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5年第3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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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她不会跑多远的。”我安慰她说,“这几天她有什么反常吗?会不会又……”但在我脑子里回旋着两人接吻时的情景。
艾镜还是摇头。她是想说不知道还是不可能。
我从玻璃茶几上的纸筒里抽了些纸,递给艾镜。
她接过纸,并不擦眼睛,望着我,声音颤抖着说:“艾小羽会到哪儿去呢?这么晚了。”
无法确定,我一直对有着神秘色彩的艾小羽充满好奇心。她和艾镜长相的相似有时也令我糊涂,她那洞穿一个人内心活动的目光、挂在嘴角的莫名的笑,更加让人琢磨不透。许久以来,我对艾小羽笑容的空旷和神秘不可知怀有莫名的异感。从见第一面起,她那笑和高亢的叫就像是一支令人迷幻的麻醉剂,像一个莫测高深的双面人,让我时常生发出重重的幻影。她们姐妹都爱笑,但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对于这样一个受过刺激患有自闭症的女孩,在她笑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无人知晓。
我说:“出去找找吧,坐在家里也不是办法。”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街道和天气一样清冷。我牵着疲惫不堪的艾镜的手,她手心里湿津津的,是忧虑所致?艾镜一直在焦虑地向四周张望,像是不敢错过一个黑漆漆的角落。遇见还营业着的店铺,艾镜就上前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没人耐烦这么晚回答这样的问题,他们似乎害怕一旦开口就会粘上什么不祥。倒是有个北方口音的老头顺口问了一句,长得啥模样呀,有几个女孩在这里买过东西。我指着艾镜说,和她长得一模一样。那人傻乎乎地望着我,仿佛想说她不就在这里吗,有病?我只好解释,他却像越听越糊涂,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忙说,没呢没呢,别处寻吧。
这样的寻找毫无结果,回到艾镜家楼下,我说:“你先上去吧,我再在外面找找。”艾镜扑到我怀里,声音嘶哑地说:“陈肯,要是小羽不见了,我怎么办?”她的身体一起一伏,话一出口,泪水也一涌而出,我心里扑通通地乱跳,不知如何安慰。
我闭上眼睛,任艾镜在我怀中抽泣,也许流泪对她而言是心情的放松。良久我睁开眼睛,看到路灯下艾小羽眼睛睁得圆圆的望着我们。我脱口而出:“小羽。”
艾镜转身走上前紧紧地抱住了艾小羽。
艾镜痛哭流涕,小羽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那眼神跟以往见过的不一样,像藏着委屈、失落。
我傻呆呆地站在一边。
我多么想艾小羽制造的这起有惊无险的离家事件能够让艾镜改变她的生活方式。第二天艾镜来我新租的房子,我与她有了一次比较开放且深入的交谈。沉默了很久,还是我先开口。
我说:“小羽治病的费用,我可以帮你一起来承担。”
艾镜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我不需要别人可怜。”
“这不是可怜。这跟可怜毫无关系。”我看着她的眼睛。
“不是可怜那又是什么?你说。”
这是她在逼我说出她不愿听到我也不想对她说的话,在脑子里绕了几个圈后,最终没有说出口。
艾镜满脸惊诧地望着我,像在等我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我说:“小羽不仅是需要治疗,更需要一种关心。”
“她是个有精神自闭症的人,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我眼中她没有病。即使有病,治疗只是辅助手段。”
“治疗需要很多钱,你知道吗?”
我咬了咬牙说:“钱我们可以想办法去筹。”
“不,绝对不行。你不要管了。”艾镜缓缓地说,语气坚定,不容改变。
虽然我已经有了这个结果的心理准备,但还是不无伤感地低下头。
这场谈话并没谈出什么实际结果,我的本意之一是想阻止艾镜再去雄峰这样的场所,看上去钱来得快,但她要面对那群形形色色的男人,如果她的身体受侵犯或者她是自愿的都是我不想看到的。
半个月后,艾镜打电话告诉我,她联系了上海那边一所私立学校准备过去,并带艾小羽到那边治疗。我问她:“这么快……你都弄好了?”又补充一句说,“我这里有两万块钱,明天送过来吧。”艾镜说:“钱不用操心了,我妈前几天从日本寄来了一笔钱,这是我没想到的,意外之喜。这就算是她还给小羽的债。”
我也准备离开这座城市了,与艾镜一起走。我考虑再三,不如说是艾小羽提醒了我。她对即将离开这座城市像孩子似的又苦恼又高兴,一天她趴在我背上俯下头对我说:“姐姐要带我离开这里,你和我们一起去吗?”我只是浅浅地笑笑。小羽说:“你要是去,我们又可以常在一起了。”
过了几天,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她的时候,她满眼深情地望着我,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我点点头,她跳过来,扑到我身上,我紧紧地抱住了她旋转起来。
艾镜默认了我随她们走的想法,这也是令我意外的。但不管如何,就像小羽说的那样,我可以呆在她们身边了。
