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4部-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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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啥呢?〃
“唉,后来才弄明白,人家的地亩多叹!土改那会儿,我家三口人,分三份地;他家五口,那会儿邓久宽还没有正式地跟郑素芝成亲,一个人分双份地,等于分了六份,比我们多一半儿。”朱铁汉说:“地多股子多,分得多;地少股子少,分得就少,这不是很对帐吗,你还有啥意见?〃
朱荣冲他喊一声:那谁说有意见了?你跟支书一个劲儿逼我讲想法嘛I 〃
高大泉笑了:“别急,别急。我先表个态,你这个想法非常合理。再讲卜去… … ”
朱荣说:“没啦。我得声明,我不是给自己打小算盘。我入社没有吃亏.说实在的,我沾了社的光,占了社的大便宜.我说的这个理儿,是觉着光有人力,没地,不行。你们看秦有力,为多大难。他简直没有路走了户
高大泉没有听明白:“你说谁?〃
朱荣说:“刚从北口外回来的秦有力呀。两个能干活的人,就是役有地股子,拜了九个社的门子,都没有人肯要他· ,· … ”高大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儿。他只听说秦有力投奔他侄子秦方来了,当是入了奋斗社;回来这几天,从早到晚忙得团团转,也没有细打听,没想到还藏着这样一个严重的间题!他忍不住打断朱荣的话头,问朱铁汉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朱铁汉说:“秦有力一回来,我就找秦方了。他是秦方的叔叔,两家关系也不错,入奋斗社最合适嘛。谁知道又闹出这么七股子八岔的。”
高大泉说:“对这样的特殊户,推给一个小社,他们是承受不了。咱们应当把他圈拢过来。”
朱荣连忙摆手说:“支书,这回你可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你离开村这么久,对人们的心气不摸底。你没见邓久宽为一点儿小事跟秦方闹得那么别扭?秦有力又牵扯着秦方和那个奋斗社,疙瘩正系着哪,这么一个大亏,他肯吃?〃
高大泉说:“这样的事情,不能由着哪一个人的心气儿办。”朱荣说:“如今有这种心气的人,在咱东方红社里,能是‘个两个吗?〃
高大泉有点激动地说:“人数多,那就一个一个地说服,决不能把这样一个人关在农业社的大门外边!〃
朱荣没有信心地摇摇头,说:“我怕你热心肠,办吧,
办不成,
不办吧,又难受,就疑疑思思地没敢急着对你说。”
高大泉觉着朱荣这番话是有道理的。他让自己冷静一下,联想起昨晚上生发起来的那个新的想法,更觉得思路亮堂了。他十分感慨地对朱铁汉说:“你看看,土地股子这东西,过去帮了咱们的忙,它让庄稼人往农业社里走,不伤筋,不动骨,容易迈步子,像条绳子,把人们牵进来了。如今呢?用理论词来说,生产发展了,这样的生产关系,不适应生产力发展了,就变成妨碍人的东西;这条绳子,绊着人的手脚,人的心思了。不赶快调整这制度章程.咋行呢?〃
朱铁汉听高大泉这么一说,心里也像打个窗子,豁然一亮,跳起来说:“事不宜迟,马上就开社员会,把这些事儿全都抖落出来。让社员们好好地谈论谈论,来个彻底改革!〃
高大泉用手势让他坐下,说:“你别这么油烧火燎的· ,· … ”“怎么,我都想通了,你还犯二乎呀?〃
“不。这回,我也下定决心了,一定得这么办丁”
“那你… … ”
“咱们得找支委和社委们碰碰头,一扑纳心地讨论讨论,都通了,就敲响锣鼓干起来」”
朱荣在一旁说,“这样办保险。咱农业社真要把劳动力的价码提得高高的,大家干活就有劲儿了,秦有力两口子也得吃香了。”
他们正说着话儿,刘万一推门儿,满脸喜气地进了屋:“雌,真巧,你们都在这儿哪。我请示个问题,宋老五要搬到莲子坑他外甥家去· · 一”
朱荣像触了电似地一愣,急忙朝刘万摆手:“别瞎说,还没有一定哪。”
刘万不明白朱荣的意思,分辩说;“真的。刚才我朝这儿来,路过他的门口,顺便把被子、棉鞋给他送去… … ”
朱荣不让他说下去:“快说你请示的事儿吧,别扯这个啦I 〃 刘万这才发觉朱荣拦挡他的话茬儿有别的意思,一时不知道咋办了.
