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4部-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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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着西交门的秦文庆,首先发现,东边那墙豁子露出一个头,一缩不见了;过一会儿,那个头又露出来,轻轻地翻过墙来。因为没有朱铁汉的口令,秦文庆没敢动。
朱铁汉瞧见他们等着的那个人终于来到,他心里高兴得紧张起来。他见那黑影子翻过墙豁子,一步跨到窗前,缩着身子,扒着窗户上的窟窿往教室里偷看一眼,就蜷缩着蹲在窗根下边。朱铁汉再也忍不住,吼了一声:“干什么的?〃
这一声喊叫,那团黑影“嗜”地跳起,奔向东墙的豁口。秦方早一步蹿上去,堵住去路:“你往哪儿跑?〃
黑影急转身,要奔大门口。
周永振一回手,“吮当”一声关了大门。
黑影要奔西院。
秦文庆已经扑了过来,跟奔过来的朱铁汉,一人拧住那人的一只胳膊。
教室里又炸锅了,除了惊慌的喊叫声,还有桌凳和门扇的“叮当”乱响。
那个人拚命地挣扎着,而且挺有力气。以至于两个急了眼的小伙子费很大的劲儿,才把他推操到教室里。
正往外挤的人,乱哄哄的吵吵声戛然停止,朝后边退开.那个人踉跄一步,不情愿地站稳之后,斜射的灯光,照出一件土织土染、打着补了的棉袄;照出一头又黑又厚的齐肩的短发;照出一条膝盖咧着口子的破单裤;照出一双没有穿袜子的拖着一双钉着皮掌鞋的脚;因为那脖子生硬地扭向一边,使人们看不清她的脸。
朱铁汉站到她跟前,两手插腰,呼咏呼味地喘着气,喊一声:“你是于什么的?抬起头来夕听到没有?〃
她猛地扭过头来。
人们看到一张很瘦,又很结实,而且梭角分明的脸,
闭着的嘴巴,吃了一惊:
一个紧
一个鼓鼓鼻梁,两只闪着恐惧的眼睛。所有的人都
“是你呀?〃
“你到这儿偷偷摸摸地干什么?〃
“是你那公爹派你来的吧?〃
这个青年妇女,是个人们常见着,又不熟识的冯少怀的童养媳妇兰妮。
朱铁汉朝她喊了一声:“回答大家的问题! 说话!听见没有?〃 兰妮那两只恐怖的眼睛里,又掺进了乞怜的神情。她朝众人环视一下,终于开口了:“放我走万放我走户
人们喊起来:
“你得说清楚,你为啥到这里来!〃
“快说,冯少怀派你来干啥坏事儿户
朱铁汉制止吵嚷,对兰妮说:“你别怕,说出来,没你的事儿。你快着点儿说呀!〃
兰妮说:“放我走吧。放我走吧。”
朱铁汉说:“你不交待清楚,不能走广
兰妮可怜地说:“求求你们。你们是搞社会主义的.是好人。我到这儿来的事J! 对谁也别说。放我走吧… … ”
朱铁汉说:“你别装样!不老实,把你抓公安局去广人们喊起来了:
“快说!〃
“不说把她捆上葺”
兰妮慌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猛地朝门外冲去。站在门口的周永振被她撞到门扇上,秦方也被带个趟超。
朱铁汉一把扯住兰妮的胳膊。
兰妮用力一抽,脱身就跑。
好几个壮年小伙子把她团团围住,才把她又重新捉住.朱铁汉没有抓住兰妮,却从那只抽走的手里抓住一个团成一卷的纸。他急忙打开一看,那是一个用从窗户上割下来的旧纸、包茶叶的纸和烟卷盒的纸,订在一起的小本子;那上边写着
密密麻麻、又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儿。
伸过头来看的秦文庆不由得说:“这是咱们民校讲的课文! 噢,她原来是偷着听课的广
