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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芙蓉-2004年第3期-第4部分

小说: 芙蓉-2004年第3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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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东方的皇宫对她来讲,充满了神秘与诱惑,清宫大内中,一个老妇的手撩开神秘的面纱,里面尽是些意想不到的恐惧与美丽。 
  对于光绪短暂而不幸的生命而言,1903年无疑算是个吉祥的年头。构成吉祥快乐最重要的元素,无疑是德龄姐妹的进宫。他很喜欢这姐儿俩,他把她们看成是自己的小妹妹,尤其是容龄,天真未凿,不时冒出孩童之语,更是可爱。这天容龄在考光绪的英语,指着大殿里的东西随意问道:“柱子?钢琴?乐谱?椅子?桌子?”光绪回答得分毫不差。容龄愁道:“这大殿里的东西都叫我给说完了,我还教什么呢?”光绪笑道:“小淘气儿,你也有被难住的时候。”容龄顿时来了精神道:“万岁爷,这可难不倒我,报纸怎么说?”光绪道:“这个词我可不会。”容龄告诉他道:“NEWSPAPER 。字典上有,就是消息印在纸上,所以是一个NEWS 加上PAPER。”光绪道:“小淘气儿,你怎么会想到教我这个词?”容龄歪着脑袋想了一想,道:“这些天,姐姐说服老佛爷读英文报纸,姐姐一句句地翻译给她听。”光绪道:“哦,那你看不看报纸?”容龄道:“玩累了就不看,我只喜欢看邓肯小姐的消息,对了,告诉您,我的好朋友凯瑟琳也成了邓肯舞蹈团里的明星之一了。”光绪看了看四周,对孙太监道:“孙玉,朕的椅子坐得不舒服,你去拿个垫子来。”孙玉刚刚走出,光绪就赶快用笔在容龄的掌心写了个字,小声问道:“小淘气儿,烦你回去帮我看看,有没有这个人的消息。”容龄歪着头看了半天,道:“万岁爷,这个字是什么字,我不认识。”光绪又好气又好笑,待要说什么,孙太监已拿了垫子回来,光绪忙示意容龄握拳,容龄依法照办,她的掌心的字立刻模糊一片。光绪道:“孙玉,明儿把我的字典拿来,赐给容龄姑娘。”容龄在一旁谢恩道:“谢万岁爷,可是我可不爱写中国字,太难了,跟画画似的!”光绪故意绷着脸道:“那也得学,不然就罚你。”容龄问:“罚我干什么?”光绪想了想,道:“喝两大碗豆汁!”说完两人一起笑起来,孙玉好长时间才见着皇上的笑脸儿,也跟着一起笑了。 
  当晚容龄便把此事告诉了德龄,姐儿俩一起翻着字典,容龄只记得那字是个广字头,其他什么也不能肯定。德龄问来问去的,容龄总说不是,两人就查广字头的字,容龄指着庆字道:“好像是这个字。”德龄忙道:“庆?庆王?万岁爷也许想问四格格的事儿。”容龄道:“我特别想四格格,可万岁爷老说她是个麻雀,怪吵的。……嗯,好像又不是这个字。”德龄道:“那你再找找。”容龄又指着廪字道:“刚才说的不对,是这个字。”德龄道:“那是仓廪的廪字,万岁爷想问粮食的事儿。”容龄道:“不对,好像是问人的。”德龄嗔道:“容龄,你真是急死人了,为什么不好好学中文。”容龄看了看手心儿,道:“那不能怪我,中文这么难写,万岁爷又不让我留着,太监一来他就让我握拳不让他看见,谁记得住呢!”德龄立即恍然,道:“不想让人瞧见,我知道了,一定是他!”她飞快地翻到康字,道:“是这个字,对不对?”容龄拍手道:“对了对了,姐姐,你真聪明!” 
