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继卫赌下一颗子弹-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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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他在ICU,劫持了钟副院长和脑外的张主任!”
本已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傅潮声有些生气了。谢尔金一伙玩弄新一轮把戏也就罢了,但是炸得碎玻璃满天飞,真会伤人的,而且假如自己进大楼慢一些的话,很可能就处在这玻璃雨之下。俗话说以暴制暴,看来非得用非常规手段收拾非常规“恐怖”才行。他布置了一番,准备亲自收好这个尾。
让他事后后悔不迭的是,当时他竟然没去多想想,为什么谢尔金此时要暴跳如雷,而“这不是演习”几个字分量到底有多大!
原来,在进行炫光反击前突发的灯光管制让战术教官感觉不对,提前戴上防毒面具,而他防毒面具的一只目镜加了黑档片,所以那本来就是模拟性质的炫光,对他没什么太大影响。他准备从事先利用特殊身份察看好的消防通道离开,到了门口,看到对方来得太快且势不可挡,他就爬出窗子。在黑暗掩护下,顺着楼上丢下的软梯攀上八楼,也就是在演习范围之外的手术室和ICU病房。
头天正好有一位车祸造成的脑外伤患者才做过手术,情况不好,神经外科张主任过来看看。没想到拖至演习开始,他出不去,只好呆在ICU病房了。而女大校钟副院长是医院安排坐镇八楼看好病人的。那时楼上楼下热闹非凡,他们无法休息,坐在教授休息室里聊天。突然从窗外冲进一个蒙着头套的黑衣大汉,一只眼睛圆睁,一只眼睛眯缝着,冒着杀气,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钟副院长忙站起身说道:“搞错啦搞错啦!这是八楼,是手术室和……”然而未等她回过神儿来,她已经手脚被缚,嘴巴也贴上胶纸,像只放了血的老母鸡在地板上扑腾了。战术教官早就注意到这个娘们了,也知道她的身份,前两天参观医院重点学科时就是她陪同的。
张主任本来就对搞什么“反恐”演练一肚子气,堂堂军医大学附属医院居然要反恐怖主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此刻见这个大汉竟然对妇女兼领导“动手动脚”,不禁怒火中烧,“混蛋王八蛋!”他骂着,退下脚上的拖鞋去拍打来人,没想到手在半空中就被钳住,一个反扭到了背后。他疼得大叫起来,眼镜飞了出去,转眼间也被捆牢,跌落尘埃。
战术教官抖开背包,从中取出塑胶炸药,用胶带给他俩来了个斜十字交叉,将炸药固定在后背正中,插上雷管,甩出导线接到一个手动开关上,并用掌套将开关套牢在左手手心里。然后从茶几上拉过电话打给指挥所,边提条件,边将两人拖到沙发下,又在玻璃窗上贴好塑胶炸药,安装雷管。引爆时,他并未做任何规避动作,只是背过身站牢,后仰着头。爆炸掀起的风暴和玻璃碎片打在他的头盔上,铮然有声,防弹背心也嵌入几块玻璃,肩头一处划破,鲜血流了出来,他毫不在意。两个人质有沙发挡着,没有受伤,杂物落了一身,已吓得瑟瑟发抖。几束直瞄激光从窗外穿过硝烟向屋里晃动,那教官根本不为所动,他知道这类演习的规矩,对方一时半会儿是弄不来实弹的,就算有也不敢轻易使用。
他对着电话听筒说:“谢尔金,告诉他们,我用的是什么!”随即挂断电话。
他用的炸药威力并不大,但炸烂一个肉体是绰绰有余的。特别是手动开关已经启动,只要他的手一张开,就会立刻引爆。而且引爆导线采用回路设计,即使剪断也同样可以发火。
这家伙像头暴戾的狮子,此时正在屋里走来走去,偶尔抬手看看时间。
突然,一个身影破门而入,从烟雾中走来。战术教官飞速从腰间枪套中拔出手枪,指向来者。待看清居然是穿着少将制服的傅潮声时,稍一迟疑,枪口一偏,“啪啪”两枪擦着傅潮声腿边飞过,傅潮声甚至能感觉到弹道气浪的冲击。
这顿时比什么都更雄辩地证明了“这不是演习”的真实性了。
疯了!这家伙真的疯了——这不是演习!这真是屠杀!傅潮声注意到,对方拿的是PSM自动装填手枪,供俄军各级将官和特种部队使用,可以有效击穿目前使用的各类防弹衣。
他下意识地略略放慢脚步。
“离开这里,将军。我只要钞票,不想伤人!这不是开玩笑。”战术教官也略向后退了一两步,枪口仍指着他,“你不希望像他们一样,使你的军人荣誉受到损害吧!”
