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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芙蓉-2005年第4期-第25部分

小说: 芙蓉-2005年第4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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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一家人都还没醒来,易小小就到华子那里去了。 
   
  高考分数下来的第二天,易小小早早地起床,早饭弄好了,才喊朱耳。朱耳睡得很晚。昨天,他太高兴了,他的学生考得出奇的好,上线人数比往届超出三分之一;而且,他放在学校美术室的那幅画,也进入了创作的最后阶段。朱耳睁开眼睛,见易小小已把儿子打扮得整整齐齐,自己又在梳头搽脸,觉得很新鲜,精神也为之一振。 
  “我们到公园散散心吧,”易小小说。 
  “妻子是要为我祝贺呢!”朱耳感动地想。他翻身起了床。 
  老母亲独自留在家里,朱耳一家三口去公园玩了半天。 
  多少天来,朱耳从没有这么放松过,这么高兴过。 
  他不知道,这是妻子跟他提出离婚前的告别演出。 
  三天之后,易小小就向朱耳提出离婚。朱耳完全懵了。易小小说:“如果你没正式调进学校,如果你的条件没有好转,我还真不好提出这要求。” 
  半小时过去,朱耳才喃喃地说:“谢谢你……你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你的学生……华子……你早就应该明白的……” 
   
  朱耳与易小小很快离了婚。儿子朱无病归易小小,而且说不要朱耳一分钱的抚养费。 
  数月之后,易小小与华子结了婚。 
  在易小小和华子热烈隆重的婚礼中,在加拿大德尔·贝娄画廊应该为他举行授奖大会的当天,朱耳为自己的作品最后一次上色── 
  一面由浓重的群青颜料涂抹的光秃秃的大山,像一片巨大的舌头舔着淼渺的蓝天,在大山的脚下,有一条窄窄的河流,像蓝天的一线投影。天空空空荡荡,大山空空荡荡……一切都庄严的沉寂着,只有色彩的对比,那么刺目。可是,就在迷蒙的瞬间,终于从细微处发现,河水之中,飘浮着几段朽木和腐尸,使整个背景呈现出令人心悸的冲撞和壮美。在大川的虚空之处,站着一只鸟,展开翅膀,似要飞去。在它平伸的翅膀之上,似乎隐约可见来自天宇间的露珠…… 
  这幅画题名《谁在喧哗》。 


一幅雕屏,或一个民间故事(短篇小说)
陈启文 
  凌平又嗅到了,那气味是慢慢钻出来的,好像是一线火焰,被什么引着了,嗡嗡响。但是恍惚得很,说不清是什么味道。他身上渐渐热了起来,这气味直往鼻子里钻,凌平心的深处,也有小火苗似的跳着了。 
  开始凌平还以为是爹手心里散发出的汗腥味,拿眼去瞅爹的手,那两只大手还一下一下地做着他熟悉的动作,手里还握着他熟悉的工具。镂刀,花眼凿,双耳小刨,这些东西别人看了会觉得很奇怪,但凌平熟悉它们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指。这都是他一件一件递到爹手上去的。凌平现在是爹的徒弟,也是爹的助手,他凝神看着爹的每一个动作,默默地往心里记。凌平右手边放着一只工具箱,里面装满了奇形怪状的各种雕刻工具,光是镂刀就有七十八种。凌平刚跟爹学徒那会儿,被这么多工具搞得手忙脚乱,别说找,认都认不全。两年过去了,现在爹只把手一伸,凌平就知道爹要什么,眨眼间那东西就从一大堆工具里跳出来,跳进了爹手掌里。 
  但爹手里没有汗。只要有一点儿汗渍,凌平就会用一条干净毛巾把爹的汗揩干净。干这活儿不能沾汗,沾上汗后木头就会变成另一种颜色。那么凌平嗅到的肯定就不是汗味儿了。汗味儿也是火热的,但很腥,那气味凌平闻到了总感到恶心。 