  德龄到底比容龄长两岁,知道一点清国的历史,戊戌变法,她自然是知道的,也知道变法失败之后皇上的处境。这时,她总算是明白了皇上最隐秘的想法儿,她感慨地想,皇上真的是难啊!但是敢在老佛爷的千手千眼之中,大胆问“康”,也算是了不起得很了!她暗想自己一定要尽全力帮助皇上。 
  宫里开重阳夜宴的时候,慈禧似乎没有什么“与民同乐”的心情,说了两句话儿,就携光绪与皇后先走了,众宫眷边赏菊花,边喝酒吃螃蟹,倒也其乐融融。 
  容龄见大家都很高兴,不停地吃喝说话,不同的倒是四格格,容龄发现“复出”后的四格格十分异常,她不停地喝酒,做出一副快乐的样子,她和每一个人干杯,每次都一饮而尽。大公主在一旁道:“四格格,你可悠着点儿,这可是菊花酒,不是酸梅汤。”四格格像没听见似的,咣地碰了一下元大奶奶的杯子,然后又是一饮而尽。元大奶奶小声道:“四格格,你要是心里有事儿,咱姐儿俩明儿好好念叨念叨,可别喝闷酒啊。”四格格妩媚地侧着头,道:“我没有心事,我高兴,我喜欢过节。”瑾妃拿过一小碟梅子,道:“来,吃一粒梅子,醒醒酒。”四格格道:“不吃,咱们来对诗,我说上句,看你们谁能接上下句。……我说了啊:‘遥知兄弟登高处’,下句是什么?”瑾妃道:“这容易:‘遍插茱萸少一人。’”四格格打了个酒嗝,又道:“那就来个难的——‘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下两句是什么?”瑾妃面有难色地看着大公主,大公主叹了口气,拿过一把扇子,用蟹爪蘸着酒,在上面写道:“含情欲说宫中事,”她把扇子又递给了瑾妃,瑾妃接着写:“鹦鹉前头不敢言。” 
  四格格拿过扇子默念了两遍,突然狂笑起来,道:“好一个‘鹦鹉前头不敢言’!好!好!真是太好了!!”大公主看不下去,叫四格格房里的宫女:“快把你主子扶回去!她醉了!”四格格歪歪倒倒地被宫女搀走,还回过头来,笑道:“我没醉,你才醉了呢!……” 
  容龄和姐姐一直在陪着大公主说话儿。容龄不小心把蟹腿落到了衣服上,鲜亮的衣服立即出现了一块油渍。容龄道:“大公主,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回来。”容龄去换衣服,匆匆从花园走过,不想一个人影从树里踉跄着出来,抓住了她的手。容龄一惊,仔细一看,竟是光绪。容龄被光绪拉着,怔住了。光绪拉着她的手道:“珍儿,这儿歌舞升平,好一派繁华景象,可惜,这都是假的。”容龄见光绪双眼通红,满身酒气,心知他是醉了,便道:“万岁爷,我不是珍主子,我是容龄。”光绪像没听见似的,继续道:“珍儿,朕没有脸过重阳,没有脸见祖宗。陆游说,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朕比陆游还凄凉,没有后人可以指望呀。”容龄劝道:“万岁爷,您不要难过了,你喝多了。”光绪道:“珍儿,幸好朕有你这样一个红颜知己,否则这世上更是暗无天日了。”容龄眼珠一转,问道:“万岁爷,您真的非常爱珍儿吗?万一珍儿红颜老去,您也会这样吗?”光绪把容龄温柔地搂在怀里,道:“珍儿,你真傻。如果珍儿真的老了,朕就更老了,那你会嫌弃朕吗?”容龄心里一颤,道:“不会,也不可能。”光绪道:“朕老了以后,就牵着你的手,一起看菊花,一起赏斜阳。”容龄感动道:“就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他们幸福地生活,一直到死。”两人正在缠绵,孙玉急匆匆跑来,喘着粗气道:“万岁爷,您让奴才好找,咱们早该走了!”容龄一惊,下意识地要推开光绪,却被他抱得紧紧的,容龄的脸一下子灿若桃花。容龄扭捏道:“孙公公,万岁爷喝多了,把我给错认成珍主子了。”孙玉叹道:“容龄姑娘,你说酒是不是好东西,它让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看见什么就看见什么。老天爷也还算公平,虽然人不能事事如意,可一有了酒,立马就什么都有了。”说罢,轻轻扒开光绪的手,把他扶走。 