傅潮声果真犹豫了一下。
他进来时甚至没带多少将信将疑的心理,以为这不过又是谢尔金之流故弄玄虚。而现在,他已经真真实实地踏入雷区。
他的确冒失了。
让傅潮声设想十条百条危险的可能,他也不会想到自己竟有面对枪口的此刻。炮火硝烟的经历对他来说毕竟太短暂、也太遥远了,遥远得他似乎已经跳出现在这个躯壳,要去重新查阅历史。刚才的枪声像从远山反射回来,一阵缓一阵急地在耳畔回响。
他会被这家伙打死!
他顿时愤怒起来,血脉贲张。而这愤怒当即又被审慎覆盖。自己已不是一介勇夫。正如这小子所说,生死事小,荣誉事大。他一旦失手于这个专业疯子,后果不堪设想。他已经站在了中国将军国际影响的门槛上,赶紧退出或许还来得及!然而,即便他的撤退来得及,通知已安排发起偷袭的梁锷是否来得及?
他又飞快地扫了扫趴在地上的两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张主任惊恐得双眼变得血红血红的,脑门涨满了青筋,却还在通过眼球运动示意他离开。
要是他从这里走出去,以后如何面对他们?
他下定决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的肩头在流血,也许你的黑色作战服影响了你的视觉,小伙子。”他平静地说。
“滚开这里!流血的感觉可以让我不顾一切!”战术教官低沉地吼道。
正说着,一个黑影荡着一根绳子,蹬开窗子飞扑进来。
这是刚才约好的梁锷,他的动作过于夸张,显然还没发现是在玩儿真的。
战术教官转身欲射击的瞬间,傅潮声以不可思议的敏捷冲上去,用肩膀顶住他持枪的手臂,一手抓住他的左手,另一手从袖中甩出一段软带,麻利地缠在那只手上。这本是医大研制的野战急救止血塑形绷带,缠裹的压力使绷带夹层中两种胶质混合,并迅速凝固成缠绕时的形状。没想到在这一惊险时刻派上了用场,战术教官攥着起爆开关的左手立刻被固定了。
完成了一个技术难点,傅潮声想,接下来靠力气解决的部分终究是简单的。
战术教官连击两枪,也许是因为傅潮声的撞击,也许是由于他只有一只眼好用,没有瞄得准,这几枪幸然都没有打中梁锷。
那一刹那傅潮声以迅猛的右勾拳,将战术教官的右臂打得变形脱臼,无法举枪,开枪打在地上,溅起的一枚瓷砖碎片击穿了傅潮声的裤腿儿。实际上已划破了他的小腿,只是高度紧张没有感觉到,后来发现了便未声张,自己悄悄包扎了一下。
战术教官打完了8发子弹,见大势已去,急于抬脚,欲扯断连着左手的金属引爆导线。结果让傅潮声一连串组合拳,打在他那只尚能视物的眼睛及眼眶四周。
他颓然跌坐下去。
“还没人敢让我滚。”傅潮声喘着粗气。
“可以这样打?好像鲁智深拳打镇关西。”梁锷觉得过分,“‘今年森林里的蘑菇特别多,人们说蘑菇多了要打仗,不过这次是演习。’”他还笑嘻嘻地在朗诵着原苏军《第聂伯河演习》中的解说词。
“闭嘴!”