  凌平爹长得又黑又瘦,像是一只猴子,五十刚出头,还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老人。除了干他的雕刻,凌平爹神情冷漠,似乎对什么都无动于衷。他干木雕干了大半辈子了,两只手都有些变形。手指跟鹰爪似的弯曲尖利,手腕骨节很大。两只手都这怪样,一只手累了,就换另一只手,换来换去,年深日久便成了这怪样。凌平长时间地看着这样一双手,有时眼花,把这两只手也看成雕刻工具。这让他一霎间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随即鼻子发酸,仿佛看到了自己可悲的命运。凌平的手,现在还是一双像姑娘那样嫩白秀美的手,十指纤细修长。这样一双手应该去弹钢琴。凌平脑子里常常有自己穿着燕尾服戴着蝴蝶结弹钢琴的情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就在脑子里回响。他忽然觉得很难受,脸朝一边歪着了。他用眼角瞟了一下,爹正盯着他呢,爹好像盯了他好久好久了。 
  凌平感到一阵恐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走得太远了。 
  苏鸰是半上午时来的。这姑娘现在每天都到这里来看一看。她一来,这模糊不清的季节就变得清晰了。闻得到春天的阳光气味了,闻得到花香了。这姑娘还顽皮地学了一声百灵鸟叫,接着就哗地一下把两扇虚掩的大门完全推开了。顷刻间阳光就像潮水般涌进来,满地银子般的刨花儿,都淹没在阳光有力的怀抱里,动人心弦地摇摆起来,像是从睡梦中惊醒了。 
  老是关着门干什么啊?苏鸰笑着喊。 
  苏鸰一来,凌平爹就停了手里的活儿,蹲在地上抽烟。他干活从来不叫人看。 
  凌平的手被苏鸰亲热地拉着在房子里、院子里走来走去。凌平爹眯着眼一本正经地抽烟,视线却被那高挑个儿的姑娘牵得转来转去。这姑娘不太漂亮,但看起来很舒服,头发染黄了,好像没怎么梳,有些凌乱,反而多了一股子野性,一副随时准备私奔的样子。凌平爹可不是一般的雕花匠,他是市里首屈一指的工艺美术大师,对于姑娘们的打扮和美丽,他多少懂一点,至少比那傻小子懂。你瞅那小子激动得有些发窘的样子,气都不敢喘了,一个姑娘挂在他的手臂上,他好像裤子要掉了一样紧张。儿子还是刚从地里拔起来洗都没洗过的萝卜啊。凌平爹不禁暗暗为儿子捏了一把汗,他知道这样的姑娘会偶尔出奇招,玩点小聪明,凌平肯定不是她的对手,一定会被她玩得团团转。 
  很快,一对年轻人又转到外面去了。 
  凌平爹也想去外面透透风。走到门口,他蓦地打了个激灵,又赶紧把身子缩回来了。 
  听见那个姑娘喊,哎,把我抱起来。 
  哎,哎,再高一点,我还是够不着。 
  那姑娘是想摘树上的桃花吧。正是桃树着花的时候,桃花不太香,个头也小,可也一朵朵地使劲地开着,一直开到落了为止。凌平爹心头忽然一热,这花像是能开到人心里去啊。他看见了,伸向院墙上的那一枝数朵的桃花都开始跳动了,花丛中掠过一只又白又嫩的小手,一掠,忽然不见了。 
  听见儿子问,怎么又不摘了? 
  慢慢的,又听见那姑娘忧伤的声音,我,我不想摘了,我刚把手伸过去,那朵花忽然叫了一声…… 
  凌平爹感到那姑娘就要流泪了。凌平爹的心好像也被什么揪紧了。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他支楞起耳朵来,更加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好像,那两颗眼泪就要从姑娘水汪汪的大眼里掉下来了。听见的却是一串欢快舒畅的笑。 
  我跳得好吗?姑娘问。她原来是在跳舞。 
  凌平爹又听见她小小地吹嘘起来,我什么舞都会跳! 
