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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韦罗妮卡决定去死-第3部分

小说: 韦罗妮卡决定去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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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罗妮卡开始感到一阵轻微的恶心,并且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厉害。
  没过几分钟,她已经不能再把精力集中在窗外一侧的广场上。她知道,眼下正值冬季,时间大约是下午四点,太阳很快就要落山。她还知道,其他人仍然在继续生活,此刻有一个小伙子正从她的窗前走过,看到了她,但却根本想不到她正准备死去。一班玻利维亚(玻利维亚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各种杂志的文章不提出这个问题呢?)乐师正在弗兰采·普列舍伦的雕像前进行演奏。普列舍伦是斯洛文尼亚的伟大诗人,他给人民的心灵打上了深刻的烙印。
  她能否把从广场上传来的音乐听完呢?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将会成为今生的一个美好的回忆:落日,唱出世界另一端梦想的乐曲,温暖而舒适的房间,正从下面路过的漂亮和充满生机的小伙子。他已决定停下脚步,现正凝视着她。由于她已感觉到药物正在发挥效力,他将是最后一个看到她的人。
  小伙子朝她微微一笑,韦罗妮卡也报之以一个微笑——她已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掉。小伙子向她挥手示意,她则决定假装正在看另外一样东西。总之,小伙子的要求有些过分。不知所措的小伙子继续向前走去,把窗口的那张面孔永远地忘却在了脑后。
  可是韦罗妮卡却因为又一次被男人所渴望而感到开心。她不是因为缺少情爱而自杀,不是因为没有家庭的温暖而自杀,也不是因为经济桔据或是患有不治之症而自杀。
  韦罗妮卡决定在卢布尔雅那的那个美丽的下午死去,听着玻利维亚的乐师在广场上演奏,望着一个小伙子从她的窗前走过,她对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和耳朵所听到的都感到十分高兴。更令她高兴的是,她可以不必在今后的三十年。四十年或五十多年的时间里不得不去面对那些永无变化的东西。这些东西将渐渐失去其新鲜感,使生活变成每日不断重复的一种悲剧,前一天的和后一天的永远是一模一样。
  韦罗妮卡的胃开始翻腾起来,使她感到万分难受。“真有意思,我原以为超剂量的安眠药能够让我立刻入睡。”现在她的耳朵感到一阵奇怪的嗡嗡响声,还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如果吐出来的话,我就死不了了。”
  她决定忘记肚子的疼痛,一心想把注意力转移到迅速降临的夜幕上来,转移到那些玻利维亚人的身上来,转移到开始关闭商店的大门然后离去的那些人的身上来。耳朵的嗡嗡响声越来越尖利,吞服安眠药之后韦罗妮卡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一种非同往常和从未有过的害怕。
  然而这种害怕的感觉很快便消失了,随即她便失去了知觉。
  第二章
  睁开双眼的时候,韦罗妮卡并没有这样想:“这里大概是天堂吧。”天堂永远不会使用一只荧光灯来照亮一个地方,而且睁开双眼瞬间之后便出现的疼痛也是人间所特有的。啊,人间的这种疼痛可谓独一无二,不会与任何别处的东西相混淆。
  她想挪动一下身子,疼痛立刻加剧了。一连串的亮点出现了,但即使如此,韦罗妮卡也依然明白,那不是天堂里的星星,而是强烈的疼痛所造成的结果。
  “你苏醒过来了。”韦罗妮卡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现在你的两只脚都踏进了地狱,好好地去享受吧。”
  不,不可能,那个声音是在骗她。这里不是地狱,因为她感到非常寒冷,并且发现她的嘴巴和鼻子都插着塑料管,其中的一条一直插到喉咙下面,使她产生一种要窒息的感觉。
  她想动手把它拔出来,但胳膊被捆住了。
  “我是在开玩笑,这里不是地狱。”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可连地狱还不如,虽然我从未去过地狱。这里是维莱特。”
  虽然疼痛难耐和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韦罗妮卡还是立刻明白了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她企图自杀,有人及时赶来救活了她。可能是一位修女,可能是事先没打招呼便来找她的一位女友,也可能是前来想把她已经忘记了的失物送还给她的人。总而言之,她活了下来,人正在维莱特。
  自从一九九一年国家独立以后,维莱特就成了一所令人生畏的著名的疯人收容院。当时,人们相信前南斯拉夫的解体将会以和平方式进行(斯洛文尼亚最后只打了十一天的仗),一个欧洲企业家集团获准在一个;日的军营建立一所正规的精神病医院。这个军营是因为需要高昂的维持费用而被放弃的。
  然而战争却逐步开始了,先是在克罗地亚,随后是波斯尼亚。这些欧洲企业家们开始不安起来:建医院的钱来自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投资者,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姓名,因此也就不可能坐在这些人的面前辩解一番和请求原谅。于是他们采取了一个毫不值得称道的办法,决定建立一个疯人收容院,以此来解决问题。对一个刚刚摆脱一种宽容的共产主义制度的新生国家来说,维莱特于是便成了资本主义最坏部分的象征:只要付钱就能在那里搞到一个床位。
  有许多人,当他们因为遗产(或无礼举止践生争吵而想要摆脱家庭的某个成员时,就花上一笔钱,同时弄到一张医生证明,把制造麻烦的子女或是父母送进疯人收容院。还有一些人,他们或是为了逃避债务,或是为了避免对某些可能导致要长期坐牢的行为承担责任,也在病人收容院呆上一段时间,出来时就可以不用付债或是不受法律的追究了。
  一直没有人从维莱特出逃。这里把真正的疯子——由司法机关或是其他医院送来的——和那些被说成是疯子或装成是疯子的人混杂在一起,其结果便是真正地乱成了一团。报界每时每刻都在披露它虐待病人和滥用职权的情况,虽然从未有人被允许进到里面目睹正在发生的事情。政府对这些揭发进行了调查,但并未获得证据。股东们威胁说,要散布外国在该地进行投资十分困难的传言,于是疯人收容院便得以站住了脚,并且越来越稳固。
  “几个月前,我的姑妈自杀了。”那个女人的声音接着说道,“她几乎八年不想离开房间一步。吃,发胖,吸烟,服安眠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她有两个女儿,还有一个爱她的丈夫。”
  韦罗妮卡想把头移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然而却无法做到这一点。
  “我只见到她发过一次脾气,就是在丈夫搞了个情妇的时候。当时她大吵大闹,掉了几公斤肉。她摔杯子摔碗,整整几个星期吵得邻居无法睡觉。尽管看上去十分荒唐,可我却认为那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她在为某种东西而斗争,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并且有能力对所面临的挑战作出反应。”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韦罗妮卡想道,但却无法用嘴讲出来。“我不是你的姑妈,我没有丈夫!”