  容龄看着他们的背影,半晌没有走开,她抚摩了一下光绪依偎过的肩膀,胸口突然狂跳不止。 
  直到四格格被宫女扶着走来,容龄才算清醒。只见四格格忽然趴在低矮的栏杆上,吐了起来,宫女赶快替她拍背。容龄忙过来道:“四格格,我正要找你去呢。”宫女道:“容龄姑娘,四格格醉了。”四格格笑道:“容龄,赶快回巴黎,回巴黎跳舞去吧。”容龄扶住了她,道:“我送你回去,明儿咱一块儿跳舞。”四格格身子一歪,倒在容龄怀里道:“现在就跳,我会跳,你说的,我有天才!”她一个人转起圈子来,转了又转,转得裙裾飞扬,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看得容龄与宫女眼花缭乱。转着转着,四格格竟转到了没有栏杆之处,一下子转进了湖水里。 
  湖水涟漪四起,容龄和宫女都呆了。半晌,宫女才大叫道:“救人呀,四格格落水了!”容龄倒是还算沉着,道:“你也别叫了,叫也没用,这会子哪还有人听见,值夜的怕是也喝醉了!你赶快拿根长棍子来,让她抓住!”宫女忙找来一根长棍,可是醉了的四格格在水面乱扑腾,根本不理会伸过来的棍子。容龄一着急,索性脱了外衣,只穿中衣,跳了进去。宫女大叫道:“容龄姑娘,使不得,这湖水可深了!”容龄可不管那一套,进到水里,便将在巴黎学会的自由泳展现出来,宫女吓得只顾了捂着脸,也没看清楚容龄是怎么把四格格拖到了岸边的。两个姑娘全身透湿,都躺在岸边喘气。宫女趴在四格格身边,抠着她嘴里的水,哭叫道:“四格格,你醒醒!你醒醒啊!”四格格半睁了眼睛,如说梦话一般,道:“……我醒,醒着呢。……醒着呢!”容龄疲惫地趴在草地上,也像在说梦话:“酒,到底是不是好东西?到底是不是啊?……哎呀,怎么这么冷?小娥,你快给生堆火,让我烤烤火,怎么这么冷啊?……” 
  太阳渐渐西沉,两个姑娘却趴在那儿不动了。宫女小娥急得大喊起来。 
  却说容龄为了救四格格,跳进水中着了凉,高烧不退,急坏了德龄和四格格。慈禧也急了,亲自派了御医,给四格格诊治。御医诊了脉,皱眉道:“容龄姑娘高烧不退,真真的令人不安呀。”四格格慌了神,又没法子,只好一个劲儿地换毛巾,为容龄擦去额上的汗珠。这时,怀特来了,用生硬的中国话问道:“她好些了吗?”四格格道:“没有,她的烧一直都没有退!”怀特用英文说:“我认为她得打一针,否则会很危险。”见四格格一脸茫然,又用中文说:“救人要紧!!”四格格呆呆地看着这个洋小子,一头雾水。 
   怀特拿起注射器,把里面的气泡排出来。四格格立即警惕起来,惊道:“你要干什么?”怀特道:“你放心,我们只是要给她打一针。”四格格紧张得不行,急道:“这是什么?要针灸?小蚊子,快来!……你看着这个洋人,不许他动容龄姑娘!”小蚊子答应了一声,冲了上去,怀特刚拿起酒精棉球在昏睡的容龄的手腕上擦了一下,小蚊子马上用力地把他推到一边。怀特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小蚊子索性把他往墙上撞。怀特也不客气地抡起老拳,把小蚊子打倒在地。四格格立即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被怀特一把推开。四格格尖叫道:“来人哪,有人要害容龄啦!”怀特恼怒道:“天啊,你能不能安静点儿?”几个人闹成一团。 
   此时,德龄正扶着慈禧往容龄卧室里走。慈禧边走还边说:“容姑娘这孩子可真叫人操心!……这个胡太医是宫里最有办法的太医了,要说风寒也不是什么大病,怎么这孩子就病得这么重呢?”德龄道:“容龄在法国一向都是吃西药的,也许对中药不适应。”慈禧道:“我就不信太医们治不好容龄!……我的牙要不是迫不得已,怎么会找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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