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4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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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祥不再说什么,蹲下身,动手给小花脖解绳子松绑。人们这样谈论着,瞅着高二林和周永振也帮着刘祥撒猪,又都不约而同地留住步子没散开。他们都在等候着两个领导干部,想听听消息,也想等把杀了的猪收拾好,顺便把猪头、下水或是猪肉提回家里去,免得落空,也可以少跑一趟腿。反正是休日,在哪儿不是呆着呢!
这当儿,高大泉和朱铁汉已经坐在土炕沿上争论起来.“四十多户人家,吃得了那么多的肉吗?〃
“大春节,一家分个十斤八斤的,还算多?〃
“你算算帐看白加上赵玉娥新生的那个’‘头,咱社总共二百零八口人。你要杀十五口猪,平均一口出一百四十斤肉的话,就是两千一百多斤,这哪是一家分十斤八斤的肉,一个人摊一 · 斤还多。我们六口人,就得割七十斤肉。这么多的肉,我说同志,你让我咋吃?
“杀少了,猪头下水更不够啦。”
“啥叫够,啥叫不够,这得看怎么一个算法… … ”
“这还不好算。这两天光找到我门上订猪头下水的,就超过了三十户。”
“你给我举个例子,哪一户,要是没有猪头吃的话,这个春节就过不去呢?〃
。 ' u 自们不是要显示优越性儿嘛:〃
“噢,集体化的优越性就表现吃猪头匕边?外边的人来参观学习,不看我们抗拒天灾人祸的力量,不看我们改天换地的精神,专门跑这儿来看看先进社的社员是怎么吃猪头的?〃 “我是想给大伙儿鼓鼓劲儿,今年好好干哪!〃
“照你这说法,吃猪头就有劲儿,就好好干;不吃猪头就没劲儿,就不好好干?对不对呀?要是真的这样,我若咱们社的问题大了,任意儿下去,非垮台不可!〃
“芝麻粒大的小事儿,你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
“针鼻大的窟窿斗大的风,日久天长就要变,屋子里的热气就要变成冷冰冰的气;何况像你如今这徉,不是扎一个针鼻大的窟窿,而是支窗户摘门地大开放呀! 这种风气发展下去,还能搞社会主义吗?〃
“我看没有这么严重。”
“不,很严重。这几年,我们连续打胜仗,有的人让胜利冲昏了头脑,乱了是非,脑瓜里不长青苗长了草。你是领导,对这些歪的邪的不制止,还摇旗呐喊带着干。不严重?〃
朱铁汉跳起来了:“我的大支书,你可真行!你大撒巴掌跑出去一个多月,知道我的日子是咋过的?我像走钢丝绳r 一样干工作。一夜只睡三四个钟头,做梦都喊小心,别出漏子… … 我还冲昏了头脑?我还乱了是非、长了草?你在训练班上的暖屋子里休息好了,有精神气了,进门就打我闷棍子来了?你随便地乱扣帽子,有调查研究吗?〃
高大泉说:“你不用急,我现在就跟你调查调查― 咱们的
粪送出多少去了?〃
朱铁汉当是高大泉被他一吵吵,要转题目,就抓住不放地说:“你得先把我是不是昏了头脑,是不是乱了是非,全都讲清楚,咱们再说别的。”
“我就是要跟你讲清楚这个,你报个数,到底送出多少粪?〃 “没开春,送什么粪呀!〃
“为什么不在腊月里,把粪送出去呢?〃
“早送晚送,误不了播种就行了。”
“我给你写信,说得明明自白,争取春播前改造一些土壤。要是腊月里把粪送完,我们就可以抽人抽牲口集中力量干那件大事情。可是你一点没干,这是不是昏了头脑?你说呀! 〃 朱铁汉被!b! 得眨巴眨巴眼睛,接着又使劲儿摇摇头:“冰天雪地的往地里送冻粪,可不是个容易事儿· · 一”
高大泉不放松地叮问他:“你摆摆困难,咋个不容易法?没有人力,还是没有车力、畜力?你让劳力坐着大车逛天门镇,叼着烟袋挤到饲养场等着猪一头下水… … ”
“不是放假了嘛!〃
“谁规定的这么早放假,又放这么长的假?〃
“唉,说你不了解情况,你偏不服气!一进冬天,出工的人少了,过了腊八,根本没有几个了,我们一商量,还不如来个名正言顺地放假哪广