  “她的丈夫最终与情妇分了手,”那个女人继续说道,“我的姑妈于是又渐渐回到了从前的那种像有的消极状态。有一天,她打电话对我说,她准备改变一下生活方式,已经戒烟了。
  就在同一周,在因为戒烟而增加了安眠药的用量之后,她对所有的人都说她准备自杀。
  “没有人相信她的话。一天上午,她在电话录音中给我留下一个口信向我诀别,然后就打开煤气自杀了。我曾几次听到过这个口信,但从未见过她以如此平静和屈从命运的声音讲话。她说她既不幸福,也并非不幸福,所以才无法再忍受下去。”韦罗妮卡对讲述这件事情并想弄明白她姑妈死因的女人感到同情。在一个人们不惜一切代价力求生存下去的世界里,如何评判那些决定去死的人呢?
  谁也无法做出评判。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痛苦的程度,或是说自己的生活毫无意义可言。韦罗妮卡想对此进行解释,可插在嘴里的管子,却使她喉咙发硬。那个女人过来帮她。韦罗妮卡看到那个女人朝着她的身体弯下腰来。她的身体被捆绑着,井插上了管子,以防她随心所欲,自毁其身。她挣扎着把头从一侧移向另一侧,用双眼哀求那个女人把管子拔掉,好让她安安静静地死去。
  “你很是激动不安。”那个女人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后悔了还是仍然想要去死,不过,这并不是我要关心的。我关心的是履行我的职责,那就是病人表现出激动不安时,按规定要求我得给他注射一针镇静剂。”
  韦罗妮卡停止了挣扎,可护士还是在她的胳膊上打了一针。很快她又回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没有梦,所记得的惟一一样东西就是刚才看到的那张女人的脸。绿色的眼睛,栗色的头发,还有一副全然冷漠的神情——她之所以这样行事是因为她必须要这样行事,却从不过问为什么规定要求这样做或是那样做。
  三个月之后,当保罗·科埃略在巴黎一间阿尔及尔餐馆与一位斯洛文尼亚女友共进晚餐时,才知道了韦罗妮卡的故事。他的这位女友也叫韦罗妮卡,是主管维莱特疯人院的那位医生的女儿。
  后来,当保罗·科埃略决定就这件事撰写一本书的时候,曾考虑过不使用他的女友韦罗妮卡这个名字,以免给读者造成混淆。他曾考虑改成布拉斯卡,或是埃德维娜,或是马里耶济姬,或是随便一个斯洛文尼亚的人名,但最后还是决定使用真名。当提及他的女友韦罗妮卡时,就称之为女友韦罗妮卡;当提及另一个韦罗妮卡时,则不需要添加任何形容词,因为她将是书中的主人公,读者如果总是读到“疯女人韦罗妮卡”或是“企图自杀的韦罗妮卡”,就会感到厌烦。无论如何,不管是他自己还是他的女友韦罗妮卡,在这本书中都只占很小的篇幅,即如下的段落。
  他的女皮韦罗妮卡,主要是考虑到她的父亲是一所想受到世人尊重的医院的负责人,并正在撰写一篇需要经过一个常规的学术机构审查通过的论文,所以对父亲所做过的事情甚感恐惧。
  “你知道‘收容院’一词出自何处吗?”她问道,“出自中世纪,出自人们可以在教堂这种神圣的地方寻求庇护的权利,即收容权。这是任何一个文明人都可以理解的事情!而我的父亲,身为一所收容院的负责人,怎么能以这种方式来对待一个病人呢?”
  保罗·科埃略想了解其中所有的详情细节,因为他有着极好的理由对韦罗妮卡的故事产生兴趣。
  理由如下:他也曾被送进过一间收容所,或是疯人院——此乃这类医院更为人们熟知的名称——,且不止一次,而是三次,即一九六五年、一九六六年和一九六七年。他被送进的地方是埃拉斯大夫卫生院,位于里约热内卢市。
  为什么要送他进去,连他本人至今也感到奇怪。也许因为他的父母亲对他的异样举止——胆小而又古怪——感到困惑,也许因为他的愿望是当“艺术家”,而家里所有的人都认为,这乃是想被主流社会排斥在外的最好方式,最终会在贫困中死去。
  当他想到这件事时——顺便说一句,他极少想到这件事——,就认为真正的疯子乃是没有任何具体理由就同意接受他人住的那位医生(和所有的家庭一样,人们总是倾向于把过错推给外人。大家一致认定,父母亲在做出一个如此严厉的决定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
  韦罗妮卡曾给报界留下一封奇怪的信,对一家重要的法国杂志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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