兰妮带着哭腔喊:“放我走!放我走!〃
朱铁汉打个沉,把本子递给她,一摆手说:“你先回家吧。”兰妮抓住本子,撒腿就跑,蹿出墙豁子,立即就不见了踪影。
四十九一条蔓上的苦瓜
吕瑞芬要守候着病人,没有到民校去。
她坐在煤油灯下,心不在焉地补纳着袜底儿。灯光托出她那被拉长放大的身影,像一片乌云,停滞在刷过白灰的墙壁上.她的身后,是两个偎在一块儿熟睡的儿女,面前是害了重病的丈夫。优愁像石头一样压着她的心:丈夫要是头疼脑热的,过几天自会好起来,最伯是一种难治的病症;这个家不能没有这个人,这个村,更不能没有这个人哪。八年的夫妇生活,不论是新婚的过去,还是有了儿女的今天,他们之间不要说生气、吵嘴,连脸都没有红过一次。特别是这几年,他们志同道合,拧成一股劲儿地奔社会主义。吕瑞芬把高大泉当成为人的表率、生活的老师,两顺心紧紧地贴在一块儿了;可是,病魔,也只有这个力量,才能够把他们拆散呀万
静静地春夜,远处传来人们说话的声音。大概是上民校的人散课了。接着,院子的排子门,“吱班”地响了一下。
吕瑞芬赶紧收了针线,溜下炕;在临撩门帘的时候,她又不放心地朝丈夫看一眼。
高大泉脸朝墙躺着,看不到他的脸,只有露出被窝外边的黑头顶,一动不动地枕在枕头上,发出很不均匀的呼吸声。这当儿,门帘揭开一条缝儿,带着外边凉气的高二林,探进头来,看一眼,小声问。“我哥咋样啦?〃
吕瑞芬朝他轻轻地摆着手:“刚迷糊着,别惊动他了。”高二林和钱彩凤两个人相跟着走进屋,站在炕沿前边,望着病人,都忧愁地沉默起来。
吕瑞芬小声问:' ‘今晚上什么课,咋这么长的时间呀?〃 钱彩凤说:“出了一件新鲜事儿。我们还当有坏人捣乱哪,结果把冯家那个小童养媳妇给抓住了。”
“她怎么啦?〃
“她偷偷地到民校的窗户外边听课… … ”
“有这样的事儿?〃
“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练习本子。从上边写着字儿看,她起码偷偷地听了一冬天。”
高二林说.“我看哪,那是打马虎眼的。说不定冯少怀指派她于的啥勾当哪!' '
‘钱彩凤摇一下头说.“你别瞎猜疑。我跟她一个炕上住过,知道她一点底儿。别看她一天到晚像个扎嘴葫芦,可有心眼儿。冯少怀指派她干坏事儿,她才不听哪,〃
吕瑞芬琢磨着说:“就算她肯听冯少怀的话,她到民校窗子外边听听课,能办啥坏事呢?〃
钱彩凤赞成地说,' ‘我也这么想。她准是在那个院子里憋闷苦了,趁夜里偷着出来,散散心.学点文化。”
高二林反驳她说:“你别麻痹大意。她是笼子里孵出来的小鸟儿,又在笼子里长大的,早就习惯了那个地方。要不然,从周丽平在村里那会儿,就动员她上民校,不就早出来了?她咋样呢?死活打坠儿,甘心情愿当冯家的奴才。”
钱彩凤说:“拉倒吧!她的心事,你知道吗?〃
吕瑞芬怕他俩争竟起来,惊动了高大泉,就赶紧说:“不早了,你们都去睡吧。”
高二林会意,就立刻放低了声音,也转了话题:“铁汉正跟秦方、永振他们商量事儿,怕晚了不能来看看。让我间问,要不要再找医生给治治?〃
吕瑞芬说:“晚饭之后,他又烧了一回,吃了那药面,退了一点儿。等明天早上看,不行再说吧。”
三个人又默默地呆了一会儿,高二林两口子回屋去睡觉。吕瑞芬跟到院子里,看看鸡窝的门儿堵严实没有;转回堂屋,怕引起火来,把灶坑旁边的柴草用脚踵开;这才插了门,熄了灯,摸索着上了炕,在孩子和丈夫中间躺下了。
没有月亮,窗格子被星斗的淡淡光辉给托印出来。充满生机的杏树枝梢,在窗户纸上轻轻地涂抹着,偶尔地发出一两声呼哨。
吕瑞芬睡不着,思绪起伏,缠绕在高二林两口子说的那件意外的事情上,怎么也摆脱不掉。一种妇女对妇女的特殊同情心,折磨着这个善良的妇女。