高大泉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在心里打个沉,赶紧叮问:“这么严重?人们为啥不出工了?〃
“过冬闲,坐热炕头,老习惯观! 〃
“不对吧?一九五二年刚刚搞起农业社,咋没有这个老习惯啦?那年冬天,突击积肥的运动搞得多欢。一九五三年冬天最冷,咋没有这个老习惯?那年冬天,修整泄水渠,人们搞得多冲口彩霞河上的引水闸门,不是一九五四年还没开春就动手干的?怎么
偏偏临到一九五五年.就怕冷了?就恢复老习惯了?就没有J! 个人出工干活了?铁汉.咱们得坐下来,好好分析分析这个新动向啦! 〃
朱铁汉不加思索地说:' ‘不能这么比。如今的社员,不是不愁吃穿一了嘛。”
高大泉拍一下手说:“对。你这个看法有点道理,对我有启发。生产发展了,生活水平提高了,过舒服日子的心抬头了,干社会主义的劲头松下来厂。你说严重不严重?〃
朱铁汉说:“这个你不用愁。到了农忙的时候,我一吃喝,都得卜地干活计。”
高大泉摇汤下头:“不。你越这样说,我越发愁了。眼下还得靠种庄稼分粮、分钱,他们当然得干活计。我们当领导的,得琢磨琢磨,社员们是自觉地千,还是被迫地干?是全心全意地干,还是半心半意地干?这里边的分别可是带着点儿根本性的大问题呀!铁汉,你要知道,咱们农业社,如今还只是半社会主义性质的初级社,不要说离着共产主义的大目标,还差十万八千里,就是离着农业社会主义改造完成,还差着一大截儿。要是照着眼前这个样子滑溜下去,芳草地可咋前进?我这回学习了社会发展史,懂得一点儿发展生产力和完善所有制改造的规律和关系,心膛里亮了好多白头一条,社会主义一定能成功。这个咱们谁也不用犯嘀咕。还有个第二条,就是这个成功不是等着信马由疆、自自然然地到门口。得按着规律,主动进攻。眼下咱芳草地发生的情况,更实实在在地告诉咱们,光等着,不进攻.不光不能前进,还得倒退。拿十集体事的劲头来说,比乍动手那两年,是迈步了,还是收腿了?肯定是收腿了。依着我看,出了这种弯曲,不能怨社员群众,得从咱们领导班子里边找原因。根子全在领导身上… … ”朱铁汉一摆手打断他的话,绷起脸皮说:“你不在家,老周忠病着,我是抓总的,罪过全是我的了,对不对?〃
高大泉说:“不能把错误全都推到你身上。可是,你也得吃药乎r 舍卜,因为你也长了毛病。”
朱铁汉一听,便起脖子,随后就故意刺人地说:“你没白到训练班学习一场,水平高了,能相面,光这么看一眼,就瞧出我长了毛病。,;
高大泉说:“我是和你谈心,可不是找你斗气玩· ,; ,二”朱铁汉说:“你是专门回来寻找我碴儿,挑我的毛病!〃 高大泉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子,举到朱铁汉眼前:' ’你有啥毛病,你自己都交待厂,还用我相面,还用我来挑吗?告诉你,除了猪头事件,我还没收了你的香烟,缴获r 你的鞭炮--一你没上训练班,从哪儿学来这一套阔少爷作派?〃
朱铁汉朝纸条子扫一眼,认出是他刚才给秦文吉开的那一张,就分辩说:“这么一丁点事儿,社会主义就不能前进,芳草地就倒退了?你也太能吓唬人了)社员们辛辛苦苦地干了一年,春节了,当领导的,不该想法子让他们过得痛快痛快呀!〃 高大泉提高了声音:“好一个痛快痛快!把应当上交国家的肥猪,全杀了分着吃,自己痛快痛快。把给集体造肥的,还不够膘的猪,也杀掉,自己痛快痛快。人家新社都憋足了劲,过革命化的春节,准备春耕;咱们扔一!‘生产劳动‘,放假十天,痛快痛快。不光放任社员利用假日请客送礼、拉拉扯扯,社里还要开支公益金买纸烟糖块,村公所还要大放鞭炮,也是痛快痛快。同志,平心静气地想一想,这样干,是啥思想痛快了?啥思想不痛快了?你要知道,嘴里冒冒烟,耳朵听听响,这‘下子,集体的一辆大车钱可就没有了,〃
朱铁汉听着听着,觉着许多事儿凑一堆一看,似乎是有.点不对劲儿,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听到“一辆大车钱”这句,又有点别扭,就钻了个小空子说:“你别夸大其辞了。纸烟、鞭炮能花几个钱,一辆大车要多少钱,这不是驴唇不对马嘴的事儿吗!