那天晚上艾镜说要去第2空间做告别演奏。我没有什么异议,多次我听她谈起过那位从没谋过面的女老板对她的欣赏和关心,这次演奏也完全是友情的。我本来是要陪着她去的,可艾小羽一个人在家,艾镜说你陪陪她吧。临出门时,她微笑着对艾小羽说,在家听话,姐姐弹完琴就回来。我说,时间快到了,路上小心点,十点左右我过去接你。
10
我帮小羽整理东西,小羽满房间闹得筋疲力尽后才上床睡着。我看着她微闭的眼帘,翘着的鼻子,薄薄的双唇,忍不住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刚准备换鞋,手机就响了,铃声像一只有力的手把我推了一把。显示的是艾镜的电话,我揿下接听键,舌头还在打卷,听到的却是个男人声音。
“你是这手机主人的朋友吗?”他语气威严地说。
我毫不犹豫地答道:“是的。”
“你能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
我问:“你是谁呀?你怎么拿到这手机的。”
“我是公安局的。”
我潜意识里感到艾镜出事了,声音哽咽着。迟缓了片刻才说:“我是她朋友。”
“那好,请你来市医院。”
我急切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来就知道了。”
门在我身后咔嗒一声关上,我一边把脚踩进鞋子里,一边飞快地跑下楼,我看看时间,十点已经过了。
我在大街上飞快地奔跑起来,速度几乎超越以往任何一次跑步。在我脑海中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又交替出现,而耳朵边回响着一个声音,艾镜,千万别出事呀。
我才跑过不到两站路,脚发软,直往下跪,听得到骨骼咔啦啦地,发出要碎裂似的响声。在一瞬间脑子里忘记了现在要干的事,在这座城市里,我似乎一直是奔跑着,在诸多色彩各异的光环里作世俗的奔跑。我至少应该找个没有人的地方休息,睡上一觉,希望做个好梦。
前面一辆计程车下完客停在路边,车座前的红色指示灯向我招着手。坐在出租车上,我才想起,市医院还有那么远,我要是跑下去,能坚持得到吗?我催促着司机,快快。司机说,我不能飞啊。而且我越急那些路口的红灯就越要与我对着干。车在要左拐弯时又停下来,“第2空间”头顶亮晶晶的招牌霓虹灯在右面对街远远地映入眼帘,门口接客送客的出租车进进出出,立在门侧的大招牌上的彩灯旋转,看不出什么异样。那三三两两的人群中,艾镜仿佛正落落大方地挤出人群走过来,我从车窗探出头,大叫艾镜的名字,司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打开车门,脚一着地,却看见艾镜变成一个白点,向前飞去。我揉了揉眼睛,前面什么也没有。
“她在第2空间门口出来,横过马路时,突然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摩托车撞飞。那摩托车实在开得太快了。是辆新车,那哥们在飙车,嗨,他太大意了,到路口还不减速。呜呜,他那车的声音叫得真响,动力肯定不赖,一进口车,国产的动力没这么好的。”在那间成了临时审讯室的医生办公室,那个铐着的平头小青年正滔滔不绝地对埋头记录着的公安说。
公安抬起头,望了他一眼。他一下慌了,不知是否讲错了什么。他连忙争辩说,“我真的看清楚了,我就跟着她从第2空间过来的,横马路时,她飞了起来,四肢舒展,像太空宇航员那种样子。”
“你好好回忆,后面呢?”公安不耐烦地问。
“她脑袋碰到马路边的台柱上,鲜血砰地就溅了出来。我吓得捡起落在面前的包转身就走了。没想到这么倒霉,碰到盯梢的便衣被抓了。”
“还有吗?”公安甩了甩手中的笔。
“没了,我是有错,想等她走过马路抢走她的包,这完全是意外。绝对与我无关,我发誓。我什么都说,你们放过我吧。我认错。”他撕扯着头发,假装痛苦万分地样子。
我的身体在往下坠,一双有力的手从背后搀扶住我。你叫陈肯?跟我们来吧。那双手的主人,一个长双锐利眼睛的公安对我说。
艾镜就是被那辆摩托车撞飞的。事情经过如那个抢包的小青年所说一样,公安调查了当时在场的有限几个人,都是这样说的。没过多久,交警就从路口专门拍摄的录像带中发现了这辆肇事后逃逸的摩托车。这辆红色的本田进口摩托在暗夜里像一枚极速飞驰的铁钉,命中率极准地钉住了突然冒在前方的艾镜。
艾镜就这样消失了。
我不知道是怎样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来的,又好像是那眼睛锐利的公安叮嘱人用警车送我到楼下的。我脑子里浑浑噩噩,什么都记不得了。房间里冷冷清清,一团漆黑,我死劲地揪着头发,坐在床沿上。满耳朵钻满车胎急速磨擦地面后发出的刺喇喇的声音。
我浑身乏力地瘫倒在床上。过了好久,我拿起电话,嗡嗡的声音像一枚锋利的刀片划破此时的寂静。我合上话筒又操起来,不知要给谁打电话。我信手按下一串数字,拨通了刘年的号码。
“艾镜离开了我们。”我的声音是那么小,似乎只有自己听得见。我拿话筒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干吗呀,这么晚,说什么呀?”刘年不耐烦地说,他压根就睡得正香,意识不到我话里的玄机。
“艾镜离开了我们。”我大声地说,希望他能从睡眠中清醒过来。可没有,电话里仍是一片沉寂。
电话断了,可我耳边传来的那缓慢的均匀的气息声似乎证明话筒在对方嘴边。“刘年,你在听吗?”我有点歇斯底里,“我不相信这一切!”
接着我就听到电话“嘟嘟嘟…嘟”的急促喘息声。
我在天蒙蒙亮时醒过来,想起昨晚就是和刘年通过一个没有结果的电话后昏昏沉沉地倒到床上睡着的。我完完全全不是自己了,衣服也没脱,被子打开一半,另一半还折叠着。
“只要我们只是生活在感觉印象的世界中,那我们就仅仅接触到事物的表面。”我模模糊糊地念着无缘无故地涌现出来的句子,又睡着了。
刘年的电话是我准备下楼的时候打过来的。他说:“你发什么神经呀。”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