朱铁汉皱起眉头,对高大泉说:“你听听,不知道又从半山腰杀出一个黑脸的还是红睑的!' '
高大泉问刘万:“你听谁说,宋老五要搬家走呢?〃 刘万看着朱荣,只好回答说:“他亲口跟我说的.他说,年老了,不能给社效力了,也不能给农业社添累赘· ,· … ”
高大泉听到这儿,忽然联想到昨天在梨花渡遇见的孔百千口这又是他预料之外的事;心里翻腾一下,故意间刘万.“你来请示啥呢?是赞产.还是反对?〃
刘万立刻回答:“这么办,不是都方便了吗?〃
高大泉忍不住地皱起双眉:“你说说,谁方便?把一个给农业社效过力的人,等他老了不能出力干活儿,就推给外村一个互助组的组员,人家方便吗?〃
朱荣埋怨刘万说:“我不让你传这闲话儿,你偏要说。快算了吧!〃
刘万有点吃不住劲儿了,解释说。“我想,他外甥也不吃亏。他不是有几亩地吗?把卖地的钱给了他外甥,还有一些家具啥的,是够养老用了… … ”
高大泉变了脸色:“你说什么,卖地?卖给谁?〃
刘万胆怯地回答:“我给他找了个最合适的主儿· · 一”朱铁汉忍不住地冷笑一声,指着刘万的鼻子说:“老先生,你把念跑了调门的唱本又翻出来了?刘祥那房基地没卖出去,你觉着不过瘾是不是?〃
刘万连忙摆手,粗脖子红脸地说:“你别拿旧眼光看人啦。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办那种蠢事儿了。这一回卖地,不过是走走过场,地出不了社,社吃不了亏,还能救一个人· · 一”
朱铁汉不耐烦地说:“麻烦事儿够多的了口你别在这儿瞎胡曰曰了。”
刘万说.“我讲的是正经事儿,是关系重大的事儿。你们两个头儿得马上拿个主意。我想,秦有力手里还有点钱,再求大伙儿帮借点钱,让他把那块地买下来,当土地股子,好入咱们社呀 〃 朱荣忽然大手一拍说:“嘿! 嘿! 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昨晚上……”
高大泉制止他说:“你别打岔,先让刘万讲完。”
刘万是欢天喜地奔这儿来的,除了真心帮秦有力一把,多少也还有向两位领导千部邀功讨好的意思;没想到,他一开口,就使得高大泉这样震惊和不高兴;话出口了,只能讨一二去。于是,他把他早上怎么在街上遇见秦有力,怎么把秦有力拉到自己家里,怎么现身说法地开导了秦有力,最后到宋老五家,听宋老五吐露搬家的意思,他怎么忽然灵机一动,想到那个“两全其美”的主意,等等,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朱荣忍不住又插嘴说.“闹半夭是这么回事呀?你干得想得都不赖嘛!咱俩的心思一模一样。就是宋老五搬家的事儿,我比你先知道一会儿。昨晚上我到秦有力那去,看看宋五爷。他对我说了。我打算跟社里借头毛驴,跟家里的一块儿到莲子坑串串亲戚,亲自跟宋五爷的外甥商量商量。… … ”
朱铁汉用拳头轻轻地捶着桌子,气呼呼地说:“看看,芳草地的事儿有多乱乎吧! 〃
高大泉的心里,却像彩霞河长了水那样,翻腾起来。秦有力被拒之农业社大门之外的“浪头”刚翻上来,又翻上个宋老五搬家离社的“浪头”,这中间,又夹上个张金发拉拢秦有力的“浪头”。真是浪浪相叠,头绪繁多。他想,根据新生社那伙干部的状况,还有周士勤的觉悟和在社里的作用,真心要吸收秦有力入杜,是不大可能的;特别是他先拒绝,转过头来又拉扯,这里边肯s
