜不知道是房子烂了还是房子里别的什么东西烂了的味道,烂醉如酒的味沁人心脾。
作到后来,四喜转去桑拿,一天接过15个客,最多的时候接了20个,到了后来四个月,四喜就已经陪吃饭了,在这样的行业里,意味着档次上升。况且有文化多少是好一点,除了会看眼色,太没有文化显得没有趣味和愚蠢,虽然是色情业,但是对于一般的嫖客来说,他们还是需要有仪式感和交流互动的。四喜学会了“上位”这个词,聪明的人上位快,晓得占领制高点。
四喜碰上余卫城的时候,还不到22岁,还漂亮的,显得清纯秀气,当然也会打扮了,抹着本色口红,细溜的身材穿着旗袍,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坐在余卫城的身边,余卫城就想起大学里一个一直死追,到底鹿死他手的女同学。余卫城一向认为好的女人更重要的是态,懂得迎合应对,而不仅仅是脸。
他们一干人正在谈最近放的《人间四月天》,然后问,林徽音该嫁梁思成还是徐志摩?
其中一个小姐说,我喜欢徐志摩,黄磊演的多好,自己老婆都肯离掉去追,最后想见一面还飞机失事死了。
余卫城就转过脸问她。
四喜对于这几个人关系是弄不太清的,只不过看这片子讲的是恋爱,就追下去。
她说,徐志摩是个诗人,文学什么的都算不上正经专业,诗人更是都是靠不住的,心眼花,爱情又多,自己二婚不说,他后来还不是追有了老公的陆小曼,他不爱女人,女人也是追着他爱的,和他,苦恼比快乐多;梁思成有专业,学建筑的,有专业就是有饭吃,还留了洋,有前途,而且世家出身,对女人专一。当然是嫁梁思成。
其实四喜的审美观还是倾向于黄磊这一类的,但是她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有点粗,但是尽在道理。关键是余卫城的大学女友是被中文系的伪文学青年追去的,他心里一直对这样的男人是相当瞧不上的,就觉得不少女人容易犯傻不懂得去芜存菁认真识别。
最后余卫城的朋友看了旁边一个长的象周迅的女孩朗朗说:“就她,她长的好。”朗朗只有初中文化,却白白有一张酷似新月女神的脸和符合比例的身材。
余卫城却觉得四喜更对胃口。他知道她是有心计的,但是喜欢她的机巧应变。
余卫城对于女人就象换汽车,不过四喜却是铁了心要跟他,在余卫城身上看到自己的理想和未来。她欠的,就是机会。
余卫城本来是打算处个三五月就丢开手不理,不过后来生意上的纠葛,被人打到重伤住院,对方是生意上的竞争伙伴,不满他的作风,所以吩咐打手“打的几个月起不来就行,不要打死。”对方当然是冲关键部位下手。
余卫城以为自己就要残了,其他地方残了也就罢了,不过打到显要的位置,以前那些亲亲密密的都不见了,他躺在医院里头,看着窗外的天觉得灰黯以极。
没想到四喜就摸进来,拿些汤汤水水给他喝。
余卫城问:“你不忙?”
小姐不忙是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