傅潮声喊了声,把梁锷吓了一大跳,他还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傅潮声。直到顺着傅潮声的眼神,看见身后白墙上两个碗大的弹痕,才如梦初醒,直冒冷汗。连忙缴了战术教官的手枪,又顺势踢了他两脚。
“你知道刚才那一瞬间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铸‘基因之剑’是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我若被他打中,那都怪我想得太晚、动手太慢、我死不瞑目。”傅潮声悻悻地说。
“要用‘基因之剑’,至少这个危机好克服了。”梁锷擦着汗,知道刚才打他的并不是空爆弹,说话都结巴了。
刚才那组镜头,被一个蒙在鼓里的电视台记者碰巧从休息室同向病房的观察窗拍了下来,事后连称逼真、精彩。傅潮声大声警告他这些镜头绝不能用,“当今中国岂能有要靠一个少将挥着老拳上阵的场面!”并监督记者洗掉了这段带子。
傅潮声沮丧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人们将钟副院长、张主任扶起来。张主任两眼含泪,嘴角颤巍巍地要对他说什么,他欠身拍拍他,示意快安排检查治疗一下。一抬头,看到脸色煞白的贾副校长跑来,他一边交换搓揉着打痛了的手背,一边带老贾到没人的角落里。
“Shit!千辛万苦办这么个会,正要大功告成,冒出这么个傻瓜,把什么都搅和了。反对的人更有得说了,‘反恐’?成了‘招恐’、‘引恐’、‘花钱请恐’、唯‘恐’不来了!马上严密封锁消息!叫尊敬的谢尔金先生来,找法子真戏假作,借坡下驴吧。部长助理呢?我们的总指挥知道情况了吗?”
贾副校长说部长助理在指挥所发火,“见了他的脸色,你会觉得比真正的恐怖分子还……”
“好,马上去向他报告吧。”傅潮声想了想,“不过在此之前,还是暂且告诉大家:这是演习,不是真实情况!”
夜半的气温已带寒意,傅潮声头上却渗出一层细汗。
自己着实是冒失莽撞!要再往坏处想,就更让人不寒而栗。倘若没有硬着头皮去阻止那教官小子,倘若造成人员伤亡,或者僵持拖延下去,或者向那小子让步,随着事态扩大难以收拾,后果又将会怎样?那将如何对上上下下交代,又如何保得下苦撑着的改革大局呢?
他额手称庆,虽则采用下策败招,这后果亦算是天佑不绝、死地后生了。
一口长气尚未吐尽,傅潮声又为一层更为沉重的念头一阵紧似一阵地压迫着。
多少年来,他傅潮声一直以为自己始终为一种敏锐的警醒充斥着,着眼危机,立足战争,就算整个江山军医大学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在和平的静夜中闭上了,他是宿营的雁群中那只放哨的大雁,他的这双眼睛必然是圆睁着的。竭力推进、精心谋划的“反恐”是他在一派祥和钟声中孤独吹奏的警惕号角,他以此自鸣得意。
而今天,差不多是用生命当赌注来证明了:傅某的本质仍在麻痹着。从内心深处,他离战争依然很远、很远……
第十一章(4)
作者:郭继卫
演习结束后已是早晨。在喧闹了一夜之后,突然降临一个细雨蒙蒙的白天,倒反而是宁静而沉闷的,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了。
参加演习的会议代表们都回招待所休息,补上头晚的睡眠去了。而原计划演习要到上午结束,那些不参加演习的代表和家属们曾准备到市中心观光购物,却只有少部分人要去,大多改作原地休息。早晨招待所准备的自助餐,来的人也特别少,似乎一种慵懒的气氛在不知不觉地传染着。
演习后的病房大楼,已神奇地恢复到什么也没发生过的状态。就像一位惯于交际的漂亮女孩,在给予一个痴迷追求者以从幻想到绝望的打击和教训之后,能够转眼间若无其事、淡妆浓抹地继续她迷人的游戏一样。被打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