定有张金发的诡计。张金发趴下一年,突然出现在社干部会上,一定有不光彩的打算。不管难题怎么多,头绪怎么乱,心里得有个主心骨,手上得有个指南针。这个主心骨和指南针,就是党这几年的教导,还有在训练班学会的那个“按照社会发展规律”办事儿的理论。他想,看起来,解决眼前这一连串的问题,不从提高生产力的地位入手,是办不成的。这个决心得下,这个风险得担!他想到这儿,脸色转过来了,语气也缓和地对刘万说:“你今天这件事情办得很好。前半截儿最正确,把秦有力从岔道上拦了回来。后半截儿,想法也不错,就是做法差一些.这不要紧,一说一道,也就明白了。最可贵的,是你和朱荣对秦有力真正关心。都是穷苦人,一生一世,都应当心连心,心贴心;不论生活水平提高到哪一步,也不能变了心思,忘掉这个根本哪!〃
刘万听了这番话,心里平稳一些,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怕不合适,就忙着找你和村长请示来了。”
高大泉说。“宋老五的地绝对不能卖,人也绝对不能走。他是我们的社员,他是给农业社出过力的好社员。农业社是他的家。农业社应当把他养到老,这没说的。至于秦有力入社问题,咱们要合情合理地解决。”
刘万说:“我怕你为难。”
朱荣说:“我们都想替你想点办法,少让你为点难。”高大泉说:“难与不难,要肴咱们怎么做工作;硬把他往社里拉,一时半时可能拉不进来,还得影响一些人闹情绪,把农业社搅和得乱了套。坏人就想看这个笑话哪。我们得小心。小心.不是胆小怕事儿,不敢动一动。对的,就要勇敢地干。我想,要是让大伙都变成你和朱荣这样的心思,农业社的大门不就向他大敞大开了吗?还用得着我们为难吗?〃
刘万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得赶紧跟他说一声。他还在门外边等我回话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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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铁汉说。“外边怪冷的,你快去叫他进屋来吧.〃 高大泉听刘万一说,已经站起来,跨出屋,向大门口冲去。
二十七一拉一抢
高台阶下边,徘徊着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子。
在冬去春来的交替季节,在这充满着残冬严寒的街道上,走着,走着。他穿着露着棉花套子、沾着草末、尘土的单薄衣裳,拖着两只穿着绽了线的破鞋子的大脚,从枯枝繁密的老槐树下,走到西边那个还没有拆除的用车轴辘搭起来的戏台跟前;再从戏台跟前,举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回老槐树下。他低垂着头发长长的脑袋,盯望着脚下的地皮,细细地嚼咽着那些浸着苦}味儿的心思。
}高大泉几乎是冲出办公室,冲到大门口,戛然地收住步子,。朝前倾着身,睁大俩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盯住高台阶下的秦有力。
}他还记着这个人的名字,记着芳草地正在灾难深重的时期,}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穷人。可是他忘记跟这个人见没见过面。他}跟着娘从山东坟河庄,逃荒到芳草地那年,这个人到蓟运河那边}去当小半活,一年到头不见他回家;偶尔来送点东西,或是取点! 东西,也是傍黑的时候到,天没亮就走了· 高大泉能记住秦有力! 的名字,一个原因是乐二叔常常提起他。另一方面原因,是他当}小半活的那个地主家,给高大泉留下了刀刻铁铸一般的印象。那}是他投奔芳草地的路上,头一回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