  凌平爹浑身渐渐感到一阵难耐的燥热,又是这样一个季节,到处都洋溢着一种诱发某种心情的氛围,别说那些花,连人都有了想要开放的强烈愿望。他按捺不住地想要走到院子外面去看看,却又伸手摸到了一支烟,并把它直接送到了嘴里。对于他这样一个半老不老的男人,看一对年轻人恋爱也需要勇气,好像是看什么可怕的事。凌平爹的手有些发抖。他对自己的儿子竟然有点妒嫉了。他真羡慕那小子,一无所知地被人深深地爱着。 
  凌平过了好一阵才回来,回来时门又关上了,也还虚掩着。他只轻轻掀开一条门缝儿,闪过身子,又重新掩上。脸还是通红的,好像刚做了什么丢人的事。他装着系鞋带的样子,躲开了爹的目光。凌平还和在学校里念书时一样,喜欢穿那种足球鞋。 
  爹已经把凿子拿在手里了,凿子发出炫目的亮光,爹的眼睛却是半闭着的。凌平深吸了一口气,又走回了爹右侧的那个位置。但爹还是一动不动,爹好像不是在等他走回来,是等着他的神走回来。于是凌平也像爹那样微闭着眼,吸气,吐气,渐渐地和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了,眼里只有爹的手,和那幅正雕着的木屏。 
  凌平感到自己就像爹的一个影子了。 
  爹的手一动,凿嘴就吃进了木屏,又迅即地吐出一点儿新鲜木屑。一切就这样无声地开始了,或是又重新回到了从前。每次都是这样开始或回来的,凌平和爹现在已经达到了一种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表达的默契。木雕不是力气活儿,精细到了极致,才算得是艺术,也是爹常挂在嘴边的那种妙境。但爹在干活时很少说话,他与这个世界惟一的对话方式就是用他的凿刀。 
  甚至很少用眼神交流。爹的眼睛一天到晚只盯着他雕刻的木屏,眼里根本没有别的东西。就是他的目光离开了木屏,也仍然是盯着木屏的样子。只是那块木屏,凌平暂时还看不见。爹说,等你看见了,你就该出师了。爹的眼神很有力,他一身的力气似乎都长到那双老是喜欢眯着的眼睛里了。看你一眼,你就感到是被凿子凿了一下,很尖利。这让凌平突然产生了灵感,那一幅幅雕屏,就是爹用眼神雕出来的吧,他自己也正被爹用眼神慢慢地雕着吧。 
  凌平感到自己的每一点儿变化,都是爹雕刻出来的。 
  如果离开了这个爹,他肯定是另外一种样子。 
  爹不让凌平坐,爹自己也不坐。你一坐,雕出来的东西也是坐着的了。这让凌平有点不可思议,可这是真的。有一次爹生病了,腿软得站不起来,就坐着雕了一样东西,雕出来一看,那东西果真也是坐着的,也是一副病容。这让凌平感到木雕越来越深奥,越来越难以捉摸。凌平念过几年工艺美专,学的也是木刻,但好像什么也没学到,他跟爹学徒,几乎是从零开始的。爹说,其实很简单,干这活儿,力气再大也是白使,全凭元气,精神气儿。你一坐,精神气儿往下沉,明明是要雕一样站着的东西,也像是坐着的了。你有了精神气儿,就是雕一件坐着的东西,那骨子里,也是挺挺拔拔站着的。 
  爹偶尔还会带凌平去看一些老师傅们的手艺。老师傅雕出来的东西,件件都精致练达,活儿玩到家了,没说的,挑不出任何毛病。可凌平怎么看,也觉得是一副浑沌模样。爹说,老了,毕竟是太老了啊,老了弄出来的活儿就这副模样,全凭手艺了。可手艺也得学啊,我带你到这里来,就是学老师傅们的手艺。凌平也试着用爹留下的边角余料,刻了些小摆设。爹看了虽然摇头,但又说,虽然笨头笨脑,精神气儿还饱满,也还有些灵气,我就弄不出你这味道来,我也快老了啊,就是想弄出点新名堂,也鲜活不起来。我要有你现在这样的精神气儿,或者你要有我这般手艺,那就什么也不缺了。 
  等我学到了你这般手艺,怕也跟你一样老了。凌平说,有点像跟自己赌气。 
  爹就大笑。爹是难得一笑的,那次竟然把眼泪都笑出来了。这就是命啊,人的命啊,手艺的命啊,可你又只能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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