她跟冯家那个小童养媳妇兰妮,不光没有打过交道,平常也很少碰到面。她只知道兰妮是冯少怀一个朋友的闺女,兰妮的爸爸是个坏人,当过“绑票”的土匪,被人捉住杀死了;兰妮妈把闺女交托给冯少怀,就带着儿子奔北口外,嫁给了外乡人。宣传过渡时期总路线那年,周丽平在村里当妇联主任,吕瑞芬当周丽平的助手;她们曾经按照党支部指示,做过兰妮的工作,想把兰妮从那个肮脏的家庭里拉出过,走生活的新道路。可是、兰妮却对积极分子很敌视:到家里找她,她就躲藏起来;在街上或是地里碰上,离着老远就仓皇逃跑。积极分子对她这种举动十分恼火,以后就再也没有理睬她;随着工作的忙碌,吕瑞芬渐渐地把她给
忘掉,好像芳草地根本不存在这么一个妇女。如今,这个被遗忘的人突然出现在民校,在那里偷偷地听课,又听了很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吕瑞芬是接管周丽平的职务的,通过妇联组织,团结教育妇女们,是她的责任;那么,像兰妮这样一个妇女,应当不应当团结、教育,又应当怎样团结教育呢?男人要是不害病,吕瑞芬会马上跟他商量,让他给拿个主意,心里也就踏实了。眼下,吕瑞芬决不能惊动病人,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到乡里找一趟周丽平吧,又离不开家;不闻不间,那还叫什么妇联干部呢?高大泉翻了个身,长长地呼了口气。
吕瑞芬转过脸来一看,灰暗中,瞧见男人那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盯着窗户。她赶紧欠起身子问;“你怎么了?〃 高大泉摇了摇头。
吕瑞芬伸手摸摸男人的脑门,觉得并不太烧。就又间.“你喝点水吗?〃
高大泉说:“我不渴。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 ”
“接着睡吧。你不能多说话。”
“不行。这个事儿挺重要.〃
吕瑞芬不再阻拦,就用手掌托着腮,听男人说下去;心里边同时猜测着,男人从昏睡中醒来,这样迫不及待的,会说什么事
儿。
高大泉无力地喘息着说;“冯家那个童养媳妇,批评我们了
“她批评我们什么?〃
“她说,咱们忘了她,没有心疼她,没有管她… … ”“她跟你说的?〃
“不。她没有用嘴说,是用行动说的。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儿,不就是对咱们的工作一个很严重地批评吗?〃
“哦,我们说的话,你听见了?〃
“我没有听到的话,你也应当告诉我,提醒我。咱们搞社会主义,是为了解放所有的人哪,不该丢下她。,
“我们拉过她。她打坠儿不干呀丁”
“功夫花到家了吗?摸清她为啥打坠了吗?' '
“她跟冯少怀死抱在一块儿,有啥办法! ' '
“你想一想,她为什么要跟冯少怀死抱在一块儿呢?她想当个地主、富农,剥削人吗?〃
“你不是经常讲,啥阶级的人,跟啥阶级的人一个心眼儿吗?〃
“她是啥阶级的人呢?她爸爸是个穷人。穷把她爸爸逼得离开家,跑到东北挖人参;一去八年,闹了几个钱回来,想养活家小,没进村,就给打杠子的给截住,连身上的衣服都给扒走了。她爸爸没脸回家,也没办法回家,就追上那几个土匪,入了伙。她爸爸才干两三回事儿,就给燕山镇的财主抓住,活活地打死了。她不满十岁,进了冯家门,一直是挨打受骂,当使唤丫头;解放了六七年,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都没改变。你说说,她算是哪个阶级的人呢?〃
吕瑞芬听了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