高大泉说:“你是昏了口我找个明白人给你算算帐。”他说着,抽身站起,一撩门帘,冲着院子里的刘祥喊:“大叔,您来一下。”刘祥一边进屋,一边察看两个人的气色。他立刻感到一种紧张的气氛,试探地问:“大泉,你是不是觉着猪杀多了?〃 高大泉说:“杀猪多少,不是大事;最可怕的,是那种传染病,闹得太厉害。”
刘祥没听清:“什么传染病?〃
高大泉一字一句地说;“就是摆阔气、图享受、对搞社会主义松了劲的思想作风病卫”
刘祥打个沉,又朝撅嘴鼓腮的朱铁汉看一眼,这才冲着高大泉点点头说:“不错,这个传染病有,连我家小春禧都沾上了点) ! 。前天,她妈觉着过节了,得干净一点儿,就把土改分的那件花棉袄给她改厂改,套在褂子里边穿,挺好的。她就是不要,说老气,难看。瞧瞧,她多不知道天高地厚!〃
高大泉说:“是这么回事儿。在县里学习,一天中午我到街上遇弯儿,碰见咱社的两个青年,专门跑到县城去做衣服。我说,天门镇有缝纫社,离村近,何必跑这么远。他们说,县里做的衣裳样式时兴,好看。过两天,又碰上一个,专门请假,是到县里安装耳机子的。我越琢磨越不对味儿。可是,当时还没有看得太严重.今个回来,听说社里刮起大买猪头风,才觉着严重。一进村,又碰上要专程到天海买纸烟、鞭炮的小山和文吉。说实话,我害怕了。”
刘祥说;“那几天,我瞧见那么多的人围着铁汉吵吵怎么过节,怎么过得红火,都给他开单子,我就从心里别扭。咱们刚刚够着碗边儿,哪经得住这么折腾呀! 今年分配决算一完,想过舒坦日子的人多了,想苦干社里事儿的人少了。邓三奶奶跟我磨叨了好几回。铁汉呀,不是我说你,在这些事情上,你的耳朵太软了。’; 高大泉接茬说:“可是我刚才往他耳朵里刮七级大风,他都J
不活动一点儿。那耳朵,硬得很。对啦,我请您来帮他算一笔帐,买一辆车,要花多少钱?〃
刘祥说:“那得分什么车啦。”
高大泉说.“就拿咱东方红农业社的那辆家底子车当例子,您给他算一算吧。”
“哪一辆?从滚刀肉手里买的那辆?〃
“对,那辆多少钱?〃
“不是一百斤小米子吗?〃
样您看这个条子,买这么多鞭炮,再加上五条纸烟、十斤糖块,合多少钱呢?〃
刘祥眨着眼,掐起手指头盘算起来:“一斤好小米一毛五分,十斤一块五,一百斤十五块,… … 哎呀,连烟带糖,外加鞭炮,一百斤小米子的钱可买不来!”他吃惊地说到这儿,忽然明白,指.汽着朱铁汉说:“你呀,你呀,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